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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仔細觀察過，舒教授這諾大的書房裡，滿牆的書架書架上全都是給翻得禿嚕皮的刊物，再想想老人家現在的年紀，陳光對這學問人帶着股發自內心的敬重。
越是敬重，現在給人惹麻煩了，他就越是慚愧。
他甚至在後悔，動手打王仁之時，只想着自己無所畏懼，卻真沒考慮到會牽扯着這麼多人，更會影響到年逾古稀的老人家幾乎投進去一生的研究。
如果早知道會這樣，他肯定會多斟酌一下。
當然，這世上最買不到的就是早知道。
沒想到老太居然沒罵他，反倒笑了起來，“打得好！我早想打那灰孫子了，可惜年紀大了，打不動人！你是不知道，化工學院那幾個已經退了休的老東西前段時間給氣成什麼樣，上個月老江從徐立正辦公室出來沒三天，直接兩腿一蹬，給氣死了。”
“啊？”陳光和卓靜思一驚，原來還有這麼一出。
接收了王仁的化工學院顯然也不是鐵板一塊，還是有些明白人的，可惜明白人都退休了，試圖抗爭未果，給活活氣死了個老教授。
“小卓啊，你是個人才，這次的事情對你是個挫折，但也不見着全是壞事。企業那邊你去露個臉就不用管了，我聯繫了國外的老同學。以你現在的水平，也能進他兒子在加州的實驗室了。我老同學那兒子也挺出色的，不到五十歲就成了國外的學科帶頭人。手底下是有真功夫的。趁這兩年你出去深造一下，也還不錯。國外在光觸媒這方面走在我們前面，你多去看一看，學一學。”
舒教授氣過之後，便如此說道，原來她早已給卓靜思找好了退路。
“就是可惜你這不是正常考過去的，在那邊拿不到學位，回頭你的博士學位還是得回來拿，但沒有關係。就算那時候老師我不在了，我和好了，他能接我的￡◇￡◇，班，把你的博士學位帶完。”
舒教授有些意興闌珊的說着。
卓靜思一下子就哭了，舒老太這話說得輕巧，但字裡行間卻透着股心灰意冷的涼意。
老太是真的被傷到了。
“傻孩子，別哭，這點挫折算什麼？我老了啊，如果年輕的時候。管他什麼徐立正，管他什麼王仁，我是死也要保住你的。但現在我真的撐不住了，這事也給我提了個醒。是該考慮放手了。就是稍微有點遺憾，臨到死了，也沒能真個拿出什麼東西來。死了之後我肯定會被人戳脊梁骨，舒老太婆浪費了國家好多錢。卻連個成果都沒有，時不我待啊。”
舒老太說着說着。聲音也哽咽了，“但這不怪你小卓，真不怪你，你已經做得很不錯了，只晚生了十年，如果早十年有你和我一起拼，現在總該出點什麼東西了。但這沒關係，我最開心的就是這幾年能帶着你走一段，等你回國之後，呃，如果不回來也沒關係，反正，你得比我走更遠啊！”
卓靜思哇的一下便大哭起來。
這一老一少兩個女子抱着在書房裡痛哭流涕，或許王仁的事情只是個導火索，真正讓舒老太傷心的，是她覺得自己老了。
對於一個搞了一輩子學問的人來說，最難過的事情不是輸給學問，而是輸給時間，明明知道沿着這條路堅持不懈的走下去，遲早能出成果，但人卻活不到那一天，多麼傷心。
陳光也看得出來，老太太真的操勞過度，用腦過分了，七十多歲的人看起來卻像九十歲那麼老，也就多說了幾句話的功夫，呼吸竟也變得急促起來。
或許，她真的沒幾年了。
房間裡瀰漫着一股悲傷的氣息，陳光默默的把臉轉了過去，他也覺得自己眼眶潤潤的。
許久，兩人情緒終於平靜下來，卓靜思先前因爲必須離開實驗室而產生的慌亂竟漸漸散去了。
舒老太又把目光對準陳光，“小夥子，你也別自責，其實我們都希望真能有個人站出來讓姓王那龜孫子從學校裡滾蛋。如果這次因爲你把人打了，徐立正能想明白，該把王仁送別的地方去，別讓他在學校裡壞事兒，那你真就功德無量。學校裡都是些搞學問的老實人，全都被王仁騎在腦袋上，天天有個人在你頭上拉*屎，你還怎麼搞學問？惡人就該惡人磨。”
舒老太這樣一說，陳光也樂呵了，“祖師奶奶真會開解人，我都後悔打得不夠重了。你放心，我陳光今天在這裡發誓，哪怕我給開除了。回頭如果姓王的還在學校裡混，我就專門來揍他，把他揍到不敢出現在學校十里內！”
舒老太眼睛一亮，“你就不怕徐立正找你麻煩？”
陳光撇嘴，“不怕。不就一副校長嘛，還能把我吃了？”
“小夥子你有些別的想法？”舒老太幾十年的學問人了，或許不是很懂經營，但看人的眼光真賊準，一眼識破了陳光還有別的盤算。
陳光也不瞞她，“是的，如果能把他送進牢裡，就更好了。”
舒老太興奮的一拍手掌，“雖然不是很看好你，但我支持你。回頭你去找小韓，就是……就是你們學院的副院長，他那裡有些東西，可能會對你有幫助，但這事你要做得隱蔽，小韓雖然也搞行政，但也是個學問人，你別把他給拉扯進去了。”
陳光點頭，“我懂。”
兩人離開舒老太的家時，心情好轉許多。
卓靜思依舊有些哽咽，她只是在難過舒老太的蒼老。
但人就是這樣，生老病死是天理輪迴，病還能救，但年華老去卻無可阻擋。
“老師是把她的希望都放在了我身上啊。”卓靜思靠在e400l的副駕駛上，長嘆道。
“所以，卓老師你得振作起來，做學問嘛，在哪裡做不是做，出國留學也不錯。”
陳光倒是樂呵。
卓靜思欲言又止，陳光卻猜透了她的心思，“吶，甭管你承認還是不承認。反正你現在就是被我給包養的小情人啊，我知道這種不是公費留學的私人出國肯定很花錢，但你放心，這點小錢錢，我還撐得住。”
卓靜思猛搖頭，“這怎麼能讓你出錢！不行！”
“我給你買車的時候，你也是這麼拒絕我的。放棄掙扎吧，有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你擋都擋不住了，那不然你怎麼出國？聽說在美國一個月生活費都要好幾千美元呢！等你在國外站住腳了，實驗室總得給你開工資吧？到時候你要真心裡過不去，再還給我咯？”
卓靜思臉一僵，竟無法反駁。
此時的兩人還不知道，徐立正的反擊並未結束。
徐副校長的確和武山剛剛達成了妥協，但這妥協僅限於陳光的身上。
徐大人的怒火，燒不到陳光身上，但總要發泄出來的，在陳光這裡妥協得越多，在其他人那裡燒得就越旺。
卓靜思有舒老太死保，勉強留住學籍。
真正要受傷的，是華玲，這個丁露曾經的室友，還有鍾月，甚至更加池魚之災的羅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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