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靈犀的夢猶在繼續。
柳芽望着一行人遠去的身影,不禁陷入沉思,那惡少應該不是江洋大盜,因爲帶走他的官差皆身着青白相間的官服,顯然是留仙院中人,而且品銜皆不低。
此惡少應與仙界有關聯,但如此鬼祟狠毒,絕不會是神仙,多半是禍亂四界的邪魔或詭妖,不過他的法術着實粗淺,連定身咒這般簡單的法術都不精,想來僅爲小妖而已,會是什麼妖呢?一身招搖錦繡紅衣,莫不是大公雞修煉成精!
細細思量彷彿依舊說不大通,抓捕區區公雞精,留仙院何至於如此興師動衆,另外那些官差不似往日趾高氣昂,皆對囂張的公雞精頗爲客氣,原因究竟爲何?
她自沉思中回神,忽才察覺懷中空空,藥匣已然不見,不由心驚,忙點燈四顧找尋。
媚娘走入房間關切道:“柳芽你在做什麼,剛剛沒有受傷吧?”
柳芽心慌意亂:“藥匣子丟了,一個紫色的很精緻的小藥匣子!”
“你不是已經把藥給我了嗎?”
“還有另外一個”,柳芽終於在牀邊找到匣子,拿起卻發現已被摔壞,裡面空空如也,不得不手忙腳亂繼續找尋:“藥丸哪裡去了?!”
媚娘指了指牆邊三小團如泥垢般的黑色:“該不會…是這個吧…”
柳芽衝上前俯身輕嗅,霎時心涼如冰,藥丸已被毀,她又得挨一頓重重的責打,都怪那隻可惡的掃把星公雞精。
媚娘心生一主意:“不如去丹藥鋪再買幾顆,我來出錢。”
柳芽感其心意,卻無奈搖頭:“謝謝媚姨,但那丹藥是爲朱尚書特製而成,藥鋪裡買不到。”
媚娘心疼她又要受罰,不僅錢多給了些,還硬塞了一包上好的糕點,柳芽本想推辭不收,卻坳不過對方的堅持。
媚娘幫她理了理鬢間散亂的頭髮,回想起自己幼時同樣孤苦,鼻尖微酸:“都是苦命人,相互幫襯才能活得更好,熬盡了苦就會有甜。”
回到姨母家中,柳芽藏好銀錢與糕點,倉促吞了一顆棪木果,至正堂領罰。 шшш▪ Tтká n▪ ¢ 〇
晶瑩剔透的棪木果是她私藏的寶貝,對於止痛化瘀有奇效。
姨母白芷得知丹藥被毀後劈頭蓋臉便是一頓痛罵:“死丫頭,我當初收留你真是昏了頭,沒有一件事情能做好,打死你八百回都不解恨!”
姨父陳饒盛怒間猛摔茶碗:“丹藥司官員考覈在即,我本指望這次能得朱尚書相助升任五品,竟全毀在你這死丫頭手中!”
姨父此言倒是甚有自知之明,他雖任職於留仙院丹藥司,可惜對於製藥與煉丹並無絲毫天分與興趣,全部精力皆用於溜鬚拍馬,所用的丹藥方子多爲柳芽所創。
這一對永結黑心的無恥夫妻,非但沒有對柳芽心懷感恩,反而變本加厲苛待。
柳芽已不想辯解,深知多言多錯,除了會受更多責罰之外毫無用處,重重的板子一下接一下地打在背上,她沒有一句呻吟更沒有一滴眼淚。
三年前年幼的她痛失雙親,迫不得已投靠姨母,誰知這歹毒的惡婦竟請巫師行妖道,將柳芽體內與生俱來的仙氣渡給自己的女兒陳萱靈,還扣押其父母遺物,至今不肯歸還。
姨母看着柳芽此刻的眼神,不禁憶起妹妹白菅,怨怒之氣更深,奪過板子親手用力抽打。
白菅仙姿麗容且聰慧通透,本有機會嫁入豪門望族爲孃家帶來榮華富貴,卻執意下嫁脫離仙籍、重返凡間的藥師柳言蹊,隱居山野做神仙眷侶。
昔日柳芽的姨母曾多次登門求教煉丹秘法,所得僅僅是三副益氣養神的仙方,雖然她的夫君憑此進入留仙院丹藥司,可是並未得到期盼中的高官厚祿。
卑鄙小人,貪得無厭,不念恩情,唯記仇恨。
今日這頓鞭子重的很,柳芽若非提前服下棪木果,恐怕早已倒地不起。
良善的傭人周媽將她扶回柴房,看着血肉模糊的後背滿是心疼:“怎麼捨得對孩子下如此重手,簡直喪盡天良,我幫你上藥。”
柳芽聽到這一句感嘆不禁心生酸楚,她幾乎已經忘記自己僅僅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
“傷的實在太重,就怕上藥也難以止血。”
“周媽您放心吧,蕪燻草是療傷仙藥,再重的皮外傷也能治,多塗一些便好。”
所幸姨母不願浪費柳芽的煉藥天分,給她上青恆山採藥的自由,此山頗有些神秘仙氣,只要肯下苦功夫找尋,便能夠發現珍奇藥草,她暗自將其配成藥,除了留作己用之外,還偷偷賣出換錢已備日後逃離所用,其中最爲賺錢的便是爲春風樓制腎氣大補丸,而且媚姨這個賣主很是可信,絕不會向姨母透露半分。
她如今攢下的錢已然不少,待拿到父母遺物,便可以永遠離開地獄火坑。
柳芽將所藏糕點取出送給周媽:“麻煩您多多留心姨母的房間,找出我爹孃的遺物,一條白菅草所編的手鍊和一個純白色的毛皮小掛飾。”
周媽曾受過她父母的恩惠,誠心報答:“儘管放心,我一定助你早日逃離虎狼之地。”
於夢境中旁觀的楚靈犀唯恨少一把瓜子,不能邊嗑邊觀好戲,萬事有因必有果,它日柳芽飛昇成仙,這對無良夫婦絕無好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