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雨水勤,很怕屋裡受潮,善英娘幾個搬走後,你姥爺足足燒了一天的火炕和暖氣。”
老太太抱着李寧在懷裡稀罕着,看着劉茵和顧寧收拾被子,絮叨着說道:“都是新曬的。”
“費善英自己搬來的行李啊?沒用學武他們的被子吧?”
劉茵鋪好了炕被,跪在上面用笤帚清掃了一遍,這纔算完。
老太太把李寧撂在了炕上,看着他滾着玩,笑着解釋道:“沒有,你還不知道費善英那人的?”
“最是講禮,也最是仔細,一點都不佔人便宜。”
她將奶嘴遞到了李寧的手裡,抿着嘴角又道:“來的時候就覺得不好意思,還是國棟他們勸的。”
“學武也說了”劉茵片着腿給孫子鋪好了小被子,解釋道:“說是讓他三舅媽來後院坐月子。”
“當時不是想着,她一個人帶兩個孩子,聞三兒又不在家。”
“可不是嘛,要是這麼近都不照顧着,她能指望誰去?”
老太太微微搖頭道:“也真是心狠的,孃家沒人了,也就算了,聞三兒可是還有兩個姐姐呢——”
“一次都沒來看過?”
劉茵驚訝地說道:“這可是親外甥啊,彪子他媽都沒來看過?”
“要不怎麼說日子過的絕頭呢,一點念想都不想留啊。”
老太太側身坐在炕邊,嘖舌搖頭道:“就算聞三兒以前再不濟,再沒有出息,這都娶妻生子了。”
“哎呦——當時也不知道啊”劉茵微微蹙眉道:“我就說下奶的時候,一屋子人,都是咱們這一邊的,當時我也沒好意思問她。”
“她不說,從來都不說這個”老太太點點頭,說道:“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你瞅聞三兒。”
她挑了挑眉角,道:“看着嘻嘻哈哈沒溜兒的樣,可有自尊心,可是要強的人了,說是給她來信兒,叫費善英甭虧着自己。”
“這是叫費善英不用跟他姐姐家來往了?”劉茵理解地點點頭說道:“熱臉貼人家冷屁股,要是相處不來,瞧不上眼,真就別往一塊堆兒硬湊合。”
“是李文彪沒跟家裡說吧?”
顧寧理了理耳邊的頭髮,叫了一起回來的姬毓秀也上了炕。
姬毓秀插嘴道:“我聽國棟他們鬧笑話說的,說是李文彪跟家裡也不來往了,這邊啥事都沒說。”
“寒了心了,早前跟着學武一起玩的時候就聽他私下裡唸叨。”
劉茵解釋道:“那時候都十五六了,啥事不懂啊,學武當兵走以前,跟家裡幾個人嘀咕着,說他爸媽看不上他,只偏袒他二弟。”
“好像是這麼回事”姬毓秀點點頭,說道:“他跟他三舅掙了錢以後也沒跟家裡說,兩個姐姐家裡還以爲舅甥兩人真落魄到撿破爛了呢,說起來又可笑又無奈的。”
“學武說是彪子硬起心腸來,要跟家裡斷絕關係了。”
劉茵幫着孫子換了尿不溼,嘴裡解釋道:“還是彪子媳婦兒知書達理的,上次回來過年,還叫彪子往家裡去看了看,扔了點錢。”
“要不怎麼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呢。”
老太太在一旁打下手,點頭道:“聞三兒知道他兩個姐姐是啥德行,跟他外甥相依爲命的。”
“說不得兩人早就商量好了瞞着家裡,要是真有親情在,兩人也不會虧了對家裡人的照顧。”
“要是親爹親媽,親姐姐都不親了,兩人也就省了那份心,消停的,過好自己的日子就得了。”
她擡了擡手,道:“費善英不就是那個意思嘛,準是給聞三兒去消息了,說她這邊做月子,他兩個姐姐不能不知道,一個都沒來。”
“她多精個人呢,這事兒要是不跟聞三兒唸叨了,等回來人家姐姐說不定怎麼編排她呢。”
劉茵給孩子換好了尿不溼,抱起孫子哄着,說道:“你看彪子不說是不說的,都一個街道住着,那邊再不關心,早晚也得知道。”
“到時候貼上來,彪子和聞三兒都不在家,費善英怎麼接待?”
“從這搬回家,也有這個意思吧?”
姬毓秀是個能說會道的,跟婆婆和老太太說得一塊去,這會兒接話道:“在這住時間長了,那些親戚們來了,看見了不好解釋了。”
“可不是唄,這院裡一打聽不就知道她住了誰的房子嘛。”
老太太捏了捏孩子的小腳丫,笑着逗了李寧,嘴裡說道:“再加上跟回收站裡幫忙,帶孩子的。”
“人家要來找,她可以關起門來當不認識,可要來這邊鬧了,她得怎麼辦?怕給學武找麻煩呢。”
顧寧只是聽着她們說,並沒有插話,除非因着孩子問到她了。
婆婆她們說的家長裡短,在顧寧聽來就像是一種深奧又麻煩的社會科學,有經驗,有理論和實踐。
“又上班,又給孩子餵奶,累不累?”
見二嫂沉默寡言的模樣,姬毓秀主動問了她說道:“媽給你做好吃的沒有,有沒有虐待你啊?”
“去——逗你二嫂啊?”
老太太笑着輕輕拍了姬毓秀一下,道:“瞧着小寧是累了的。”
“沒,媽和京茹幫忙,我就是晚上回來喂幾遍。”
顧寧見兒子伸手夠她,便從婆婆懷裡把孩子接了過來,道:“現在手術是有點多的,不過還行。”
“小寧有辛苦也不說,媽看着只有心疼的份,自然要給做好吃的,多補補,健健康康的。”
劉茵笑着摸了摸孩子的小腳丫,給姬毓秀說道:“等你生孩子的時候,我也這麼給你做。”
“快別,我瞧着二嫂都胖了”姬毓秀笑着說道:“您要說給我做好吃的,大嫂還不得嫉妒了啊。”
“你就會煽風點火的——”
老太太很喜歡三孫子媳婦兒,平日裡言語間親密的很。
雖然姬毓秀和李學才還沒有結婚,但兩人相處的很好,李家上下也都當姬毓秀是媳婦兒看了。
她拍了拍姬毓秀的大腿道:“瞧着你二嫂回頭偷偷掐你的。”
“二嫂纔不能呢”姬毓秀在李家不像媳婦兒,倒像是小姑子。
她挨着顧寧的肩膀逗笑道:“二嫂,你會偷偷掐我嗎?”
“不會,掐你還用得着偷偷的嗎?”
顧寧也有活潑的一面,只是表現出來的很少,她缺少安全感。
跟李學武相處日久,有了被保護的感覺,所以有時候會私下裡跟李學武開玩笑,甚至是撒嬌。
跟李家人相處的時間不多,但老太太和婆婆都去家裡幫忙照顧過他們,所以心理上沒什麼防備。
再就是妯娌之間,趙雅芳是爽朗之人,別看跟婆婆、跟小叔子之間有那麼幾分計較,可跟顧寧這樣的弟妹相處,從來沒有計較時候。
姬毓秀歲數小,心思活潑靈動,最是討人喜歡,平日裡都被李家等同於李雪那般照顧。
妯娌三個性格迥異,但相處起來卻是相得益彰,友愛親近。
老太太和劉茵自然願意看到兒媳婦兒們和平、友善地相處,這會兒被兩人的對話逗的大笑了起來。
姬毓秀笑鬧着不依,卻是逗了二嫂懷裡愣目愣眼地看着她的李寧,說是要抱着他走。
李寧還不知道咋回事呢,被大家看着有點害羞了,鑽回了母親的懷裡,小腳還使勁兒晃悠着。
——
“看看,這是誰家,誰回家來了——”
屋裡正熱鬧着,就聽窗外李學武的聲音說道:“是不是李姝的家,李姝回家了。”
“爸爸——”
李姝好奇地打量着這間屋子,她可是好些天沒回來住了。
費善英在這邊住的時候,老太太白天帶着她也來串門過。
小小的她不是很清楚這間房子爲啥以前她住過,又給了三舅奶奶住,現在又是她家回來住了。
李學武跟聞三兒叫三舅,跟費善英叫三舅媽,那李姝自然是要喊費善英三舅奶奶的。
這輩分還是從老彪子那排來的,打從李學武回來後,哥幾個見了面,就這麼論下來了。
等各自事業有成,成家立業了,對輩分的關係更是看得重了。
輩分關係就代表了規矩,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尤其是回收站這種家族關係類同的管理模式。
當然了,現在這種關係隨着回收站事業的擴張,也在削弱中。
最明顯,也是最開始的,便是十三太保逐漸脫離了一線工作崗位,跟着哥幾個闖蕩江湖。
對於他們,李學武仍然還是那個態度,從來沒有信任過,但要給他們證明自己,實現自己的機會。
信任不是給的,是靠自己爭取的,信任也不是一輩子的,要用一輩子來樹立自己的人格和自信。
剛剛在倒座房,晚飯結束,李唐和聞遠鬧覺了,何壯也開始打哈欠,兩個大的還可以。
所以,沈國棟安排小子們送了費善英娘三個回家,迪麗雅和趙雅芳則也抱着孩子先回了家。
李姝是愛熱鬧的,好不容易趕上今晚不回家,倒座房又是這麼多人在熱鬧,她纔不想回後院呢。
所以,老太太、劉茵以及姬毓秀送了顧寧娘倆回後院的時候,她便嘰嘰喳喳地留在了倒座房。
趕上於麗從俱樂部回來,再加上秦淮茹帶着棒梗來了,她就更不願意回來了,前院多熱鬧啊。
一邊聽着爸爸他們嘮嗑喝茶,一邊被於麗抱在懷裡親近着,逗着她,還有棒梗跟猴子似的亂蹦嗒。
於麗在俱樂部的工作越來越多,所以晚上很少回來吃飯了。
有時候忙的太晚了,就是連家都不回了,反正都是一個人。
以前還顧忌着閆家,心裡憋着一口氣,不甘心也好,爭氣也罷,這房子是她掙回來的,如何都要住下去。
可自從閆解成死了以後,她心裡那股子火氣和怨氣就散了,就算是再見着閆家人,見着葛淑琴,她都沒了那種尷尬和冷眼。
所以,孤零零的一個人,住着再大再好的房子,也沒了勁頭兒。
倒不如俱樂部那邊熱鬧,宅子大,屋子多,設施好,人也多,想住在哪就住在哪,尤其是後院的招待所開放後,在那邊睡更舒適。
不過,這裡終究是她的家,她嫁來這座大院以後的念想。
週六本是不應該回來的,因爲明天週末,俱樂部會很忙。
只是趕上了,早早地忙完了自己的工作,在餐廳吃了晚飯便回來了,真不知道李學武一家也回來。
看見李姝就跟什麼似的,抱在懷裡親着,逗着,說着悄悄話。
李姝跟她也有感情,老太太也好,劉茵也罷,都不迴避她,於麗給她做的小衣服和小鞋子,家裡都說給李姝,是誰做給她的。
再加上李姝來這邊的次數多,經常能見着於麗,便也真是親近。
她跟於麗叫小姨,就像當初李學武沒結婚時候一樣,在回收站門市部裡,老太太帶着她,見天的陪着於麗賣貨理貨,說不完的話。
就算是現在,李姝身上的衣服也多是於麗給準備的,且都不是買的,是於麗親手給做的。
——
在秦淮茹這,便又是一個樣。
秦淮茹有自己的孩子,且都不小了,同婆婆兩個人照顧着都嫌累的慌,哪有心思顧及李姝這邊。
再一個,住在這院裡,她早就跟婆婆說過的,不可能像於麗這樣沒有顧忌,表現什麼愛屋及烏。
你看秦淮茹爲了生活,也是爲了心中那一點悸動,跟李學武有了那種關係,甚至她婆婆都主動的。
但要說真跟李學武那什麼,或者關係再走近一點,甭說她自己有自知之明,李學武不可能要她。
就是她婆婆那兒都不會允許的,私下裡睡在一起,只能說關係好,面子上至少要過得去。
真要面兒上都不顧忌了,就說明秦淮茹沒有了養孩子和婆婆的心了,是要遠走高飛或者撇家舍業的打算了,你說賈張氏急不急。
所以,你看秦淮茹貼着李學武,在工作上維護,在個人關係上曖昧,但在家裡,對李學武的家人,她很是謹慎,輕易不會表現。
你看給李學武做衣服行,要是給李姝做衣服,她是萬萬不會的。
這就是規矩和底線,她自己明白她有什麼,要什麼,需要付出什麼,什麼東西是她不能惦記的。
對李學武再好,再關心和順從,哪怕是請家裡來那個,賈張氏都不會在意,甚至鼓掌歡迎。
但唯獨不能超出李學武之外,關心李姝,關心李學武的家人。
當然了,這種關心和維護跟日常相處不相干,是兩碼事。
——
秦淮茹成了招待所的幹部後,在這院裡的威信也逐漸建立了起來,甚至有的時候院裡有事了,連一大爺都要叫着她來幫忙處理。
兩口子吵架,鄰居之間糾紛,一大爺出面說說爺們,秦淮茹勸勸娘們,也就維持了這院裡的秩序。
前後四進院,住了一百多口子人,哪有不吵架不拌嘴的。
就是兩口子之間都有吵架拌嘴的時候,更何況是這鄰居呢。
一個辦公室七個人都能整出八個羣來,鄰里之間也有親疏遠近。
就像這四合院裡,自然的分成了前後中外四個院子,每個院子的鄰居相處幾十年了,自然感情好。
不僅僅是感情,更是互相照顧着,哪怕是幫忙看着家都算照顧。
趕上鄰居好說話,性格好的,那相處起來比親戚都融洽。
遠親不如近鄰可不是在勸架的時候說的,這是真實的關係體現。
比如中院,傻柱家和一大爺家相處的就好,傻柱和雨水是要上班的,哪有那麼多時間伺候月子。
迪麗雅坐月子那時候天兒還涼着呢,不就是一大媽照顧的多嘛。
一大爺兩口子一輩子沒有孩子,對傻柱也有過念想,主要是人上歲數後有了養老的想法。
只是傻柱跟秦淮茹沒有來電,更有李學武給介紹了迪麗雅,還有了自己的孩子,讓一大爺熄了撮合這院裡三家人湊一塊過日子的心思。
不過,他對傻柱的照顧是真切的,兩家的關係相處更加的好。
一大媽經常往上屋去,幫迪麗雅的忙,也是喜歡何壯那孩子。
現在孩子大了,白天迪麗雅和費善英交換着看孩子,連帶着看顧回收站門市部,一大媽都要追去倒座房看看孩子,稀罕稀罕。
等到了晚上,傻柱一家都不在家開火,所以叫吃飯的時候少,多是晚上忙活完了,叫了一大爺和一大媽來家裡坐一坐,嘮嘮嗑,喝喝茶,算是湊在一起熱鬧熱鬧。
理由便就是何壯這個孩子。
一大爺也是喜歡孩子的,只是怕傻柱多心多想,所以矜持着。
見着傻柱主動招呼他了,便也就放開了,每次抱着孩子都是笑呵呵的,尤其是傻柱教着孩子叫爺爺的時候,樂的更是合不攏嘴。
也有相處不好的,即便是在一個院裡,總有脾氣秉性對不上的。
比如前院李家和對門的閆家。
兩家以前相處的就不是很好,頗有住對門、要比較的心思。
閆富貴是人民教師,李順是醫生,侯慶華是家庭婦女,劉茵也是家庭婦女,兩家各有三兒一女。
巧合的是,孩子們年歲相當。
閆老摳是什麼脾氣秉性就不用說了,只有起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不僅僅是李家,他跟誰都是那個樣,不嫌寒磣,不嫌磕磣。
李順一家人因爲此前經營醫館藥房的緣故,經過了幾次運動,生活上很是低調,多行善事求好名。
侯慶華是個愛說的,年輕那會兒幾次找劉茵說話,見劉茵都不往家長裡短上嘮,以爲瞧不起她。
兩家的女主人來不上,男人們又都是各自忙工作,所以連帶着相處的就很一般,尤其是孩子長大後,不比男人工作,開始比孩子。
當然,似是李家和閆家這種關係,在院裡也不止這一對兒。
閆家還只是暗暗較勁,有不較勁的,直接上手打架的那種。
所以說四合院里人多事雜關係亂,一點火星子都能打半天架。
那有沒有前後院關係好的?
自然是有的,尤其是工作關係或者利益關係,相互照顧是常事。
西院的回收站開起來了,傻柱一家幾口人都在倒座房吃飯。
李學武平步青雲,於麗和秦淮茹搭上了他,更有人巴結他,院裡就有了新秩序、新關係。
——
秦淮茹跟李家相處的好不好?
其實都不用想,就連趙雅芳生孩子,都請了賈張氏來幫忙,你說賈家和李家的關係好不好?
雖然說李家是給了錢的,可院裡這麼多老孃們呢,怎麼不見李學武請別人去幫忙呢?
賈張氏伺候孩子好?還是她三頭六臂不用睡覺,面面俱到?
都不是,是秦淮茹平日裡跟劉茵相處的好,跟老太太和趙雅芳相處的好,所以兩家人來往的就多。
就以李家這種過日子的方式,如果不是有個“逆子”李學武,後半輩子都不可能跟院裡人有這麼多的來往,更不可能有關係好的。
跟李家相處的好,是因爲李學武,也不僅僅是因爲李學武。
她在紅星廠工作,依靠李學武得了進步,成了幹部,有了今天的好生活,能擡起頭做人了。
不僅僅是李學武,她也是這院裡的一份子,本就是鄰里關係。
李家人都是本分過日子的,交往起來沒有壞心眼,更不會佔她什麼便宜,反而有諸多照顧,任是誰都明白該怎麼相處。
尤其是跟李學武有了那種關係以後,跟李家的和睦友善反倒給了她更多的選擇和退路。
下班那會兒從李家出來,得知秦京茹和韓建昆來了,便趕緊的回家,嘴裡說着妹子小沒良心的,可終究是她妹子,在城裡的親戚。
姐妹兩個在村裡也算是能人了,長得好,身材也好,持家手藝也好,多少人求着要的。
可就是心氣高,都想着嫁到城裡去,成爲城裡人。
這年月,真有嫁到城裡的,可也爲數不多,都是幸運兒。
似是秦淮茹姐倆這樣互相幫襯着的,那就更少了。
我嫁到城裡了,成爲了村裡人人羨慕的對象,還能多一個人分潤我的成功和喜悅,就是親妹妹也不行啊,多少人都是這麼想的。
秦淮茹和秦京茹還不是親姐妹的,但秦京茹真就有這份決心,也有了這份運氣,趕上李學武了。
所以,現在秦京茹嫁了個好人家,當姐姐的自然是高興的,只想着姐妹兩個多來往,把親戚關係處的越近越好。
賈家已經沒有親戚了,秦淮茹在農村倒是有親戚,可都是窮親戚,借不上力不說,以前男人活着的時候倒經常有來城裡扒扯她的。
也就是這些年都知道她守寡帶着孩子,知道她困難,所以來的人少了,不然她這日子別想着消停。
就算是現在,她回家的時候也是悄悄的,萬萬不敢張揚,小心着農村的親戚再來託辦什麼事。
就算是借錢借糧也是受不了的,甭惦記着還回來,只下次不來了都是不敢妄想的。
嫁在京城的秦京茹自然不同,婆家有基礎,兩口子都能掙錢。
兩家對比相差不多,交往起來自然是守望相助,互相扶持。
所以,妹子妹夫來了,她是高興的,沒想着借了李學武的招呼,帶着他們往倒座房去吃,就在家裡好好地準備了一頓晚飯。
席間兩姐妹說着家常,聊着各自的忙碌,也說了說彼此的生活。
秦淮茹問秦京茹的,自然是要孩子的事,畢竟孃家人不着急,婆家也是着急的。
韓建昆家裡不是一脈單傳,可韓建昆頂門立戶養老孃,就算是這家裡的唯一男人了。
所以,早點開枝散葉,是對婆家照顧最好的迴應。
秦京茹跟她姐倒是說得來,沒什麼顧忌的,也說到了工作的事。
主要還是擔心顧寧剛生完孩子,李寧還小呢,要是她懷孕了,充其量再能幹幾個月就得下來養胎了。
李學武必然不能讓顧寧受苦,讓他母親劉茵受累的,還得請人來照顧家裡。
且不說請來的這個人合不合適,是不是要緊的關係,只說她從養胎到生產,再到孩子能撒手,這段時間李學武能等着她?
最少也得一年多,再找來照顧生活的保姆相處的時間長了,不跟她一樣,也有了感情。
到時候是用她,還是不用她啊?
是,有韓建昆在這裡,李學武怎麼都是要用她的,顧寧也這麼說,讓她安心準備要孩子。
可到時候李家真有合適的保姆,她怎麼好意思依着韓建昆的關係逼着人家換了她回來啊。
就算回來了,她也得照顧自己的孩子,總不能像現在這樣全心全意地照顧着李學武家裡。
秦京茹私下裡跟她姐姐說的,她不僅捨不得這份工錢,更捨不得跟李學武家裡的這份關係。
別看只是給李學武家裡當保姆,可也是帶着工資嫁進韓家的。
是,這不算什麼正式工作,可每個月二十塊錢是真金白銀的。
在韓家,就算是當着那些親戚的面,她也不覺得自己鄉下人的身份差了什麼。
就算是保姆,那也是李學武家裡的保姆,韓建昆還是李學武的司機呢,有李學武這層關係在,韓家人永遠都不敢小看她,欺負她。
可秦淮茹也勸了她,就算是再珍惜這份工錢和關係,總不能耽誤了自己的生活,這種依賴沒有窮盡,除非她打算一輩子不要孩子。
秦京茹由着姐姐的勸,也答應回去好好想想,再跟韓建昆好好商量一下做決定。
按照秦淮茹的意思,這孩子還是早生早好,要多要少的,得先有一個纔是好的,至少給婆家一個交代,面上過得去才行。
說了秦京茹的事,秦京茹也反過來關心了她姐姐的事。
——
姐妹兩個趁着吃晚飯刷碗的工夫,在院裡說了好一會兒。
“光說我,你呢?”
秦京茹看向她姐問道:“前段時間不還說了,要再找一個嗎。”
“怎麼?是張姨不願意,還是你有什麼顧忌?”
“哪兒那麼好找啊,你當採蘑菇呢,上山踅摸一圈就撿了。”
秦淮茹聽見妹子問起自己的事,也是長嘆了一口氣,說道:“她倒是沒說什麼,我也知道她是啥意思,顧忌也沒什麼顧忌的。”
“就是沒遇着合適的?”
秦京茹打量了她姐,道:“不能吧,副科級幹部,三十歲,就算帶三個孩子,也不缺相看的男人吧?”
“叫你說的,我成啥了?”
秦淮茹瞥了一眼妹子,道:“就因爲這個,所以才遇不到合適的,我知道人家惦記我啥啊?”
“再一個,光是三個孩子的問題嗎?”
她瞅了一眼屋裡,道:“這麼大歲數了,我能扔下她一個人在這院裡過活?我成啥人了。”
“咋?你還想找個倒插門的?帶着婆婆一起在這邊過日子?”
秦京茹提醒道:“你說相看的男人有別樣的心思,倒插門的就都老實了,這城裡的爺們,好樣的誰會倒插門,就算你長的好看。”
“帶着三個孩子,你就找也帶着孩子沒了媳婦兒的,老實本分能過日子的那種。”
她勸着她姐說道:“你要真狠下來心,一個人出去單找,就你這條件找年輕小夥子都滿可以。”
看見她姐瞪她,秦京茹也不在意,抿着嘴角說道:“可你不是捨不得孩子嘛,你想找啥樣的?”
“不知道,想不好,沒遇着,等遇着了再說吧。”
秦淮茹自己也迷茫着,怎麼回答她妹子的問題啊。
刷着碗,神情有些失落地說道:“或者再過幾年,也省的找了,就這麼一輩子算了。”
“一輩子?你當你現在七老八十了咋地?”
秦京茹說着她,道:“才三十歲,正是需要男人照顧和關愛的時候,一個人撐起這個家都夠不容易的了,你還想撐一輩子?”
“我倒不是說你想那啥,只是女人終究要有正常的家庭生活。”
秦京茹是什麼都知道,也什麼都敢問,敢說,她湊近了她姐,小聲問道:“你現在跟他,還……”
秦淮茹瞪了她一眼,只是他們家吃飯晚,來客人了,吃的又慢,所以這會兒院裡的水池子邊上,只有他們姐倆兒在說着話。
制止了秦京茹的胡言亂語,秦淮茹頓了頓,這才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說道:“早就斷了,他現在是什麼身份,我是什麼身份?”
瞅了一眼妹子,她又垂下了眼眉,道:“再一個,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現在有多忙。”
“我一個月都見不着他一回,就算是在廠裡見着了,也是一走一過,說兩句話的事,沒那啥了。”
“真的?我還以爲……”
秦京茹抿着嘴角微微搖了搖頭,道:“也是了,他現在晚上都很少出去,下了班就回家。”
“顧寧懷孕生孩子這段時間他都沒說夜不歸宿,僅有的幾次不是出差就是廠裡有活動或者開會。”
她皺着眉頭,看了她姐問道:“你說他收心了吧,那於麗算咋回事,真就只是由着他的安排,在俱樂部裡上班,也沒那種關係了?”
“我上哪知道去——?”
秦淮茹搖頭道:“我就知道於麗想見着他,也得往家裡去,或者來這邊堵着他,幾次都這樣。”
“嗯,我見着於麗了,是往家裡去的”秦京茹點點頭,確定道:“就算是週末往俱樂部去處理公事,也都是半天時間來回。”
“所以說,他收心了,那你們呢?你們怎麼辦?”
秦京茹好奇地問道:“就這麼安排了,以後只當鄰居、同事?”
“不然呢?你想啥呢?”秦淮茹點了她的腦門,道:“別再說這個了,我只覺得臉熱的慌。”
“那會他還沒結婚呢,沒啥在意的,只是這會兒他孩子都有了,還是消停兒的吧。”
“那你就別猶豫了——”
秦京茹看着她姐說道:“既然張姨不說什麼,他那也沒了關係,你還不得爲了你自己着想啊。”
“現在三十歲,說起來相看對象還容易些,真要三十一歲了,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勸着她姐道:“每晚一年,你這心理負擔就越重,越不好找,要真是想找個好的男人過日子,那就積極主動一些,別等着。”
“有什麼聯誼活動,相親活動啥的,就積極主動報名。”
秦京茹捅咕她姐問道:“你們廠裡工會不是經常搞這些嗎?我都聽他在家裡提起過這個呢。”
“我是……我不好意思報名”秦淮茹嘆了一口氣,擡起頭看着妹子問道:“他在家提這個幹啥?”
“你還不知道他?湊熱鬧唄,就喜歡給人牽紅線點鴛鴦譜。”
秦京茹抿着嘴偷笑道:“說是給他的秘書找對象,嚇得他秘書一週都不敢坐他的車回家了。”
“韓建昆說的?”秦淮茹好笑地問道:“還是他跟家裡說的?”
“韓建昆私下裡跟我說的”秦京茹抿着嘴笑道:“他在家裡也提起這個來着,說那小子不知好歹,聯誼會和相親會只有躲着逃的。”
“說不定人家有對象,或者有喜歡的人了呢”秦淮茹也是好笑道:“他這人啊,正經的時候可正經,胡鬧的時候正經胡鬧呢。”
“其實你自己也捨不得,對吧?姐,別委屈了自己個兒。”
秦京茹說了幾句閒話,這纔看着她姐認真地說道:“他是啥人,我在他家幹了這麼長時間也有所瞭解,不是怕影響不好,是覺得你跟他長不了,也不合適。”
“他重情重義是不假,可這不是一輩子的事不是?”
她認真講道:“他在外面有多少個,顧寧可從來不問不管。”
“他也是真顧家,從來不會給顧寧沒面,說晚上十點前回家,超一點都往家裡打電話提前說。”
秦京茹微微搖頭道:“他從來都不騙顧寧,有了孩子以後更是如此,你現在說一個月見不着他一次,以後就更難見着他了。”
妹子的話,秦淮茹自然是聽進去了的,洗了碗筷,秦京茹兩口子便要走,晚上還得回家去住。
所以,秦淮茹帶着棒梗,送了秦京茹夫妻兩個出門,這才往倒座房去的。
李學武回來,那邊一定是要開個小會的,哪怕是李學武現在都不管這邊的瑣事了,可大家習慣了。
秦淮茹不算是回收站的人,更跟這邊的業務沒什麼瓜葛,可她算李學武的人,不是那種關係上的,而是身份和利益關係上的。
倒座房這邊也沒拿她當外人,開小會說業務的時候也沒揹着她。
就算是王亞梅這樣在這邊工作了這麼長時間的,這樣的小會都不會讓她參加,可見秦淮茹的主動。
她也不是想從這邊得到什麼,只是一種態度,以後有事跟倒座房這邊說的時候,就不用通過李學武了。
李學武確實是不管回收站的瑣事了,晚上這會兒就說了說形勢和新倉庫的事,大家喝喝茶,說了一個小時的閒話便散了。
她帶着棒梗,跟傻柱和雨水一路,同李學武抱着李姝一起往回走,路上又就着李姝聊了幾句。
就在中院,幾人各自分開,李學武抱着孩子往後院去了,傻柱和雨水看着他離開後,這纔回了家。
她和棒梗回來的時候,裡屋都熄了燈,婆婆帶着兩個閨女先睡了,只給他們娘倆留了客廳的燈。
等給棒梗洗漱完蓋了被子,她這纔回了裡屋,往炕上躺了。
且還沒等秦淮茹睡着呢,婆婆那邊翻身,便聽見她說道:“京茹跟你說了再找一個的事?”
“媽,嚇我一跳,您還沒睡啊?”
秦淮茹撐着身子看了婆婆一眼,這才又躺下了,說道:“大半夜的,您怎麼想起問這個了?”
“唉——有點睡不着。”
賈張氏嘆了一口氣,坐起身子藉着窗外的月光看向秦淮茹那邊說道:“我這心裡想了又想,琢磨了又琢磨,始終放不下你的事。”
“媽,別胡思亂想了,睡覺吧”秦淮茹勸着她說道:“這事兒又不是想來的,別爲我擔心了。”
“再說了,這麼多年都過來了,咱們娘幾個不挺好的嘛。”
“你都說我不想,我能不爲你想嘛,你才三十啊。”
賈張氏坐在那,望着窗外說道:“以前逼着你,不讓你找,是怕你找了,我們吃虧吃苦。”
“現在想着你找了,又擔心你找的不好,你自己吃虧吃苦啊。”
她扭着身子,看着秦淮茹叮囑道:“我可跟你說,你管怎麼找,哪怕就是真找着了,結婚了。”
“都別斷了李學武那,只要你們一直有關係,有了這個貼靠,找什麼樣的都不會叫你吃虧吃苦。”
“媽——您快睡覺吧!”
秦淮茹只覺得婆婆越來越過分了,這都說的啥啊,太羞人了。
不過,不得不說,經驗豐富,人生閱歷多的婆婆即便說的是歪理,好像也有那麼幾分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