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簾被掀開,太子殿下裹挾着一陣冷風進到屋裡。
跪在地上的李珍珠艱難地轉過身,對着門的方向下拜,“妾給太子殿下請安。”
太子妃沒料到太子此時會過來便微微怔住,又慢一拍的忙起身給太子請安。
太子擺擺手,示意大家都起來。
待走到臨窗大炕主位坐下,便有宮人端着茶碗上前輕輕的放下,又把先前的茶碗拿走。
太子妃一臉心虛又矜持的換到炕桌右邊坐下。
“說吧,這是怎麼了?”太子語調平和卻意味不明。
“回稟太子殿下,李良娣不敬太子妃,奴婢正在對李良娣宣講女德。”
玖姿嬤嬤上前跪着忙稟告道。
“哦是嗎?那孤便問問太子妃,李良娣是如何不敬你了?”太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太子妃道。
這讓太子妃如何回答?總不能說,我就是看這狐媚子不順眼,就想敲打她?
“回太子,李良娣母家此次給殿下惹下這麼大麻煩。臣妾擔心李家會來找李良娣求情`而讓殿下爲難,便特意叮囑她謹言慎行,可李良娣卻是不聽勸告還駁嘴不敬。”
“那太子妃你說說,李良娣是如何駁的嘴?”
“這,這。。。。。。”
“李良娣,你也說說這是怎麼回事吧。”太子有些不耐煩。
李珍珠膝蓋疼的要命,腹誹這傢伙也不讓自己先起身再回話,便眼含委屈`柔情似水的望着太子。
太子對她微微搖頭`示意她稍安勿躁。
“回太子殿下,妾本在房裡好好做着針線,便聽宮人傳話太子妃有請,妾立時便趕過來,哪知道一見面,玖姿嬤嬤便呵斥妾讓跪下聽訓,還拿褒姒禍害周幽王來說事。妾便道,周幽王願意燒柴玩關褒姒甚事,難道她不讓燒就不燒了?結果太子妃便怒了。”
“哦,周幽王?褒姒?太子妃你倒是說說,誰是周幽王?你好大的膽子!!”
太子殿下聲音拔高`音調拖長`周身威壓散出!
屋裡屋外的人被這霸王之氣壓頂,戰戰兢兢的趕緊跪下`大氣都不敢出,殿裡殿外靜無聲息。
只聽廊下的七彩鸚鵡在那裡喊【大膽!大膽!】
過了好一會,終於聽到太子慢悠悠的出聲,“都起身吧,綠茵進來!扶你主子起來!太子妃也坐下吧。”
又溫聲道:“李良娣你也坐下吧。”
“太子妃,孤知道你是擔憂畢師仁之事,不過此事與李良娣並無干係。無如今朝堂上諸事攀扯繁瑣,東宮的安穩還是要靠你幫着孤,不過也不可過分敏感,此事便罷了吧!李良娣你可能行走?”
“殿下,妾能走!啊!”李珍珠強撐着起身,結果膝蓋不聽使喚,直接倒下去了。
太子嚇得一個箭步上前把她抱住!纔沒讓愛妾摔倒在地,索性直接把人打橫抱起來便走。
綠茵十分心活,小跑上前把門簾掀起,幾人竟這樣直接往偏殿去了。
太子妃臉青嘴脣白,目瞪口呆的立在那裡。
玖姿嬤嬤看看自家主子,眼露出焦急之色`趕緊跪下喊道“恭送太子殿下。”
眨眼的功夫,門簾掀開太子出去了,好似把屋子裡的溫暖也帶走了。
太子妃顫抖着撫摸自己的胳膊道:“玖姿嬤嬤,你有沒有感覺到`今日屋子裡特別冷?”
幾個貼身的宮人此時進屋伺候了。
大丫鬟春來`春到都圍攏上來,拉着太子妃坐下輕聲道:“太子妃,今日是有些降溫了。一會兒奴婢讓人再端個炭盆子來。”
“呵呵,這正殿的溫度,哪裡是炭盆便能暖起來的。”太子妃哽咽幾聲又戚然一笑。
東宮是太子自小一直住着的,正殿五間房,左右兩排廂房。
垂花門西邊出去是偏殿,三間正房帶着兩間配房兩間廂房。
東邊出去是太子商議正事的前殿,與偏殿格局相同。隔着花園的後院是東宮衆多宮人和太監們的耳房。
太子大婚已有幾年了,按祖宗規矩,太子大婚後便要遷出宮在外設立太子府。
可當今皇帝一直沒表態,太子只能帶着妻妾擠在這狹小的東宮,衆人不免私下揣摩聖心。
如今太子妃便住在正殿,李良娣住的偏殿,而兩個宮人出身的鳳儀住在偏殿的廂房裡。
好在太子爺只有三個小老婆還能住的開,若是再有幾個怕是要兩人住一個間了。
太子男友力爆棚的將李良娣直接抱回了偏殿,輕輕的將人放在軟塌上。
“知道你爲什麼會被罰嗎?”
“殿下~”
“好在小瓶子機靈,知道去找孤來救你。”
“殿下,妾哪怕不回嘴,難道就能不被罰嗎?太子妃看妾不順眼又不是一日兩日了。”
“讓孤看看你膝蓋,這得擦藥,都青了,綠茵你讓小瓶子去前殿找王德,拿一瓶玉衡膏來。”
“殿下,妾膝蓋好痛呀。”
李珍珠眼裡含着淚珠就是不掉!太子看着她,一顆心像被搓揉了一般又麻又酥。
“活該!平日裡看你挺機靈個人,今日怎的這麼蠢?明知太子妃憋着氣你還往上撞!”
李珍珠像個沒骨頭的依偎着太子撒嬌,平日裡不苟言笑的太子此時像個奶媽一樣哄着愛妾。
待太子走後,綠茵一邊給李良娣沏茶一邊道:“小姐,您也真是!以前您在府裡爬樹,那麼高摔下來都沒喊痛!怎麼今日才跪這點子時辰就嚷的嚇人呢。看把太子嚇的!”
“你懂甚,等你成親了就知道了,男人對你的寵愛是要靠女人示弱得來的!你若是個女漢子,你讓你相公像個小娘子?”
綠茵和綠意‘噗嗤’一聲,忍不住都笑起來。
李珍珠此時盤着腿坐在軟塌上,哪裡有半分柔弱的嬌氣模樣。
她示意綠意給她喂個桔子,邊嚼邊道:“今日這一跪李家算是過關了,不然太子心裡怕是有梗。”
“我爹雖是三品朝廷命官,我卻做了個妾,哎。”
“小姐,您莫要再這樣說啦,若是讓太子宮裡聽見那可不得了。”
綠意心驚膽戰的拍拍胸,又示意綠茵看看外面,可有躲着聽牆角的。
綠茵探頭看看門外廊下,向屋裡輕輕搖搖頭。
“我就是說說,又沒大聲怕什麼!你們就是太膽小了,沒意思!我要睡會,你們都退下吧。”
綠意和綠茵便躬身退下,李珍珠側躺面對着牆壁心裡其實也是很害怕。
自己知道自家事,當初太子在王丞相府偶遇自己,這幅好皮囊讓他窮追不捨。
自家認出是太子便想盡辦法避開,就是不想當妾!
哪知太子竟然爲了她,求皇上下旨改立她爲太子妃!
爹爹回來勸自己趕緊與太子傳信,說自家心甘情願做良娣,否則惹皇家父子鬧彆扭,你個小女子性命堪憂。
因爲這事,後來成爲太子妃的王淑賢便記恨上了自己,一直明裡暗裡給自己氣受。
太子妃懷不上快急瘋了!難道自家就有身孕了?!也不知是太子殿下子嗣有礙,還是這東宮的四個女人都有毛病。
此次畢師仁的臨陣倒戈,是僅僅燕王給下的套還是有別人也參與了,也未可知。
自家進宮只帶綠茵綠意,宮裡的人她是不敢用的,也就太子賞賜的宦官小瓶子還算貼心機靈。
現下正在風頭浪尖,自家也不能傳信給爹爹。老太君怕是會擔憂急得上火,若是舊疾發作夜裡失眠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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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府 東院【福康齋】。
外面的梆子已經敲了三下了,此時已經是寅時正了。
李老夫人還在牀上輾轉反側,躺在地鋪的漣媽媽起身輕輕問道:“老夫人,可是口渴?”
“嗯。”
漣媽媽便抖抖索索的披上外褂,把外間榻上守夜的桃花荷花喚醒。
“去耳房把爐上的熱水倒些來,裡面加點子槐花蜜。”
又回到房裡,“老夫人,可要把燈點起來?”
“點上吧,睡不着倒是吵醒你了。”
“老夫人,看您說的,您睡不着難道奴婢就能睡的安穩嗎?”
桃花荷花很快的便進來,一個掌燈一個端着蜜水。
漣媽媽扶着老夫人起身,伺候她披上厚褂子又把蜜水餵了。
囑咐桃花荷花留一盞燈,讓二人自行歇去。
“老夫人,您是不是在擔心珍珠小姐呀?”
老夫人示意漣媽媽坐在牀邊,陪她說說話。
“哎,我自己養大的孩子我知道,自小還在襁褓裡我就帶在身邊,那麼點大一個小人。小時候長的那真是醜呀!都三歲了,那頭髮攏在一起才小拇指這麼粗細。三天兩頭的流鼻涕咳嗽,哪知道大了大了,長成這好看模樣。我呀,每每看到這孩子我都驚豔,何況太子殿下。”
老夫人一邊說着手還比劃着,眼裡心裡對孫女都是滿滿的愛意。
“是呀,奴婢也是看着二小姐長大的。當時大太太產後虛弱,照顧不來二小姐,您抱過來自己親手養`睡覺都抱在懷裡。後來二小姐長大了,大夫人不喜歡她的性子,嫌棄她長的不如大小姐端莊靚麗,一副心思都在大少爺和大小姐身上。哪知道二小姐大了,倒長成這幅傾國傾城的容貌,還有現如今這般好造化。”
“漣媽媽,我是真心不想讓珍珠做太子良娣呀,這孩子自小就被我寵壞了!才五六歲就敢爬樹掏鳥窩!比起恆兒和哲兒更像個男孩子!那宮裡哪裡是她這樣的人能呆的?都是一句話九道彎曲的人精呀。”
老太君閉閉眼睛,嘆着氣。
漣嬤嬤給她順順背小心寬慰道;“您且放寬心,二小姐自有她的造化。如今太子對她很是上心,不見得喜歡那種心思沉重的,沒準就是因爲二小姐赤子單純,才戀戀不忘和聖上擰着都要請旨。”
“當初珍珠從丞相府回來,嚇得抓着我的手道遇到太子了,太子的眼神讓她好害怕,像要吃了她!那傻孩子,哈哈!後來太子爲她請旨。老大回來道,若是珍珠再亂說不肯做妾的話,聖上沒準動怒會讓她病逝。唉”
李老夫人回憶着李珍珠的糗事,笑的滿臉喜氣。
漣嬤嬤又把李珍珠小時候懵懂的趣事拿出來說,老夫人才開懷了。
待到寅時過半便打呵欠睏倦了,這才沉沉的睡過去。
次日一早閤府請安的人,都被漣嬤嬤攔在院子裡,道老夫人天明纔剛睡下讓他們下午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