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娃子能夠理解李二毛一邊跟着他走,一邊到處張望的感覺,想當初他纔來到這裡時,也是跟李二毛一樣,瞪大眼睛看着身邊經過的一切,對任何事物都充滿了好奇和想象,特別是街上走過的一個個女孩,她們爲什麼跟家鄉的那些女孩看上去就是不一樣呢?
一樣的膚色一樣的眼鼻,雖然穿着打扮和言談舉止不一樣,可是爲什麼這裡的女孩子看上去就要洋氣得多,而家鄉的那些,一個個就顯得那樣的小氣和土氣?
他轉過頭正在看李二毛,卻沒注意到前面正對着走來兩個正在摟摟抱抱瘋瘋打打的人,一下就撞了上去,正好撞在其中那個女孩的身上,慌亂中剛娃子的手好像摸在了不該摸的地方,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手摸到了哪裡,反正只覺得一團柔軟就是了。
“呀,你個流氓……”女孩一驚之下就罵了起來。
剛娃子的腳步停住了,也愣在了那裡,他身後的李二毛聽到聲音快走了幾步趕了上來,站在了他身邊。
“老婆,怎麼了?他怎麼你了?”說話的是和女孩一起的那個男青年,此時剛娃子看清楚了,這兩個年輕人都很小,不超過十七八歲的樣子,不過兩個人的打扮都有點時尚,女的塗脂抹粉的,身上傳出一股濃烈的香氣,男的穿了一件皮衣,一雙高幫的靴子,看上去有一種唬人的味道。
“老公,這臭流氓剛纔撞到我,還趁機摸了我的胸一把!”女孩一隻手直直地指在剛娃子鼻子前,又兇又惡地向她的朋友告狀。
“你他媽的,敢吃我老婆豆腐,不想活了?”男孩一聽,放開了本來攬在女朋友腰間的手,伸手就推了剛娃子一個趔趄,另一隻手也惡狠狠地指在他的鼻子上。
剛娃子和李二毛都被他們氣勢洶洶的樣子嚇壞了,呆呆地站在那裡,尤其是剛娃子,他知道自己剛纔確實無意中碰到了女孩的身體,儘管他不知道到底碰到了哪裡,可他下意識裡知道那是見不得人的,所以他不敢反駁。
看到這兩個農民工打扮的人不敢說話,那個男青年叫囂得更加厲害了,他指着剛娃子又吼又罵,惡毒地罵着他,嘴裡還不乾不淨地問候着剛娃子家祖宗八輩的家人。
被他罵得狗血淋頭的剛娃子咬緊了牙承受着,他不想和城裡人發生什麼爭執,他也不想惹事,在城市裡打了幾年工的他知道,有些人是惹不起的,尤其是有些看上去打扮得另類的年青人,他們的性格和行爲都是很怪異的,心狠手辣,他們做出來的事,不是剛娃子之流能夠想象的。
可是他身邊的李二毛卻不是這樣想的,本來在村裡,因爲父母從小的寵愛使得他生就了不能被人欺負的性格,再加上這麼多年,姐姐一直在外打工不斷地寄錢回家,他家的生活在村裡算是不錯的,所以他從來也不怕誰更不用說會求誰。
此時看着剛娃子竟然被兩個城裡娃罵得一聲都不敢吭,李二毛暈了,在他的印象裡,剛娃子應該是跟他一樣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可現在,居然任由這兩個城裡人隨意辱罵着自己,他實在是不能接受,也不能忍受,所以李二毛上前一步,一伸手就撥開了指在剛娃子臉上的男青年的手。
正罵得起勁的男青年冷不防有人竟然撥開了自己指着那個鄉下人的手,愣了一下,還沒等他回過神來,一隻手已經指到了他的面門上,一個帶着鄉音的聲音怒氣衝衝地質問着他:“你罵啥子?”
從來沒有吃過這種窩囊氣的男青年很快就回過神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李二毛,眼神裡充滿輕蔑和疑問,向後退了一步,用手擋開了李二毛指着他面門的手,嘴裡不乾不淨地又罵了一句:“老子罵你兩個2B,不看看這是誰的地盤。”
剛娃子被李二毛的行動嚇壞了,他被李二毛擋在了身後,看着那個男青年再次囂張地撲過來,剛娃子實在沒有勇氣和他對敵,所以他只是怯生生地拉着李二毛的衣服,小聲在他身後說:“二毛,算了,二毛,莫惹他們。”
他的舉動無意中令李二毛有一種擡不起頭來的感覺,而對方聽到他這樣說,氣焰更猖狂了,指着李二毛又開始罵着難聽的話,李二毛徹底火了,也失去了理智,一拳就打了過去。
這一拳把對方那個男青年打懵了,而且李二毛的手很重,這一拳打過去,正中對方的口鼻,眼看着鼻子和嘴裡都有血冒了出來。
對方的那個女青年本來也氣勢洶洶在一邊幫着腔罵他們的,此時一眼看到自己的男朋友被這兩個鄉巴佬打得鼻子口來血的,想也不想伸出手就準備向李二毛的臉上撓下去,眼看李二毛的臉就要被抓個五爪金龍,在旁邊拉着李二毛衣服的剛娃子一看不好,用力扯着李二毛的衣服向自己這邊死命拉了一下,正好把李二毛拉着退了一步,堪堪躲過這一爪。
這下好了,那男的一看自己的女人也開始動起手來,一下就蹦了起來,兩個男女開始對着李二毛和剛娃子又踢又踹的,也不管到底打到他們沒有,反正架勢是做足了,只管劈頭蓋腦就是一陣亂打。
其實若真要打起來,這兩個男女並不是剛娃子他們的對手,他們是長期從事體力勞動的,雖說李二毛在家養尊處優,但他好歹是農村的孩子,身體素質比城裡的孩子好得多,只不過他們吃虧在於他們的底氣不足,心裡總有一種意識,這是在城裡,在人家的地盤上,他們是鄉下來的,不能在這裡鬧事。
氣勢上不佔上風,心理上又多少有點自卑,剛娃子和李二毛本來也沒打算打架,只不過是保護着自己不被打到,在那兩個男女凌厲的攻勢下,兩個人只有招架的功沒有還手的力,還不時向後退讓着。
邊上很快圍了一大堆人在看熱鬧,都在打聽出了什麼事,那女的更來勁了,一邊動手一邊大聲說:“叫你耍流氓,叫你耍流氓!”
眼看這條不大的街已經被看熱鬧的人圍得水泄不通,再聽人羣中發出的議論明顯都偏向着那兩個男女,剛娃子又氣又惱,卻又不知道如何收場。
大概是看不管怎麼打罵,剛娃子他們都忍着不還手,打下去也沒什麼意思還耽誤時間,男的那個停住了手,還拉住了自己的女友,讓她也不要再打了,看着站着自己和女友面前只差要抱頭鼠竄的兩個鄉下人,男青年心理上得到了極大的滿足,覺得威風極了,這才叫罵不還口打不還手。
不過,剛娃子他們不還手讓他覺得了乏味,又一個狠招出現在他的心理,反正鄉下人都是好欺負的,所以他不懷好意思地斜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剛娃子他們,擺出了一副**湖的口吻:“這事今天怎麼了吧?你們自己說。”
剛娃子的腦袋裡鬧哄哄的,越怕惹事越要惹事,他已經完全昏了頭,不知道該說什麼該做什麼,只知道木木地站在那裡,傻呆呆地看着男青年一張一合的嘴,甚至沒聽清男青年在說些什麼。
李二毛倒是聽清了男青年說的話,可他不知道男青年這樣說是什麼意思,在農村,他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事,鄉里鄉親的大家都是抱着擡頭不見低頭見的態度,就算有什麼爭端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現在他分明感覺到了城市裡人的不友善甚至是仇視的態度。
看着這兩個鄉下人呆頭呆腦的樣子,男青年知道他們沒聽明白自己話裡的意思,索性挑明瞭說:“你們,看看怎麼賠償吧。媽的,先是撞了我馬子,然後耍流氓摸她胸,現在又打架,這整個事情,不出點血賠償,我面子往哪裡放?”
剛娃子和李二毛這回是徹底傻了,搞了半天,這個城裡人說要解決的辦法,原來就是要自己拿錢出來消災!可是,被打的不是自己嗎?什麼時候變成打他們了?
兩個頭一回遇到這種事的純樸農村人真的沒有想到,城裡人的頭腦是這樣靈活,任何事都會聯想到用錢解決,他們對看了一眼,心裡都清楚,包包裡是癟的,剛娃子的工錢除了留一些少得可憐的生活費,其它都寄回去給爹媽存起來了,李二毛更不用說了,本來就是纔出來沒兩天,準備找個工作做的。
他們看着對方,眼神裡滿是迷茫,還有被傷害的痛楚,可是,他們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畏縮着想盡量把自己的身子再縮小一點,小到最好有個地縫鑽進去。
就在這時候,男青年又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