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樣的局面只能夠維持四年。
到1941年底,局面就會截然不同。
所以在這四年時間內,必須跟儲備糧食一樣提前儲備好足夠數量的原材料,否則到時候鬼子把海路一封,連一塊銅板、一顆螺絲都進不了淞滬,他們的子彈廠也就只能歇菜。
謝晉元也想到了這點,當即便問道:“參謀長,造子彈只要銅板、鉛錠跟無煙火藥就行,公共租界不是也能買到?”
“是能買到,但是數量還是不夠多。”嚴峻說,“要是能夠直接從彌國購買原材料就好了,順便還能買些糧食回來,我聽說彌國的小麥玉米可便宜了,一蒲式耳只要十彌分。”
“一蒲式耳?”謝晉元又問,“大概是多少斤?”
李當歸答道:“蒲式耳是容量單位,一蒲式耳大約三十五升,如果換算成爲重量,大概在五十二斤左右。”
“五十二斤?”謝晉元瞠目結舌道,“十美分,也就是四角?那豈不是說在彌國,一斤小麥或玉米連一分錢都不到?”
“我的乖乖,這個價格可差太多了。”文韜也同樣難以置信。
淞滬的米價,每擔大約八到十三元,一擔百斤,也就是每斤大米的價格至少八分,貴的時候得一角三分!
這是彌國小麥玉米價格的十倍還多!
“所以說嘛。”嚴峻說道,“其實從彌國買入小麥和玉米比從南洋買米划算得多,只可惜咱們沒有合適的人手,甚至就連派駐中意輪船公司的代表人選都還沒找到,愁人吶。”
文韜便莫名想到了陳嘉伯,來淞滬的路上兩人也算無話不說,所以得知陳嘉伯畢業於劍橋大學經濟學系,畢業後曾經在多家洋行工作過很長一段時間,後來才轉入外交部門。
這個陳嘉伯,簡直就是爲他們量身定做的。
當下文韜說:“團長,參謀長,我倒是認識這麼一個人,或許可以勝任這個使命,而且正好在淞滬。”
話音纔剛落,小黃袍就來報告:“團長,參謀長,有一個自稱是國府駐彌國外交參贊的人,說是有急事求見。”
文韜便笑道:“哈哈,說曹操曹操就到!這人就是我要向團長還有參謀長推薦的,陳嘉伯。”
謝晉元聞言兩眼微眯,由不得他不多想。
因爲這也太過巧合了,文韜剛提及這人,這個居然就出現在了四行倉庫,難道是安排好的?
嚴峻卻根本不管這些,他只要能辦成事。
能把銅板、鉛錠、硝化纖維、硝化甘油、tnt、小麥、玉米甚至磺胺片、百浪多息針買回來就好。
……
陳嘉伯此刻正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在四行倉庫門外,時不時的還會擡頭看一下天空,唯恐突然竄出來一架鬼子的轟炸機,往他頭上扔一顆炸彈那就完蛋。
這裡畢竟是戰場,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
但好在,想象中的鬼子轟炸機並未出現。
倒是看見一個熟人從大門口笑着迎出來。
“嘉伯兄,咱們又見面了。”文韜笑道。
陳嘉伯也趕緊拱手作揖道:“安民兄,恭喜你們剛剛又取得了一場空前的大捷,真是替我國人大漲志氣啊。”
稍稍一頓,陳嘉伯又問道:“我們家老四……”
“嘉伯兄,跟我去見個人。”文韜笑着說,“你們家老四的去留只需他一句話。”
“你說的應該是謝團座吧?”陳嘉伯問道。
文韜也沒多說,帶着陳嘉伯上了東樓二層。
一進大廳,陳嘉伯就看到一個巨大的沙盤。
在這個沙盤的四周還圍了足足十幾個軍官,全都穿着清一色的軍用棉大衣,就只有文韜一個人穿着將校呢制服。
聽到腳步聲響,十幾個軍官齊刷刷的轉過頭。
得虧陳嘉伯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不然被這十幾雙殺氣騰騰的眼睛盯着,直接能嚇尿。
“這是我們團長。”
“這是我們參謀長。”
文韜將謝晉元和嚴峻介紹給陳嘉伯。
陳嘉伯分別向着謝晉元還有嚴峻一揖,然後急切的問道:“謝團長,嚴參謀長,不知道我家老四可還活着?”
陳嘉伯是真擔心四弟陳千鈞已經戰死了。
昨晚淞滬獨立團在北蘇州路上火化一千多具屍體的時候,陳嘉伯就已經到了南蘇州路,親眼目睹了那副場面。
謝晉元笑着說道:“陳參贊不妨看看身後。”
陳嘉伯急回頭看,正好看到陳千鈞快步走進來。
“大哥?!”看到陳嘉伯,陳千鈞也有些意外,“你不是要去彌國當參贊麼?怎麼也來了閘北?”
“還不是因爲你!”陳嘉伯氣道,“誰讓你來的?”
“我怎麼不能來?”陳千鈞皺眉說道,“因爲我是陳家的四公子所以不能來四行倉庫?別家的兒郎能犧牲,就我們陳家的兒郎不能犧牲?沒有這樣的道理。”
陳嘉伯頓時無言以對。
他突然間就想到了兩句話。
炮火連天,只爲一家爭權奪利!
屍橫遍野,俱是兩國寒家子弟!
據說是一個複姓慕容的文人在淞滬會戰之後寫的,而且堂而皇之的刊登在亞東時報上。
這兩句話的用意可說極其歹毒。
將中國的抗戰污衊成獨夫之爭,還暗戳戳的試圖挑起國內寒門子弟對國府的不滿,真可謂漢奸敗類!
“跟我回去!”陳嘉伯試圖強行拉人。
結果陳千鈞卻紋絲不動,根本拉不動。
“大哥,我是不會跟伱回去的。”陳千鈞腳下紋絲不動,神情也是堅定不移,“等哪天抗戰勝利了,小弟再回老家侍奉高堂,若是小弟不幸戰死,則有勞大哥代爲盡孝。”
說到這,陳千鈞又跪下給陳嘉伯叩了三個響頭,叩完響頭然後起身揚長而去。
“老四!”陳嘉伯急伸手去拉,卻拉了一個空。
“謝團長,嚴參謀長!”陳嘉伯只能向謝晉元和嚴峻求助,“你們能不能勸勸我們家老四,或者直接給他下個命令,讓他回家!家母身子向來就弱,真的承受不了白髮人送黑髮人之痛。”
“陳參贊這是什麼話?哪有命令部下當逃兵的?”
謝晉元的臉色板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