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輕鬆,但實際上簡十三要想翻閱這厚厚的一摞植物學雜誌,是一個很大的工程。
因爲那些雜誌大多數都是純英文,一小部分是土耳其文,一個漢字都沒有。即便有翻譯器的幫助,要想將學術性濃厚的外文文章看懂,也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印樂生自告奮勇幫助簡十三,因爲他的英文不錯,但土耳其文的那一部分他也沒辦法。
簡十三在完成燈塔航空連環失蹤案之後,搜索大師系統給了他200金,他對此興味索然,甚至連到系統裡翻一翻看能兌換到什麼技能的興趣都沒有,一直還放在那裡沒動。
這回他也沒打算用來換土耳其語。他覺得十分搞笑。先是古埃及語,後是俄語,之後很有可能還需要日語,因爲他知道日本人的英語普遍很差。他是搜索大師,又不是語言大師,就算他會上108種不同的語言,對於找人有沒有幫助他也不知道。
實在不行就把土耳其語的部分全部傳給遊牧,讓他幫忙算了。
珍珠把羅老師拉到了另外一個房間裡,兩個人不知道在談些什麼,半個小時之後他們出來了,看二人的表情,應該是珍珠在談話中佔據了最後的主動權。
珍珠和羅老師決定,讓簡十三和印樂生暫時住在別墅裡。三樓有四間客房都是空着的,他們可以在這裡翻譯雜誌,尋找線索,住多久都可以。
正好簡十三也不想來回折騰,而印樂生回國之後還沒有重新找工作,有大把的時間。
簡十三將手頭的植物學雜誌分成三份,兩份英文的他和印樂生每人一份,那份土耳其文的,他將文章出版號發給了遊牧,讓他先設法在網上找找看有沒有電子版,沒有的話他再拍照發過去。
遊牧問他:“這麼說,這件委託案你決定接下來了?”
簡十三回答道:“暫時還沒有,先找找線索再說。”
原本他猜測中的冥頑不靈的二世祖,卻原來是一個絕世好孩子,這給這件失蹤案帶來了不同的犯罪色彩。
羅淺的話讓他很感興趣,但此時他手頭幾乎沒有任何線索,他不認爲自己能比日本的警察更有時間和人力,在毫無線索的情況下做拉網式的搜索。
在三樓的客房安頓好之後,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簡十三在客房自帶的浴室裡洗了個澡,雲姨就來敲門說,晚飯已經準備好了,請他下去吃。
然而偌大的餐廳裡只有他和印樂生兩個人。雲姨說珍珠身體不舒服,羅老師在房間裡陪她。
簡十三脫口而出:“那羅淺呢?”
雲姨的表情凝固了一下,然後笑了笑說道:“她從來都是在自己房間裡吃的。”那笑容似乎有幾分勉強。
簡十三發現這家裡的每個人對羅淺好像都很不友好。看上去羅老師和珍珠不像是那種重男輕女思想很重的人,羅老師本身是大學教授,珍珠又是商場上摸爬滾打過來的女強人,這個家庭條件又這麼優渥,似乎沒理由對一個美麗的女孩子重男輕女。
可能是因爲羅淺13歲就不在他們身邊,那正是女孩子青春期開始的時候,也許和家人的分離讓她有些叛逆,故意要去做一些離經叛道的事情來引起注意。比如當衆抽菸。
但這都是小事。簡十三對抽菸的女孩子沒有什麼看法,覺得和男人抽菸一樣,不能因爲性別就怎樣怎樣。
所以他覺得自己的內心深處有一點爲羅淺鳴不平。
看着雲姨走開,簡十三一邊吃飯一邊問印樂生:“你這些年,真的就不知道羅家還有個女兒?”
印樂生推了推眼鏡,一臉迷茫:“不知道。不過以前我也很少來別墅這邊,和羅老師的接觸都是在學校裡,他家的具體情況我還真不太瞭解。”
“可是你說你認識羅深。”簡十三說道。
“是啊,”印樂生道,“羅深那時候還在上高中,有時候會來學校找羅老師。”
“羅深和羅淺長得像嗎?”簡十三問道。
印樂生眨了眨眼,喃喃說道:“今天我也沒太看清羅淺的樣子。”說着他放下筷子起身走開,轉身去了客廳,片刻後拿着一個相框走了回來,遞給簡十三。
“這是他們一家的合影,你自己看看像不像。”印樂生說道。
簡十三接過相框,只見裡面是三個人的合影,珍珠和羅老師都笑得非常開心,中間一位高個子的男孩展開雙臂摟着他們,同樣展顏笑着。
他看到了一個男版的羅淺。他們倆不僅是像,幾乎是同一個人,只不過一個男性一個女性,散發出不同的氣場。
照片裡的羅深有着和羅淺一模一樣的漂亮的丹鳳眼,但羅深的眼神清澈明亮,自帶光芒,讓看他的人不自覺地嘴角上揚。
這對雙胞胎好像都有一種吸引人的魔力,只不過羅深溫潤,羅淺清冷。
“什麼一家的合影?”簡十三說道,“這裡沒有羅淺。”
印樂生點點頭:“這張照片,羅老師的辦公室裡也有一模一樣的一張。所以我一直以爲他們只有羅深一個孩子。”
簡十三微微搖頭,將照片放在一邊,繼續吃飯。
晚飯過後,簡十三回到客房,拿過一本植物學雜誌準備開始啃。八月的北京悶熱難耐,這棟老別墅裡沒有中央空調系統,這間客房有一個1.5匹的壁掛式小空調,可能因爲太久沒人住了,遙控器有些失靈。
簡十三索性將窗子打開,讓夜晚的微風吹進來。這個小區的位置靠山近水,晚風裡帶着一絲涼意,讓他燥熱的心平靜了不少。
他吭哧癟肚地啃完一篇文章,累得太陽穴抽筋,深深後悔以前爲什麼沒有好好學英語,也許他真的需要嚴肅考慮一下,在系統裡兌換一個英語技能出來。
他熄滅房間裡的檯燈,在一片如水的黑暗中站在窗子前,點燃一支菸。
不知道爲什麼,他的眼前好像出現了羅淺站在樓梯中央抽菸的畫面。
一支菸抽完,他打算繼續擰亮檯燈挑燈夜讀,轉身的時候忽然聽到窗外樓下傳來低低的聲音。他下意識地靠近窗口側耳傾聽,辨認出那是珍珠的聲音。
“我求求你了,就老老實實地不要再搞那麼多事,好嗎?”珍珠的聲音聽上去帶着七分懇求,三分煩躁。
“其實你和他都在想,爲什麼失蹤的不是我,是吧?”
簡十三心跳漏了一拍,這個沙啞而帶着磁性的聲音,正是羅淺。
“淺淺,不要胡說。”珍珠的聲音低了下去,幾乎聽不到。
“你和羅子成這輩子犯得最大的錯誤,就是沒在我出生的時候,把我掐死。”羅淺的聲音帶着十分的挑釁。
“淺淺……”珍珠的聲音又高了起來,但馬上她就控制住了,“淺淺,現在這個時候,我和你父親都沒有心情,你……你不要想太多。”
羅淺哼了一聲,說道:“羅深是我哥哥,雖然我們很少在一起,但我比你們都瞭解他。你覺得我就有心情了?”
一陣花樹叢抖動的聲音響了起來,似乎是有人走過來了。珍珠和羅淺的聲音都低了下去,很快消散在晚風中,簡十三沒再聽見動靜了。
他悵然若失地站在黑暗中良久,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
忽然,他聽到房門響起了輕微的剝啄聲,好像有人在敲門。
他收回心神,擰亮檯燈,走上前去打開房門。
門外站着的,正是一頭橙紅色頭髮,雙手插在牛仔褲後口袋裡,一臉冷漠的羅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