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濃稠的墨硯,深沉的化不開。
九十九層如冰冷的‘城市雕塑’佇立在夜色瀰漫的h市中心。
微涼的微風慢慢拂過,落地窗淡黃色的紗幔隨即飄起,如一縷飄渺的薄霧漂浮在空中,俯視着下面的一切,彷彿全世界都縮小在自己的瞳孔裡了,變得如此的虛無縹緲,如一條...天際的銀河。
賀如風的風衣凌亂的扔在了沙發上,一襲淡薄的黑色襯衫,熨燙平整的西褲,袖口微微往上挽了一些,露出繃緊的手臂,手腕上的名錶彰顯着男人的品味,他兩隻手臂撐在落地窗前,偌大的窗戶被打開,涼風猛然灌了進來,男人卻不以爲然,忽閃忽滅的菸頭在黑暗的辦公室內是僅有的光線,被風吹的四處飄散的菸灰時不時的落在男人的髮絲上
。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賀如風黯黑的眸子沉了下來,帶着一絲絲失望。
思念的另一端牽扯糾結不斷的心蕾,她就那樣一動不動的坐在小安安的兒童小chuang上,她靜靜的望着小安安熟睡的小模樣,時不時的砸吧砸吧嘴巴,時不時的蹙起小眉頭,時不時的流下了口水。
心蕾笑了,笑的很幸福,笑的很快樂。
安安,你就是媽媽這輩子最大的支撐。
心蕾伸出溫熱的指腹柔柔的替小安安屢平那蹙起的小眉頭,這個模樣和...他簡直像極了。
“今晚九十九層。”
賀如風醇厚的嗓音迴盪在心蕾的腦海中。
自己究竟要不要去呢?
忽然。
樓下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踩踏聲很重,有些走不穩的樣子,緊接着便是溫童焦急擔憂的聲音響起:“天昊,天昊,你怎麼喝了那麼多酒呢?”
心蕾抿了抿脣,看了看時間,都已經這麼晚了,也該走了,不能打擾他們夫妻兩個人的休息,言天昊迷迷糊糊的倒在了沙發上,心蕾悄悄的下樓,換上了鞋子,指了指門,用口型對溫童說:我先走了。
溫童點了點頭。
“難受。”言天昊喝的醉醺醺的,卻不忘拉着溫童的手。
“我扶你回房裡休息。”溫童將言天昊拉起,兩個人踉蹌的回到了臥室,言天昊一下子躺了下去,連帶着將溫童也拽了下去,他順勢壓在了她的身上,眼睛迷離的看着身下的女人,口齒卻清晰的說:
“我想要
。”
心蕾將外套兩邊用力往裡面裹了裹,她就自己在馬路上靜靜的走着,熟悉的路標讓她猛然擡起頭來,竟然是賀氏大樓。
怎麼不知不覺的走到這裡來了呢?
靜謐的賀氏大廈裡,心蕾尖銳的高跟鞋聲音響徹在整棟大樓裡,同時,也響徹在男人的心頭。
賀如風在心裡默數着。
‘吱’的輕輕一聲。
辦公室的門被心蕾推開,她見到眼前的情景,心跳到了嗓子眼兒裡,腳步急促的奔了過去,抓住男人的手腕:“你幹什麼呢?太危險了,快下來。”
九十九層高的賀氏大廈,賀如風就那樣坐在了單薄的落地窗欄杆上,看上去岌岌可危,心驚膽戰的。
賀如風依舊沒有任何動靜,他沒有阻攔的心蕾抓他手的動作,雕刻分明的側臉緩緩轉了過來,騰出一隻手拍了拍旁邊的座位,平靜的問:“敢不敢坐上來?”
心蕾深深的感受到了今晚男人的情緒變幻,她似乎也受到了一些渲染,點了點頭,賀如風強有力的手臂拽着女人,將她拉了過來,心蕾就那樣坐在男人身邊,賀如風將她軟弱無骨的小手扣在自己溫暖的掌心裡:“只要有我在,你就不會掉下去。”
心蕾愣了愣,沒有作聲。
她無言以對。
“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賀如風淡淡的敘述着。
心蕾的心頭滑過一股異樣的情愫,破天荒的說了一個字:“好。”
賀如風英俊的側顏微微上揚了下,涼薄的脣一張一合:“有一對很相愛的戀人,他們如膠似漆已經離不開彼此了,但是就在他們兩個即將結婚的前一晚,那個女人離開了他,這個男人很痛苦,他很愛這個女人,同時也很恨這個女人,他用了很多方法將她留在身邊,可是最終留下的卻只有傷害,終於有一天,他們兩個人如願以償的結婚了,可是這個男人卻聽了旁人的話繼續做了些傷害這個女人的事情,甚至...甚至往她最願意喝的雞湯裡去放麝...香,後來當這個男人悔悟的時候,那個女人已經離開了她,再也回不來了
。”
一番話說得悲傷而又坦白。
楊心蕾的心裡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澀樣樣俱全,三年前的回憶再一次噴涌在腦海裡,她靜靜的垂下眸子,掩飾眼底的情緒。
“那個男人就是我,那個女人就是我的老婆楊心蕾。”賀如風繼續說着,他一隻手伸進發絲裡,帶着無限的懊惱:“我真的...很愛她。”
心蕾感受到了男人的真誠和懺悔,不得不承認,那份心思慢慢的開始波動了,她輕咳了一聲,裝作無事人一般,故作輕鬆的問:“我和你老婆長得很像?”
賀如風半天沒作聲,片刻過後,他抓緊女人的手,朝身後使了一個眼色:“我們下去,我保護你,你先下。”
在男人的幫助下,心蕾安全的站在了落地窗內,隨後,賀如風也跳了進來,將呼呼的涼風關在了落地窗外。
“你們簡直就是一個人。”賀如風擲地有聲,似乎與剛剛坐在落地窗上悲傷訴情的不是一個人似的。
心蕾猛然擡起頭,對上賀如風探究的目光,他緩緩湊近他,鏗鏘有力的踩踏聲愈來愈逼近女人,後面是一個辦公桌,心蕾被卡在那裡動彈不得,她有些矯情的別過頭去:“賀少,你做什麼?”
心蕾以爲他要吻她,可是卻遲遲沒有落下的脣,賀如風粗糲的指腹慢慢的摩挲着女人眼瞼下那個梅花刺青,薄脣喃喃自語:“真美,你這裡...是受過傷吧。”
那粗糲的感觸引得心蕾一陣陣戰慄,被問到這個刺青的由來時,心蕾有些激動的甩開他的手,冷冷的說:“賀少,這是我的隱私,既然你的故事講完了,那我走了。”
九十九層的辦公室在黑暗裡令人分不清方向,心蕾有些頭暈目眩的,心裡有一個聲音告訴自己,一定要趕快逃開這裡。
於是,心蕾連看都不看,低着頭就往外走,賀如風低沉的聲音如3d立體環繞音響般響起:“門在這邊。”
賀如風指了一道門,然後,安靜的站在女人的身後,看着她走進去。
那扇門被推開,一道恍若夢幻的天光灑了出來,心蕾不由得驚訝了,猛然回過頭對上賀如風深沉的眼睛:“進去看看再走
。”
男人一步步湊近女人,擡起眼皮,示意女人走進去,楊心蕾退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好硬着頭皮走了進去。
這個房間曾經是沒有的,是後來賀如風特意命人制成的,四面通透的水晶玻璃鏡子,折射出五彩的光暈,心蕾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都折射在這個鏡子裡,牆上攀爬着清香的冰凌花,金黃金黃的,如同一顆顆鏤空的小金球,白色的牆上用磨砂粉塗了一層,反射出暗光的魅力,牆上貼着的全部是他們兩個人戀愛這幾年的回憶照片,一張張整齊的貼在了牆上,每一張照片下面都寫着所發生的故事,心蕾愣在原地許久都沒有緩過神來,忽然間,天花板上掉落下來一個彩色的絲帶,心蕾下意識的擡頭往下,偌大的天花板是那一年自己和賀如風溫暖懷抱在一起的照片,這一張是被朋友抓拍的,心蕾特別喜歡,當時她說有一天如果我們結婚了,就把它做到最大尺寸然後粘在天花板,這樣即使躺在chuang上也能夠看到我們幸福的樣子,沒想到,他今天真的這麼做了。
那飄逸的絲帶被心蕾拽在手中,是一段誓言,是當初他們的誓言:同甘亦共苦,磐石無轉移。
賀如風從四面八方的鏡子裡看到了心蕾的表情,那死死剋制的情緒,那表面僞裝的冷漠。
心蕾將絲帶像空中一拋,轉身就走:“你做這些幹什麼?”
“心蕾。”賀如風吼着,將她從後面緊緊的環住,低聲的祈求:“不要走,我知道你是心蕾,你爲什麼要隱瞞你是心蕾?我已經調查了你所有的事情,在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一個叫仇痕兒的人,你的所有身份證,護照全部是後辦的,而且我也看到你櫃子裡的抗敏藥了,只有我的心蕾怕喝桃汁,怕吃桃,對我,你就不要再隱藏了,因爲我們是...夫妻。”
夫妻?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的那種吧。
楊心蕾閉了閉眼睛,事到如今,也沒有什麼好隱藏的了,她冰涼的雙手掰開賀如風箍住她的大手,轉過身來,神情淡漠,紅脣輕啓:“沒錯,我就是楊心蕾,那又如何?”
稍後還有一更,是在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