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8章 有趣的女人
遊戲時間AM06:19
無夜區，貝拉街16號【伊美黛商會】三層
一夜沒睡的伊美黛女士正十指交叉着坐在桌前，乍看上去跟個晚年發福後被蛤蟆咬了幾口遂性轉變異的碇司令般極具壓迫感。
她在等消息，一個不知道會不會來的壞消息。
這是件乍聽起來非常荒謬的事，但卻存在着某種不足爲外人道的合理性。
伊美黛女士是一個成功的商人，甚至可以說是一個非常成功的商人，【伊美黛】商會本身的存在本身就是其最好證明。
首先，我們必須承認這個商會的規模並不大，雖然涉獵業務繁多，每個月的流水也不少，但跟大多數能在自由之都站穩腳跟的大商會相比，【伊美黛】絕對是三流中的三流，完全拿不出手的那種。
【伊美黛】商會只有一點卻是獨一無二的——它是初代商會。
初代的意思，是指這個商會並沒有經歷過變革、傳承等環節，在沒有半點底蘊的情況下白手起家，創始人非但沒有退位甚至繼續拼搏在第一線。
在無罪之界中，這是每個商會都經歷過的時期，同時也代表着絕大多數商會最艱苦、最黑暗的時期。
原因非常的簡單易懂，因爲是初代，所以沒有足夠的底蘊、足夠的人脈、足夠的信譽、足夠的資金、足夠的經驗。
而這些初代所欠缺的東西，恰巧是一個商會做大做強的基本要素。
所以對於絕大多數生意人來說，初代，乃至後面幾代，都是一個蟄伏與積累的過程，能保持收支平衡或者小賺點錢就知足了，根本就不會也不配有野心之類的東西。
菲雅莉·格雷厄姆能玩的這麼大，墨檀手中的汽水生意說吃下就吃下，除了她確實非常有魄力而且膽子賊大之外，更重要的是她手裡有這個資本。
誠然，財富聖女已經有不少生意脫離了財富教會，只對她自己負責的產業也有不少，但這一切的前提都是教會在殿下剛開始做生意時所提供的幫助。
這些幫助，是財富教會千百年來的積累與沉澱，別人夢寐以求的渠道和資源，別人拼搏一輩子都未必能見到一面的大佬，對當年的菲雅莉來說那就是隨便挑，不合適還有得換。
這就是積累！
這份積累再加上菲雅莉本身的才能，才造就了現在這位愈發深不可測的聖女殿下，才讓她就算不再依附財富教會也足以令人慎重對待，不敢小覷。
但這位伊美黛夫人可不一樣，她是純純粹粹的白手起家，一步一步拼出了現在這番基業，儘管現在的【伊美黛商會】遠遠比不上那位聖女殿下手中的任何一份產業，但她可是沒有財富教派支持的。
說句實話，要是把菲雅莉放在伊美黛這個位置上，她……
好吧，她可能也會做出一番大事業，這就是普通人和怪物的區別了。
總而言之，墨檀在研究過伊美黛夫人以及【伊美黛商會】僅僅四十餘年的發展史後，非常輕鬆地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這爲當年風姿綽絕宛若狐狸精附體，現在滿臉橫肉宛若蛤蟆精附體的女士，是個非常膽大、非常謹慎的投機者。
說她謹慎，是因爲伊美黛女士做生意的風格極度小心，在風險管控這方面幾乎細緻到了喪心病狂的程度，換而言之就是她在一些普通或偏長線的生意中絕不會打沒把握的仗，就算眼前的利益再怎麼多，只要在風險方面稍微多出了那麼一丁點兒，就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放棄。
說她膽大，則是因爲當某些特定條件齊聚時，伊美黛會立刻一改平日中那謹小慎微的風格，以傾家蕩產的姿態砸下所有籌碼，宛若一個紅了眼的賭徒。
令墨檀頗感興趣的是，從二十幾歲到六十九歲，伊美黛總共賭了七次，而這七次賭博壓中的概率，竟然是詭異的百分之百！
而【伊美黛商會】之所以能發展到今天這個規模，其根本原因就是那七次全部以勝利爲結果的賭博。
在四十幾年中玩了七場生死局，而且每次都能獲勝，這種看起來並不值得大驚小怪的是，仔細推敲過後卻足以引來墨檀的關注了。
儘管這些所謂的‘生死局’從客觀角度來看規模並不大，比如伊美黛在的第一次豪賭就只爲她帶來了不到一千金幣的收入，但對於當事人來說，卻已經是毫無保留的全部了。
就算賭贏了，那些對伊美黛來說的鉅款在別人眼中可能也不值一提，如果賭輸了，她就會在頃刻間失去一切。
結果她卻笑到了最後，就算還沒有笑到最後，至少也笑到了現在。
這挑起了墨檀的好奇心，於是便發動各種力量對【伊美黛商會】及伊美黛夫人進行了極度詳盡的調查，並得出了一個有趣的結論——
作爲一個商人，她是優秀的，但也僅限於優秀而已。
但身爲一個投機者，伊美黛卻是一個十足的天才，她似乎天生就知道哪些風險該冒，哪些風險不該冒，而且每當她準備進行一場豪賭前，都會基於其謹小慎微的性格將一切因素計算到極限，而這種事在別人眼裡，完全就是庸才纔會有的舉動。
在很多人看來，真正的投機天才，是氣運強橫、敏銳嗅覺、基礎牢靠的人，他們那不講道理的直覺與翻手爲雲的本領，纔是對精彩二字最完美的詮釋。
而那些不斷取證、分析、調查、測試、評估的人，在主流投機者眼中其實並沒有什麼地位，原因無它，那就是在旁人眼裡，這種程度的工作只要是個人就能做，與前者的區別就好像‘在小學周測中考了滿分’與‘在國際數學奧林匹克競賽中拿到獎牌’一樣，光是將其相提並論就已經足夠可笑了。
但如果有一個具備了包括氣運、直覺、敏銳等無數特點於一體，卻醉心於計算基礎因素的人呢？
‘那麼她在中下層的投機性價比，將會被提高到一個極度可怕的程度。’
這就是墨檀對伊美黛夫人所作出的評價。
而在得出這個結論的同時，墨檀還說出了這樣一句話——‘好想得到這個有趣的女人啊~’
於是乎，明明只是因爲盤踞在貝拉街才被墨檀注意到的伊美黛夫人，就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變成了一個‘有趣的女人’，並於墨檀回到自由之都的當晚就得到了特殊關照。
比如說，某些令她徹夜未眠的信號與暗示。
以及……一個順理成章到令人髮指的誤導。
“會長！”
伊美黛年輕時候收養的孤兒之一，鬍子長到能直接用來拖地的矮人男子‘阿七’衝了進來，失聲道：“不好了，出大事了！”
“說。”
並沒有露出任何驚訝之色的伊美黛只是扯了扯嘴角，這份看上去無比風輕雲淡的態度，頓時給予了阿七極大的信心。
“是，會長。”
矮人漢子快步走到伊美黛身側，將兩張字跡潦草的羊皮紙遞給了後者，沉聲道：“就在一小時前，我們本來要運往西邊的兩百箱【雷棲木】、三噸【星金】、一千套【中階附魔卷軸】被扣下了，就在……”
“紫羅蘭帝國的鄧蒂斯領。”
垂眸掃視着手中那兩張羊皮紙的伊美黛淡淡地打斷了阿七，在後者噤聲後又反覆看了幾遍這兩張加急送到自己手中的報告，露出了一個滿是褶皺的苦笑：“沒想到啊……雖然我已經料到了出事的可能，卻沒想到不是斯卡蘭公國那邊的分會，而是前天中午剛剛從這邊啓程的貨物，這還真是……怪讓人害怕的。”
面色蒼白的阿七艱難地嚥了下口水，幹聲問道：“會長……這……這到底是……”
“一個懲罰……或者警告。”
伊美黛隨手放下了手中的報告，無奈地嘆了口氣：“你應該記得吧，我在昨天晚上跟一位自稱凱沃斯家族高級顧問的女人見了一面，她向我提出了一筆交易，我拒絕了。”
阿七愣了一下，忙問道：“什麼交易？跟咱們貨物被扣下的事有關係嗎？！”
“理論上應該是沒關係的，但我要是真認爲沒關係的話，就是傻子了。”
伊美黛站起身來，拖着自己那臃腫的身軀在躺椅前來回踱步，一邊走一邊淡淡地說道：“交易的內容是，他們會讓我們在大陸中部的斯卡蘭公國、西北大陸的安卡集市、西南大陸的銀翼同盟南部少交兩成稅，具體數量大概在三十種左右，其中以關稅爲首的重稅就有近十條，除此之外，還願意贈送給我們一艘泛侏儒商業圈中型貨艇的三年使用權，西南航道，途經銀翼同盟首府、格里芬王朝首府、沙文帝國以及帕米拉自由貿易區。”
“什麼！？”
身爲商會高層的阿七聽完之後竟是直接雙腿一軟坐在了地上，雙目圓瞪地問道：“竟然願意給出這種條件，他們到底要我們做什麼？！”
很顯然，還算懂行的阿七已經看出了問題所在，那就是對方的籌碼實在是太過於豐厚了，厚到讓人一聽就打哆嗦，不僅完全生不起慾望，甚至還有點恐懼的感覺。
毋庸置疑，他在第一層。
“他們要我今天下午通過蕾莎·凱沃斯加入貝拉街委員會的申請。”
伊美黛轉頭看了一眼，又補充了一句：“以及……以後有機會合作，沒了？”
原本就已經蒙圈的阿七看上去更懵了，愕然道：“沒了？”
“沒了。”
伊美黛點了點頭，隨即詢問道：“你覺得如何？”
“我覺得您這是瘋了啊！”
因爲一直當伊美黛是自己老媽，所以阿七說話並沒有什麼避諱，扯着嗓子大聲道：“這不等於是白給咱們送錢嗎！三十多種稅全都砍掉兩成，其中還有銀翼同盟和安卡集市這樣的大戶，條件竟然只是讓您同意那個凱沃斯加入街道委員會和有機會合作，這是件天大的好事啊！”
“未必。”
聽完身在第一層的阿七這番發言，伊美黛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你想的太天真了。”
“啊？難道他們是在騙我們？也對，凱沃斯家族的勢力未必有咱們強，怎麼可能做到那種……”
“不，我覺得昨天那個凱瑟琳十有八九說的是真話。”
“哈？那您爲什麼不答應啊？！”
“當然是因爲對方的要求太過分了。”
“哪兒過分了？咱們之前加入街道委員會，不就是圖個太平嗎？那個凱沃斯又沒讓咱們退出，我看不出有哪裡過……”
“低的太過分了。”
“呃？”
“這個世界從來都沒有免費的飯吃，如果有，十有八九也是帶毒的。”
伊美黛重新坐回了躺椅上，幽幽地說道：“你不會真的以爲，這種條件是雖然吞併了血翼家族，但依然只能算是三流勢力血翼家族能拿得出來的吧？呵呵，現在想來，那麼孱弱的凱沃斯家族能在一夜之間瓦解掉血翼家族，本身就是一件非常離譜的事啊。”
阿七的腦袋有點跟不上了，所以他乾脆也就不問了，畢竟這位仁兄很清楚，面前這位跟自己親媽差不多的會長，與其說是在給自己說明，還不說是在藉由這番對話整理思路。
“仔細想想看吧，究竟是什麼樣的勢力才能讓安卡集市、斯卡蘭公國和銀翼同盟同時給面子。”
伊美黛一邊輕輕按揉這自己的擡頭紋，一邊冷笑道：“你真的以爲人家想要我這個小小的街道委員同意什麼狗屁申請麼？胡說八道，他們想要的的，就是我們整個商會！”
勉強緊跟對方節奏的阿七腦袋當時就見汗了，大驚道：“我們整個商會！？”
“沒錯，如果我們接受了他們的條件，就絕不可能對那幾塊稅點極低的蛋糕視而不見，但咱們又沒有合適的渠道能夠運作。”
伊美黛長出了口氣，咬牙道：“而到時候，得到了我們‘合作’承諾的對方，就完全可以順理成章地將商會未來至少十年的重點項目給接下來了！”
“真的假的……”
“在你送來這兩張破紙之前，可能是假的，但現在……我已經能肯定這是真的了！”
“呃！”
“隨隨便便就能讓剛纔說的那三方給面子也就算了，他們竟然在紫羅蘭帝國都有那麼大的影響力！”
第一千四百六十九章：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