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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衙內?
自從上次在輿子茶樓分別之後,玉尹便沒有再見過高堯卿。
倒是李逸風和高堯卿經常見面,畢竟那大宋時代週刊的辦公之地,便是高堯卿名下的產業。
他找我作甚?
玉尹有些想不明白。
說實話,玉尹對高堯卿的感官不差。雖說他那老子有點聲名狼藉,可一直以來,高俅高堯卿父子,都對玉尹釋放出了足夠善意。再說了,現實中的高俅很低調,全無水滸傳中那潑皮無賴子高二的無良。高堯卿呢,對玉尹也頗爲友善,從上次在瑞聖園詩社,高堯卿不顧那王勝是王黼的侄子,堅定站在玉尹一邊就能看出端倪。
他現在找我……
玉尹搔搔頭,接過請柬。
“請與衙內知,便說小乙準時前往。”
那高衙內的扈從躬身行禮,而後便匆匆離去。
他也說不出高堯卿爲何要找玉尹,畢竟他就是個傳信的人,如何能瞭解到內幕?
“小乙,怎地和高衙內走的忒近?”
陳東上前,低聲道:“不管怎地,那廝的名聲,終究是……”
很顯然,陳東有些不滿玉尹和高衙內走近。
玉尹嘆了口氣,揚了揚手中請柬,“少陽以爲我有選擇餘地嗎?
高三郎雖說紈絝了些,畢竟待我不薄。我和你不同,少陽還有功名可求,我……
再者說,高太尉聲名雖則不好,卻也無甚大惡。
且他與家父生前有舊,我若想在這開封府站穩腳跟,你以爲我能夠拒絕他們不成?”
“這個……”
陳東頓時沉默了。
玉尹辭了那太樂署博士的職務,等同於薄了官家顏面。
他也知道,這裡面的奧妙,內心裡也爲玉尹感到不值。沒錯,自家還可以尋求功名,可玉尹呢?他又能去追求什麼?恐怕除了多賺些錢兩,樹立自家名聲之外,仕途一路,再難有成就。這種情況下,他又何必再去在意那些不必要的虛名?
陳東輕輕嘆了口氣,拍了拍玉尹肩膀。
“我去找大郎,把這稿子和他商議一下,小乙你自珍重便是。”
對於一個仕途上已無甚追求的人而言,陳東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勸說。
玉尹笑了笑,“少陽只管放下,自家自會把握,無需擔心。倒是週刊那邊,還要少陽多費心思。大郎雖然用心,卻還是有些浮於表面,需要你多多勸說他纔是。”
李逸風操辦大宋時代週刊,的確是很用心。
可由於他身份限制,所選文章不免有些浮華,甚至說過於高深。
你採用名家文章,倒也算不得錯誤。偏又弄一些艱澀的,終歸讀起來不夠順暢。
如此一來,必然會造成受衆減少,從而影響整體格調。
當初玉尹設計的‘雅俗共賞’是一個大方向,可是具體操作,終究不好把握。什麼是‘雅俗共賞’?從李逸風的角度而言,有一個標準,從陳東的角度來說,也有個標準。如何把這些標準統一起來,尋求一個平衡,纔是玉尹最爲關心的問題。
在這方面,陳東似乎比他,更具有說服力。
處理完了屠場的事情之後,玉尹看看天色,將至午時。
他索性讓人通知燕奴,中午不回去吃飯,而後便在屠場匆匆用了些飯食之後,便趕去下橋園。
下橋園,又名高園,是高俅名下的一處私人園林。
坐落於舊曹門旁的下橋畔,四周景緻一般。不過園中卻開鑿了人工湖,堆砌假山,種植許多稀有植物,成爲當地一處景緻。由於是私人園林,這下橋園大多數時候不會開放。偶爾似高堯卿兄弟會在這裡開辦詩社之類的集會,平日裡多是閒置。
玉尹來到下橋園時,太陽正毒。
園林的大門敞開,門口更有人看守。
看那些守衛,玉尹便愣了一下:莫非是高三郎在這裡舉辦詩社嗎?
便是舉辦詩社,也用不得許多人守護,怎地看上去,如此森嚴?當玉尹甫一出現,那些守衛便發現了他。雖然沒有什麼行動,但可以看出,他們透着深深戒備之意。
“自家玉尹,受衙內之邀前來。”
“可有請柬?”
“呃,這便是衙內送來的請柬。”
玉尹發現,這下橋園的守衛真個有些不同尋常。
便是他有請柬,也被好生盤查了一番,才被放行。
入園林,正當中便是一座假山。
山上流水潺潺,順着山體流入山下的水池,而後循環不息。
正是秋高氣爽之時,院中林木雖已經枯黃,但卻正逢菊花盛開。奼紫嫣紅的菊花,勾勒出高園中獨特美景。玉尹邁步從花叢中的小徑穿行,走不多遠,便見高堯卿迎面而來。
“小乙,怎地纔來?”
玉尹一怔,“衙內這怎話說?你要我晌午後過來,這放過午時,不正合適嗎?”
高堯卿聞聽,一拍腦袋笑了。
“看我這腦袋,居然忘了……小乙來的正好,快快快,隨我一同觀賞蹴鞠。”
“蹴鞠?”
玉尹頓時來了興趣。
“是啊,正好請了黃如意和範老兒白打。
嘿嘿,這兩人而今已很少獻藝,若非自家使了重金,怕也請不得他二人,小乙真個眼福。”
蹴鞠自秦漢時便有文字記載,也就是後世足球的前身。
玉尹前世也喜歡看球賽,可惜隨着後來國足的不給力,也便漸漸淡了心思。
不過,對於這宋代的蹴鞠,玉尹倒是頗有好奇心。
他知道,高堯卿今日把他找來,絕不會只是單單請他看蹴鞠,只怕是還有別的意圖。但他不說,玉尹也不會主動詢問。便隨着高堯卿一路下來,走到了後園裡。
高園的後園,有一處空地。
四周古鬆成行,圍了一圈,頗爲別緻。
在空地上,就見三五人正在表演白打,而且是那種不用球門的白打。
所謂白打,便是指踢球的花樣動作,和由幾個花樣組成的成套動作。通過頭、肩、背、胸、膝、腿、腳來完成各種動作,並且要保證那‘鞠’不落地。兩三人一組,相互對抗,使出各種踢法,製造各種難題,以迫使對方犯錯,使‘鞠’落地。
落地者,爲負;反之,爲勝。
開封城裡,有專門靠蹴鞠表演爲生的藝人,深得百姓喜愛。
而那些達官貴人們,對這項運動也頗爲癡迷,靠蹴鞠發家的人不少,高堯卿的老爹高俅,便是其中之一。
此時,空地邊上還有一羣人,正大聲的喝彩。
空地上,高堯卿所說的黃如意和範老兒,使盡全身解數,把那‘鞠’踢得更是變化萬千。
有道是腳頭十萬踢,解數百千般。
黃如意和範老兒都是這蹴鞠的高手,而今能在這高園獻藝,也算得上是榮幸,自然不敢有半點藏私。
玉尹和高堯卿走到場邊,朝不遠處正在叫好喝彩的那些人看了一眼。
“怎地衙內有客人?”
高堯卿笑道:“也算不得是客人,不過是家中親戚……”
“呃!”
玉尹便沒有再問下去,而是認真的欣賞起那些民間高手的技藝。
卻未見,高堯卿在回答了他的問題後,朝那些‘親戚’看了一眼,然後如釋重負般,擦了擦額頭冷汗。
“使得好,使得好……這鴛鴦拐果然厲害!”
人羣中,一個華服少年撫掌大笑。
場中的範老兒心中得意,更使出千般手段,讓那‘鞠’好像黏在他身上一般。使了一套花招後,他擡腳用後腳跟啪的一個蘇秦背劍,把那‘鞠’從背後過頂,飛向黃如意。黃如意也不慌張,伸出腳,接住‘鞠’,那‘鞠’似乎黏在他腳面上,連着完了兩套花活之後,使了個鴛鴦拐,踢給另外一人。這一連串的動作,如行雲流水,讓旁觀者忍不住又是一陣叫好聲。其中還有一個少女,巴掌都拍紅了,那張俏麗的小臉,更紅撲撲的甚是可愛。
花球!
原來這所謂‘白打’,就是花球。
玉尹看了一陣子之後,爲這些人的技藝所讚歎,不過內心之中,卻感覺頗爲無聊。
這遊戲真個沒得意思。
初看時尚可,但看久了,總有些乏味。
似乎是爲了證明這一點,玉尹看着看着,忍不住張口打了個哈欠。
“你,怎地不叫好呢?”
華服少年突然跑過來,指着玉尹問道:“莫非他們使得不好,或者你使得比他們好?”
少年的年紀,也就在七八歲的樣子。
長的倒是粉雕玉琢,頗爲好可愛。
這高堯卿的親戚還真有意思!玉尹忍不住笑了,便蹲下來,伸手放在少年的腦袋上。
只是這在他看來稀鬆平常的舉動,卻把高堯卿嚇得臉發白。
不遠處幾個隨從模樣的男子,更連忙衝過來,厲聲喝道:“大膽,還不放開黃……公子。”
說着話,那幾個隨從,竟拔出了兵器。
這一回卻把玉尹給嚇了一跳,忙擡起手,愕然道:“自家並無惡意,你們這是做什麼?”
“都給我回來。”
少女突然開口,幾個隨從這才收起了兵器。
少年……或者更準確說,應該稱之爲‘童子’,則是一臉有趣的表情,看着玉尹。
“高三郎,他是誰?”
怎地高堯卿家的親戚,說話這麼衝?
玉尹愕然睜大眼睛,上上下下打量那少女。
沒等他開口,高堯卿忙上前道:“他就是玉小乙!”
“你便是玉小乙?”
少女看着玉尹,突然間啊的一聲驚呼,把玉尹嚇得一哆嗦,忙回道:“自家正是小乙。”
“你怎地來了也不說話……高三郎,你,你,你實在是太過分了!”
少女的反應,讓玉尹一頭霧水。
可沒等他明白過來,卻見那少女轉身,一溜煙兒的跑了……
這,又算是哪門子事?
玉尹一臉迷惑的,朝高堯卿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