安恕跟邵敬潭成婚後,也時刻留心着京中的動向,元昭帝駕崩的確鑿消息一直到兩個月後才傳到涼州嘉陽城,那些宮中的傳聞秘辛早都隨着南來北往的客商不脛而走了,這段時間給嘉陽城內的百姓倒憑添了不少茶餘飯後的談資。
沒人真正在意新登基的皇帝是不是個英明神武的主兒,人們大多該怎麼過日子還怎麼過,只有安恕跟邵敬潭大爲反常,光是分析那些捕風捉影的流言蜚語就分析了很久,比之那位城守老爺還要顯得殫精竭慮了些。
待十日之後新皇登基大赦天下的旨意傳到涼州,安恕才總算不再忐忑。沒辦法,前世裡不好的回憶太多,如今時局又動盪,天曉得會不會又半路殺出個什麼人來攪局。
跟安恕戰戰兢兢地將這煎熬的十日捱過比起來,邵敬潭明顯得鎮定了許多,因爲他切實地跟齊王莫永洵接觸過,那些從小生於內廷的皇子們,看過的勢力爭鬥必然不會少,從前或許是他太過小瞧了那位生有殘疾了的莫永淳,兼之生性好大喜功,是以才逐漸被元昭帝所厭棄而尚未自知。
邵敬潭早已提點了對方,加上北面局勢剛剛穩定,居延卻又變得不安分了起來,元昭帝勢必要盤算一下未來再次發生戰事的可能性,如果想不被敵人撕破防禦的幾大軍事重鎮,就絕不可能放棄齊王這個能戰且尚武的兒子。
那麼,要被放棄的是誰,這個答案就已經顯而易見了。
安恕打聽說了元昭帝薨逝的消息,就變得異常緊張,邵敬潭看着她整日眉心不展不時就坐着發呆的樣子,很是心疼,他早將自己的想法跟她溝通過了,但這也並未令安恕真正解脫,因爲誰都不知道這回最後的結局是個什麼樣。
好在,齊王鎮壓叛亂後登基的消息接踵而至,邵敬潭所料跟真實發生的情況相差無幾,只不過他沒算到莫永淳這頭困獸的最後一搏,差點就真的出了變化。
安恕懶得去管莫永淳是怎麼敗的,管他怎麼敗的呢,反正,她跟邵敬潭是平安了,以後應是再無波折,事已至此,這小兩口總算是舒出了這些日子以來一直鬱在胸中的一口悶氣。安恕是憂慮,邵敬潭則是憂慮她的憂慮,如此塵埃落定後,兩人當晚就燙了壺酒,安恕又燒了幾個拿手好菜,加上邵敬潭從城裡帶回來的半斤滷味,又是美酒又是佳餚很是愉快地享用了一頓,以示慶祝他倆從既定命運中逃脫出來之喜。
京中的血雨腥風似乎並沒有影響到邊城的寧靜,即使朝堂上早已翻了個天來,也絲毫沒有沿及涼州。
安恕後來才偶然得知葉鍾玉早在半年前就嫁給了嘉陽城裡的一家商賈之子,她的父親葉徵也並未再續絃。
不過,這並不是她十分關注的事,更讓她感到有些憂心的其實是齊玫跟她那口子。最開始的時候齊玫一直對鄭鵬巍都是淡淡的,媳婦該做的份內事也都做,但總談不上跟他有多親密,連安恕看了都覺得有些着急。
誰知這好女怕纏郎,鄭鵬巍又是個厚臉皮的主,到底還是讓齊玫最後拿他沒了辦法,兩人從最開始的相敬如賓,到後來就出現了些磕磕絆絆,直到眼下倆人也開始“打得火熱”了,連齊玫這個好氣性的一提到某人也能咬着牙一連倒出不少的氣話來。
安恕反覺得這是好徵兆,總歸比從前他倆對坐着也蹦不出幾句話要強得多。鄭鵬巍人是嘴賤了點,但到底沒虧待齊玫,也不曾去外面尋花問柳,每月的例銀還全數上繳,自己身上不私留一枚銅板,因此也常被其他同僚取笑。
等過了大半年吧,這對小兩口的關係慢慢地就緩和了,之後齊玫有了身孕,鄭鵬巍就更樂呵了,整天看他媳婦跟什麼似的,真正是捧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口中怕化了,提心吊膽地守滿了十個月,直守到他家大兒子呱呱落地,心纔算安定下來。
安恕跟齊玫都是沒了孃的,月子裡的事也虧得邢嫂子從旁教導,什麼能碰什麼不能碰,孩子怎麼抱着才讓他舒服。安恕也藉此提前上了一課,就是剛出生的嬰孩時不時就哇哇大哭,這點總能令她手足無措。
齊玫看着一旁手忙腳亂地逗哄着孩子的她,趕緊上前給解救了下來,一邊熟練地換起了尿布,一邊笑着道:“等你以後有了孩子,就都習以爲常了,我這才兩個月,你看,哪怕鵬巍不在,也能哄得好好的。”
孩子麼。。。她倒是還沒完全做好有孩子後的準備,邵敬潭也很少跟她提及有關孩子的事。安恕定定地看着這對母子一會兒,那嬰孩到了齊玫的懷裡果然就不再哭了,啃着一根手指頭昏昏欲睡。
在安恕的眼裡,齊玫此時渾身散發着母性的光輝,這有孩子跟沒孩子差距還真是挺大的,最起碼,跟鄭鵬巍的關係倒像是越處越好了。她很替齊玫感到開心,雖然剛開始的時候倆人過得磕磕絆絆,現在再看,竟似一切都已步上正軌。而且聽齊玫的意思,這帶孩子的辛苦差事鄭鵬巍也沒全都推給齊玫,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做的還真不錯,光安恕就聽說營裡好多爺們自己媳婦生了孩子之後就全都推給媳婦一個人帶,自己嫌孩子哭鬧煩悶,甚至晚上都不回家了,直接在營房裡頭睡。可這一來二去的,夫婦二人不共處一室久了,慢慢的,也就淡了。
“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齊玫將懷裡的孩子哄得入睡,就見着安恕一個人呆呆地坐在牀沿上,若有所思。
齊玫似有感知,連忙將話題岔過:“看我這記性,這不開春了麼,前幾天就想給孩子繡個肚兜兜,料子都裁剪好了,就是還沒想好繡個什麼花樣,你給看看,有什麼好的樣式,線都在這兒,配個什麼樣子好呢?”
安恕看着齊玫低着頭忙活,有些遮掩的模樣,轉而想到爲何才一句話就讓她變成這樣,她愣了愣,原來齊玫以爲是提到孩子的事讓她敏感了,也是,跟她同日出嫁的姑娘們有不少已經跟齊玫一樣做了娘,還有的正準備做娘,就她還一點動靜沒有。不過齊玫不知道,她剛剛並沒有因自己的一句無心之言而多思,對於孩子什麼時候會到來,安恕也並沒表現出有多着急,日子過好了,孩子嘛,總歸會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