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端起杯中酒,輕輕相碰後,各自仰頭一飲而盡。
醇和的酒精中,夾雜着中藥材稍顯苦澀的味道,輔以白花蛇散發出的活性物質中,那一絲若有若無的野性滋味,讓劉仲廷這一口酒下肚,登時覺得渾身上下都活絡起來,滲出了一層汗珠。
“好酒!”生性豪爽的他沉聲感嘆,又夾了一片涼拌魚皮放入口中,讚道,“好菜啊!”
雖然這番讚歎有點惜字如金,但於伏仍舊能從他眼神中感受到那股子真誠,便謙虛道:“劉局長過獎啦!”
葉邦泰在一旁微微一笑:“小於你也別太謙虛,關於酒菜嘛,我最有發言權。這涼拌魚皮,婉星處理得固然不錯,但更出彩的是魚皮本身的選材,如果不是地道野生品種,全然不會有這種口感。”
劉仲廷隨即接過話茬笑道:“至於酒嘛,我也不怕老葉你生氣,雖然這些年請你幫忙配了不少舒筋活血的藥酒,但還真沒有像今天這樣立竿見影的!”
葉邦泰深以爲然的點了點頭:“說起來,泡製這藥酒的白花蛇,應該也是蠻稀有的品種了!”
聽到這裡,金六爺插話道:“只是啊,咱們的小於老弟擅長的是魚療,而不是蛇療,呵呵,劉局你就繼續吃菜喝酒吧,咱們待會兒一起見證奇蹟發生!”
這番話說得意味深長,讓劉仲廷對所謂的魚療抱以無限期待:是啊,區區一杯藥酒已經有如此奇效,那傳說中神奇無比的魚療,還真的只能用奇蹟二字來形容了!
本來想迫不及待的追問幾句,劉仲廷又想起先前金六爺的親筆信,裡頭可說了,這魚療事關人家祖傳機密,切忌探根問底,也就只好將問題生生嚥下。
“來,各位前輩,這是今天的第二道菜,魯菜名品蛋黃魚片,今天這菜是用個頭適中的鱖魚烹製,肉質滑嫩、酸鹹爽口,有幫助睡眠的功效。”介紹新菜之前,於伏衝六爺報以感激眼色,畢竟自己表面上開的只是私房菜館,當然更希望客人們的注意力都在酒菜之上,而不是一上來就只惦記着魚療治病。
畢竟,目前自己杜撰出來的祖傳魚療,並不能保證包治百病,而利用魚泉的產出,卻能實實在在的做出五花八門的美味菜餚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劉仲廷的注意力也確實被美食分散了不少,話匣子一敞開,當年的諸多事蹟片段,便在閒談中又透露了不少。
“說起來,當年我金老六雖然行事低調,卻還是給劉局你添了不少麻煩吶!”
“六爺這話說的,咱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一來您管教下屬有方,也沒做啥過分的事,二來嘛,當年陳倉團伙襲擾江都時,六爺您可幫了我不少忙,說起來這些年,也沒好好感謝過您,今天就藉着這杯酒,敬您老一杯吧!”
於伏在一旁看着倆人喝酒,忍不住好奇問了兩句,這才進一步獲悉,當年那個犯罪團伙的頭頭叫陳倉,爲禍江都時搞得人人自危,這惹惱了那時正值壯年的金六爺。
雖然老爺子當時還只是江都地下勢力的一方諸侯,遠不及今天的地位,但他卻能縱橫捭闔,一番聯絡溝通後,讓所有地下勢力暫時擱置紛爭,一同對付陳倉這個不速之客。
一時間,江都的黑白兩道竟然達成了默契合作,織成了一張天羅地網,這才發現了陳倉團伙的藏匿之地。
唯一的遺憾是,黑白兩道畢竟無法並肩作戰,所以等到情報傳達至警方,再由警方佈置行動,這個速度即便再快,畢竟也是需要時間的。
說到這裡,金六爺恨恨道:“提起這事,也是我金老六多年來的心結啊,到底是誰走露了風聲,讓陳倉在最後時刻提前察覺,不僅讓他僥倖逃了,還讓劉局你身負重傷……”
劉仲廷也感嘆道:“我受傷倒無所謂,關鍵是陳倉身負多起命案,卻逍遙法外至今,一想起來我就睡不着覺,身上這傷,也算是給我提個醒吧,此生不親眼見他歸案,我怕是死也沒法瞑目了!”
一番唏噓的交談中,中午的筵席已經上到了最後一個菜。
“雪山鱒魚湯,口味清淡,適合餐後適量飲用,調養腸胃。”
聽着於伏介紹,又嚐了一口魚湯,劉仲廷終於忍不住發問:“小於啊,你這一頓飯下來,不同的菜用的魚種類不下十種。據我所知,這些魚的產地可都分散在天南海北,如果都是野生品種的話,你是動用了多少關係人脈,才能及時給運到這兒來啊?”
不愧是老警察,一發問就問到了根兒上。
不過於伏顯然不會開業第一天就開先河,讓客人肆意打探背後秘密,想了想他便笑道:“我想,與其讓當年逃走的歹徒困擾劉局一生,不如讓我這個商業機密取而代之吧!”
一句話說得機智無比,言下之意是在祝願劉仲廷早日一償心願,將那陳倉緝拿歸案呢。老局長何等聰明,一聽便會心一笑,同時也識趣的不再追問了。
眼看這菜都上完了,在後廚忙活半天的葉婉星也來跟客人們見面,就菜品質量交談了幾句,劉仲廷聽得有些心不在焉,看得出來,他對於伏的魚療是多麼期待。
也沒等他發問,於伏朝祝阿香使了個眼色,很快便讓她取來了一隻玻璃瓶,裡頭裝着滿滿一瓶灰黑色的醬汁。
“劉局,您當年的英勇事蹟,我聽說後佩服得五體投地,所以今天能邀請您來參加小店的開業慶典,晚輩深感榮幸。”
“這一瓶是我特製的魚醬,總共是七天的量,每一餐取一勺食用,對您的身體麻痹和陳年老傷,應該都會有改善的效果!”
果然,宴席吃完,這就進入正題了!一想到自己也能親身體驗一把神奇的魚療,更想到有希望能免於癱瘓厄運,繼續在工作崗位上追逐那個多年的夙願,劉仲廷激動不已,刷的一聲站起身來,竟是雙手從於伏手中接過了玻璃瓶。
他這一起身,周圍人倒是一時沒反應過來,但他自己卻在片刻後便如石化一般愣在當場。
“這……這怎麼可能?”手裡捧着玻璃瓶,他的臉上又驚又喜,環視周圍,將所有人都看了一遍,似乎有點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這時候,葉邦泰總算反應過來了,驚道:“劉局,你這兩年久坐後根本沒法自己起身,說是下肢麻痹使不上勁,這怎麼……”
“是啊!”劉仲廷重重點頭,很快便將目光落在了於伏臉上。如此立竿見影的轉變,他只能將原因歸於眼前這個滿是謎團的年輕人。
於伏淡然一笑:“劉局長,我從小就崇拜英雄好漢,所以你的病我是肯定要治的。今天的菜裡,我都讓婉星加了這種魚醬,輔以白花蛇藥酒,短時間內讓你身體麻痹減輕,是意料之中的!”
劉仲廷激動得雙手微微顫抖,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麼好,思索半天后才恍然道:“大恩不言謝,小於你的恩情我記下了!祝小姐,我來買今天這頓飯的單吧!”
祝阿香聞言莞爾一笑,朝於伏報以詢問目光。
“劉局,今天是小店開業慶典,哪有讓客人買單的道理?”於伏笑道,“六爺、葉叔,二位也算是小店的合夥人了,不知你們意下如何?”
金六爺和葉邦泰相視一笑,齊聲道:“一切聽於老闆的安排!”倆人不愧是多年的摯友,開起玩笑來竟是如此默契。
劉仲廷哈哈大笑,指了指手裡的瓶子:“那這魚醬,算是你爲我開的藥,不算在開業慶典宴席裡了吧?我爲這個買單總可以吧?”
在老局長的期待目光中,於伏同樣搖了搖頭:“劉局,這個錢我就更不會收了。我早就說過,魚療只爲有緣人服務,能爲您這樣的大英雄治病,是晚輩的福分,談錢就太見外啦!”
話說到這份上,劉仲廷知道再堅持給錢就生分了,只好爽朗一笑:“那小於今後要是有什麼能讓劉某人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便是!”
這番承諾江湖氣十足,惹得金六爺朗聲發笑:“小於老弟,你面子可真不小,有江都公安局長的這句話,以後有誰還敢像上次在城南倉庫那樣對你?”
想起這茬,於伏忽然心念一動,對劉仲廷道:“劉局長,說起想請您幫忙的事兒,我現在倒就有一件!”
“嗯?那太好了,你說說看!”
“聽說您從小習武,學的是家傳的功夫,所以我想請您身體恢復後,抽空教我兩招啊!”
可不是麼?現在我身體力量和抗擊打能力都得到極大提升,如果能學點武藝傍身,哪還用得着各路大佬們關照?以後再有城南倉庫那種事發生,自己一個人就解決了,那才叫能力呢!
一聽這話,劉仲廷當即點頭:“這沒問題,本來咱家功夫是不外傳的,但小於你對我來說,哪能按外人論呢?”
金六爺聞言連忙打趣道:“說起來,劉局家的千金,今年也二十出頭了吧?”
劉仲廷一怔,隨即道:“是啊,這丫頭今年剛剛警校畢業,前不久才進到江都警隊呢……”
這倆人的話題,不知不覺就跑偏了,而且還偏得讓人浮想聯翩——爲什麼一說起不是外人,老爺子就忽然扯起了劉家千金啊?
一時間,於伏、葉邦泰、葉婉星、祝阿香的臉色,都不免有點程度不同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