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飛登上了一座臨時搭建的箭塔之上,在這上面,便如站在鉅鹿城上一般,開闊地帶一覽無餘。
這些臨時搭建的箭塔,一字排開,共有三十多個。
在每個箭塔上邊,都有三五個拿着步弩的弩手。
而下面的土牆後邊,亦是弓箭手和擲矛手。
在有了土牆後,岳家軍自然不會跟建奴人硬拼野戰,那樣做沒有必要。
建奴人的一舉一動完全暴露在漢軍眼中,在完顏宗弼集結講話時,岳飛就收到了消息。
等到他剛剛登上箭塔,外邊也傳來了震天的馬蹄聲。
正所謂千軍萬馬,四千鐵浮屠的陣勢何止如此。
那人馬俱甲的騎兵,每踏出一步,便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一股壓迫感也迎面而來。
岳家軍還好,在歷經過一次鐵浮屠的衝鋒,並大獲全勝後,心理上的壓力蕩然無存。
除了表情凝重外,心跳亦是加速,每一個岳家軍,心中竟是帶着一絲期待。
反觀那些衛軍,在看到如此場景,一個個呼吸都有些急促。
若非有岳家軍坐鎮,恐怕鐵浮屠光憑這股氣勢,就能讓衛軍四散而逃。
轟隆聲越來越近,岳飛鼻子抽了一下,一股微不可聞的臭味兒傳來。
這是塞外胡人身上特有的氣味,他們一年到頭都不洗澡。
因爲身上分泌的油脂,能夠在外形成一層保護,以此抵禦冬天的嚴寒。
根據這股氣味兒的濃度,岳飛不用看也能判斷出建奴人前進的距離。
五百步!
三百步!
建奴人的吼叫,混雜着那股氣味,以及馬蹄奔騰的聲音,越來越近,眼看已經進入了弓弩射程的範圍。
那些建奴人被太陽照得泛着油光的臉,也變得愈加清晰。
一個衛軍將領低聲數道:“二百五十步,二百步,一百五十步!”
數到這裡時,他聲音都有些顫抖:“嶽將軍,已經只有一百步了!”
岳飛看都不看他一眼,低聲淡然道:“爲將者豈能如此慌張?本將說了,到五十步再打!”
有效射程,那也要看對什麼有效。
哪怕是穿甲箭,五十步以外,對俱甲騎兵的傷害也很有限。
在二人說話間,只聽建奴人一陣呼喊,原本的小跑忽然變成了全力衝刺!
短短五十步的距離,瞬息而過,那些拒馬,在這鐵浮屠面前,根本起不到什麼作用。
在這短短瞬息間,沒有人注意到,他們越過了一個個坑洞,在其下面,亦是藏着一個個身披重甲的漢軍。
正在此時,岳飛虎目忽然圓睜,從中綻發出一道精光,從身後拿過一把硬弓,並搭上了一根穿甲箭。
這硬弓足有三石,竟是被岳飛毫不費力般拉滿,還未看清他的動作,已是連着射出了三根箭矢。
三根箭矢如同流星一般飛出,帶着寒芒掠過天穹,似閃電般要將空氣炸裂。
噗噗噗!
三箭皆中建奴,竟是直接貫穿鐵甲,可見岳飛之神力!
與此同時,箭塔之上飄起一道紅色旌旗,迎風而動,在這驕陽之下,血紅如火!
箭塔上的士卒們隨後而動,扣動手中的弩機。
緊接着,便是下面土牆之後的弓手,往上拋射。
密集的破甲箭雨朝建奴陣列中傾瀉而去。
清脆的金鐵摩擦聲登時響起,夾雜着人仰馬翻的嘶吼,衝在前面的鐵浮屠瞬間就倒下了一片。
三石力量的弓弩,射出的穿甲箭,在如此近距離下,足以將鐵浮屠的鐵甲洞穿。
被射中倒地的建奴人,就算只是輕傷,也會被淹沒在後續跟上的鐵浮屠洪流之中。
一批建奴人倒下,後續接踵而至,刺鼻的血腥味很快就將建奴人身上的臭味蓋過。
在後面的長白宗弼臉色陰沉,身邊的長白達休聲音都在發顫:“這破甲箭,竟如此犀利!”
長白宗弼心中亦在滴血,咬牙狠聲道:“讓那一千兒郎在側翼操弓,我就不信,我等還真會葬送在此!”
隨着長白宗弼的命令下達,原本在後方待命,隨時準備策應突圍的換裝輕騎,皆是行動起來。
這騎射之術,建奴人儘管沒有契丹人那麼嫺熟,卻也算拿手。
甚至在精度上面,常年在深山老林中狩獵的建奴人,不比那些草原上的牧民差多少。
輕騎的拋射,大多是用軟弓,這樣能夠省去不少力氣的同時,還能將箭鏃拋射得更高更遠。
一波又一波的箭雨朝箭塔和土牆後射來,已經將破甲箭射完的弓手們都趴下身子在土牆後躲避。
偶有幾個倒黴之人,被那拋射而下的箭鏃命中。
岳飛神色平靜,箭塔前有兩塊木板擋着,頂上也蓋着木板和茅草,只要稍微低身,那些箭鏃根本射不進來。
全然不在意那些不停從他頭頂飛過的箭鏃,岳飛通過木板間的縫隙,觀察着外面的情形。
率先突進的一千鐵浮屠已經來到土牆前,對着這土牆就是一陣亂捅亂刺。
一些建奴人乾脆放棄馬匹,直接下馬,化身爲重裝步兵,想要憑藉人力推開土牆。
岳飛嘴角勾起一陣冷笑,對着身側的一個軍官微微揮手,後者心神領會,連忙將一面黃色旌旗插在了箭塔上。
那土牆後忽然拋射出幾十支短矛,從天而降的短矛帶着巨力,硬生生將鐵甲貫穿前後。
幾輪下來,不幸被短矛釘成人樁的建奴,不下百人。
對此傷亡,建奴絲毫不懼,前面的人只想着將土牆推倒,從而打開一個缺口!
岳飛所在的箭塔上,紅旗和黃旗,忽然交叉了起來!
只見那土牆一陣晃動,一個個漢軍登上牆頭,露出半截身子,在其每人手中,都拿着一杆長錘。
一衆建奴擡頭,還沒等他們看清這些漢軍的臉,那長錘就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
淒厲的慘叫聲瞬間響起,一旦被這長錘擊中,其震力深入五臟六腑,再厚的盔甲也沒有用。
一些力氣大的建奴人,一把抓住長錘然後一扯,倒也將不少漢軍從牆頭拉了下來。
其他建奴人瞬間明白過來,甚至有人開始順着長錘往上爬。
然而,哪怕這土牆只有兩米,也不是身穿俱甲的人能夠爬上去的。
土牆一線,就這樣陷入了焦灼的苦戰。
長白宗弼發現,將鐵浮屠當做重裝步兵使用,似乎也是不錯的方法。
臨時搭建的土牆,在雙方拉扯下,已經出現了口子。
後續的鐵浮屠,便一擁而上,打算從這些口子衝進去。
那些手持長錘的士兵見狀,也不念戰,果斷後撤。
一下失去了了抵抗,建奴人大喜,一個個都再度翻身上馬,從缺口魚貫而入。
然而,當他們越過土牆後,前面並非一路坦途。
在三十步之外,則是一道長長的柵欄。
柵欄之上,佈滿了鐵蒺藜,以及從後面伸出一排長戟。
三十步的距離,剎那間至。
如此短的距離,戰馬衝的太快根本停不下來。
轟——
噗——
衝在前面的鐵浮屠,直接撞上了柵欄。
在柵欄的搖晃和破碎聲中,最前面的鐵浮屠直接變成了一攤爛泥!
那些被鎧甲保護,僥倖活下來之人,也被長戟勾住,掛在了柵欄上面。
腸子和血液瞬間掛滿柵欄,大多數人並沒有立刻死去,而是在上面痛苦哀嚎。
柵欄後面,一排長矛刺出,捅向建奴人沒有盔甲保護的薄弱之處,讓他們徹底得到解脫。
後續的鐵浮屠,儘管有部分被前軍絆倒,但總算將馬匹控制,沒有繼續一股腦地衝刺。
長白宗弼看不到土牆後面的情況,他立於戰馬之上,見前軍充了進去,便大手一揮!
“有我無敵,兒郎們,隨我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