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話音纔剛落,閘北方向卻驟然間槍聲大作。
不光是槍聲,雨絲中甚至能隱約看見一道道子彈流光正在閘北的廢墟中縱橫交錯。
“岡本季正,看來你高興得太早了。”洛托夫反駁說,“看這情形,中國軍隊可不像是隻有幾個倖存者。”
“那也不過是幾十個殘兵敗卒而已。”岡本季正哂道,“撐死了百來個,然而區區幾百殘兵又有什麼用……”
然而話音未落,閘北方向驟然響起嘹亮的軍號。
“嘟噠嘟嘟嘟……”陌生的軍號聲驟然間響起。
包括岡本季正,所有人便下意識的舉起望遠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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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就看清楚,只見原本彷彿死了一般的建築廢墟中,毫無徵兆的跳起大量中國兵,然後向着日軍發起凌厲的反擊。
“噢,上帝啊!噢,我的上帝!噢,我的上帝!”
華懋飯店天台上瞬間響起一片驚歎,在場的所有外交官員、軍事觀察員以及戰地記者都被眼前的這一幕給震撼到了,一時間除了驚歎之外,再不會別的,中國軍隊實在是太令人震驚了!
岡本季正也同樣被震驚到,國軍居然還有能力打反擊?
在經受了兩個炮羣超過300門大口徑重炮的炮擊之後,其中甚至還包含了數百發化學彈,淞滬獨立團的國軍沒有死絕不說,居然還有能力向日軍發起反突擊?怎麼可能?
然而眼前呈現的卻是鐵一般的事實。
上百個國軍向着日軍發起了凌厲的反擊。
原本趴在廢墟中的日軍便也紛紛跳起身,向國軍發起針鋒相對的衝鋒,隨即雙方就在廢墟之中爆發了白刃戰。
五十多個日軍跟百多個國軍廝殺在一起。
透過望遠鏡的視野,甚至可以看清楚刺刀扎進人體時,從傷口飈射出來的那一股股鮮血。
日軍的戰鬥力確實非常強悍。
五十多人對百餘人,竟然絲毫不落下風。
然而國軍也表現得極爲英勇,許多士兵的戰術素養確實遠遠不如日軍,但在戰場上依然無所畏懼。
索菲婭就親眼看到,一箇中國兵被日軍捅穿肚子之後,毫不猶豫的就拉着了一顆手榴彈,然後雙手死死的抱住了那個日軍,只見紅光一閃,雙方同時被破片射成篩子。
像這樣的畫面並非孤例,而是大量涌現。
國軍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哪怕死也要拉一個墊背。
“上帝!”索菲婭輕呼一聲,放下手中的望遠鏡,她已經沒辦法繼續看下去,她的心都快要碎掉。
洛托夫、裡夫斯等人也被深深的震撼到。
“瘋子,這些日本人是瘋子,中國人也都是瘋子!”
“都是瘋子,東方人打起仗來都是瘋子,上帝啊,但願我的國家永遠都不要跟這些瘋子國家打仗。”
“從來就沒見過這樣的軍隊!”
“從來就沒見過這樣的戰鬥!”
在一片驚呼聲中,白刃戰很快就結束了。
而這場白刃戰的結果也是慘烈到了極致。
最後倖存的一箇中國兵肚子都被剖開了,腸子都拖了一地,一條胳膊也被刺刀給挑斷,兩條腿也被機槍掃斷,卻仍以單手爬行,一步步挪向最後的日本兵。
那個日本兵也受了重傷,但雙手還能動。
等中國兵爬到跟前,日本兵便豎起軍刀,從中國兵的頸側一點點的刺了進去,直透心臟。
中國兵徹底不動了。
但是下一秒,紅光一閃。
被中國兵藏在身下的一顆手雷轟然炸開。
正在狂笑的日本兵頃刻被彈片射成篩子。
隨即整個戰場就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只有雨絲依舊還在淅淅漓漓的下着,不斷的沖刷着廢墟之中的血跡。
只片刻,視野中就再也看不到一點紅色。
……
楊得餘、嚴峻還有李當歸正靜靜的站在四行倉庫東樓二層北向的一號戰鬥室,透過一號戰鬥的那幾個瞭望孔,可以清楚的看見剛纔發生在德生裡廢墟的這場白刃戰。
看到足足一個排的弟兄全部死於白刃戰,楊得餘心疼得滴血,然後忍不住質疑起了嚴峻的決定。
“參謀長,非得要這樣決絕嗎?”
嚴峻繼續觀察廢墟對面的日軍,沒理睬。
站在嚴峻的身後的李當歸卻說:“楊營長,這是一場認知戰。”
“認知戰?”楊得餘聽不太懂,又接着問道,“什麼認知戰?”
李當歸說:“就是通過這種小規模的白刃戰,加上參謀長或者團長的廣播演講,給外界尤其是鬼子造成一種印象,就是我淞滬獨立團已然死傷慘重,殘存的少量人員已經意志崩潰,只會在絕望情緒支配下作困獸之鬥。”
“然後呢?”楊得餘還是沒懂,“然後怎樣?”
李當歸笑了笑說:“以小博大,突然間給鬼子來一個狠的,這時候鬼子的指揮官大概率會暴跳如雷,然後就會犯更嚴重的錯誤,體現在戰場上,就會付出更慘重的代價!”
嚴峻忽然回過頭:“這是你自己分析出來的?”
李當歸點了點頭,又笑着問道:“不知道我分析得對不對?”
嚴峻並沒有回答,而是轉身徑直回到了團部,但是在內心,嚴峻卻在感慨,這就是認知碾壓帶給李當歸的洞察力,他總是能夠輕而易舉的洞察別人的想法。
小黃袍正在團部的大廳裡守着。
看見嚴峻走進來,便趕緊報告:“參謀長,電話線路斷了,不過我已經派人去檢修了。”
話音剛落,一個渾身溼漉漉的士兵走進來向小黃袍報告說:“班長,電話線路接好了,看看電話能不能打得通?”
小黃袍應了聲好,然後一把抓起話筒並且用力的搖動手柄。
片刻之後,電話那頭便傳來女接線員軟糯好聽的淞滬口音:“你好,接到哪裡?”
小黃袍當即將話筒遞給嚴峻。
嚴峻接過話筒說:“請給我接華懋飯店十層,這裡是淞滬。”
“好的,請稍等。”片刻後,電話對面傳來索菲婭的聲音,而且還帶有很明顯的哭腔。
“嚴,是你嗎?真的是你嗎?”
“是我,索菲婭,讓你擔心了。”
“只要伱沒事就好,沒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