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瀚緩緩低頭,掙脫容淑藍的手,張開雙臂一把擁住她,臉頰在她的耳邊輕輕摩挲了一下,低低地說道:“阿藍,謝謝你。”
謝謝你沒有因此棄我而去,謝謝你願意原諒我。
容淑藍安靜地站着,任由沈瀚緊緊抱住自己,目光越過沈瀚的肩膀,看向遠處濃黑的夜色。
良久,沈瀚才放開她,低頭看着她的眼睛,輕聲道:“現在我最擔心的是三哥。”
容淑藍默然。雖然她不知道容叔權是一個怎樣性格的男人,但是隻要是有血性的男人,都無法容忍滅族之仇和奪母之恨罷!
她能保持冷靜,最主要還是她對開國公府沒有歸屬感,所以對滅族大仇的感觸沒那麼深刻。
其次,她對女人的貞潔和名聲看得並不重。她認爲,只要藍氏還活着,纔是最重要的。
容淑藍自私而狹隘地把家,限定在了一家四口人的概念裡。
“你見到我哥哥了?”
沈瀚搖搖頭,“你失蹤第二日,我才收到消息,三哥要次日才抵達,我等不及見他,就先找你去了。”
二人閒話兩句,就離開了譚府。
小黑剛持續奔跑了四千多里路程,即便二人再着急,也不得不在襄城停下來歇一晚。道了客棧,依然是要了兩間上房。
客棧在亥時之前都可以點餐,但二人都沒什麼胃口,沈瀚在容淑藍的房間隨意吃了點水果充飢,就離開了客棧,不知去向。
容淑藍盤膝坐在牀上,行功恢復了體力,就睜開眼睛,看着窗紙外的夜色出神。
其實,在容淑藍的內心深處,得知這一世的母親藍氏還活着,是非常高興的。
這份喜悅之情,甚至可以抵消因父輩間的三角關係,而引發的家族災難以及後續譚家被滅門慘案等等事情,所帶來的負面情緒。
現在她所考慮的,不是怎樣向沈均善尋仇,而是萬一容家父子與沈氏起了衝突,還是不可調解的衝突,她該怎樣做,才能護佑家人平安。
這麼想着,容淑藍陡然想到一個問題。
如果沈均善已經知道沈瀚反骨,那他會不會趁他們都不在的時候,對烏山動手?!
要知道,烏山不但是她的大本營,還是沈瀚的大本營!他們二人所有的後備力量,全部在烏山!
從譚府的滅門慘案就可以看出來,沈均善絕對不是一個心慈手軟的人。如果他對烏山動手,很有可能會徹底斬斷他們的翅膀,把他們的老巢一鍋端了!
容淑藍想到這裡,頓時坐不住了,起身打開房門,一邊跨出門檻,一邊用靈識在附近掃視了一眼,就看見不遠處的大街上,沈瀚急匆匆的身影朝客棧奔來。
轉眼間,沈瀚的身影已映入容淑藍的眼簾。他三兩步上了樓,一邊走向容淑藍,一邊壓低聲音道:“回房,我有話跟你說!”
容淑藍二話不說,轉身回了房間,等沈瀚隨後進了房,她反手把房門關上,擡頭看向沈瀚。
“阿藍,出大事了!”沈瀚的表情凝重如水,“岳父反了!”
容淑藍眨巴眨巴眼睛,脫口而出道:“這回是真的反了?”
沈瀚鳳眸幽深,臉上一絲笑容都沒有,“這回是真的。三哥領着十餘親衛潛入京城,與岳父匯合後,父子倆便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京城,數日後在北疆現身。岳父在北疆重組容家軍,諜報送出的前日,岳父已經收編了容家軍三萬舊部,佔領了石頭城,徹底與天佑決裂!”
沈氏皇朝,國號天佑。
沈均善九月中旬在潁州稱帝,隨後在舊朝百官親自西下潁州恭迎回京後,承德帝禪位與沈均善。
十一月初八,沈均善在京城進行登基大典,建立天佑皇朝,改國號爲天佑,改年號爲至善元年。
沈瀚所謂的容氏父子反了,指的是父子倆反了天佑新朝。
容淑藍沒有追問父兄的消息,而是冷靜地問道:“烏山有什麼情況?”
沈瀚俊臉含煞,冷聲道:“父親正式任命新晉鎮國公司徒雷霆出任烏山總兵,原鎮南候三萬舊部撤離西疆,現已全部轉移到烏山,充入烏山總兵府。”
容淑藍雙眼一眯,“那我的容記和容家莊呢?”
沈瀚看着容淑藍,眼裡露出一絲愧疚,“夷郡府所有容記分店全部停業,容家坊被迫停工,包括石頭街所有店鋪也停業了。幸好,沒有任何人員傷亡,容記的員工和容家軍,以及我的一部分親信部署,全部退守容家莊。”
容淑藍眸光一凝,這動作可真夠快的!
“這是沈均善的意思,還是司徒雷霆自己的意思?”
“我想,各佔一半。”
二人相識一眼,同時沉默下來。
片刻後,沈瀚率先道:“阿藍,我們兵分兩路,我回京,你南下。你先把烏山大局穩定住,不能讓司徒雷霆把我們的老巢給端了。我先打聽到岳母的下落,再回烏山與你匯合,同時聯絡岳父和三哥,看看他們怎麼說!”
沈瀚這番話,已經明確地表明瞭自己的立場:堅定的站在妻子這邊!
容淑藍對他的態度很滿意。別的不說,就憑這一點,就說明沈瀚不是愚孝、是非不分之人。
她想了想,認爲沈瀚說的在理。沈瀚渠道廣,在信息收集上比自己快捷,修爲也比自己高,他去找藍氏,比她去更合適。
而烏山,她的確放心不下。
“好,就這樣。到了京城,你先打聽一下哥哥有沒有把劉嬤嬤和牡丹安排好,如果她們還留在開國公府,你一定要設法護她們周全!還有,你自己也要保重!”
捕捉到容淑藍眸底隱藏着的關懷,沈瀚陰霾的心漸漸涌起一絲暖流。
他伸出右手,拉起容淑藍的左手,雙手握住,舉到脣邊,在她的手指上印下輕輕一吻。
沈瀚深深地凝視着容淑藍的眸子,聲音低沉而溫柔,是從未有過的纏綿:“阿藍,等我回來。”
容淑藍的耳根微微發熱。她輕輕點頭,輕聲道:“明年四月十五之前,你一定要趕回來,我有禮物送給你。”
沈瀚鳳眸彎彎,露出一絲笑容,輕輕一拉,把容淑藍擁入懷中,緊緊抱住,貼着她的耳朵,悄聲道:“阿藍,你已經有五年沒有送過生辰禮給我了。”
容淑藍一愣,很快就想起,這廝的生辰,不正是四月十五嘛!
他以爲自己是準備給他過生辰呢?這還真是一個美麗的誤會。
“明年你生辰,我會送你一份最最特別的禮物!”
此刻,愣頭青沈瀚完全不知道,他將迎來生命中第二個重要的女人:他的豆芽小公主。
容淑藍伸手回抱了沈瀚一下,就把他推開,“事不宜遲,我們得儘快趕路。小黑跟你走,你給我弄匹快馬就行。”
小黑速度快,沈瀚此行的危險性更大,關鍵時候,小黑還能帶着他逃命。
沈瀚不捨地鬆開容淑藍,搖頭道:“不行,你帶小黑走,不然我不放心。”
容淑藍出乎意料地堅持,抿嘴道:“小黑必須跟你走!否則,我北上,你南下。”
沈瀚陰鬱的鳳眸漸漸明亮起來,他雙手握住容淑藍的肩膀,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太過明亮太過溫柔,容淑藍竟有點不敢直視。
她微微挪了挪肩膀,還未掙脫沈瀚的手,一隻大手扶着她的後背,猛然將她拉入懷裡。
沈瀚的俊臉壓了下來,吻上她的脣。
容淑藍只猶豫0。01一秒,脣齒就被沈瀚的舌頭蠻橫地撬開,深深吻了進去。
……
容淑藍被吻得手腳發軟,腦子因爲眩暈而有點迷糊之際,肚子左右兩邊,兩股大力傳來,容淑藍被小東和小豆芽同時飛起的一腳踢得猛然清醒過來。
因兩人緊密相貼,沈瀚似有所覺,但是這個愣頭青只以爲是容淑藍在推開他。
沈瀚知道現在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依依不捨地鬆開容淑藍的舌頭,額頭抵着她的額頭,鼻尖頂着她的鼻尖,薄脣貼着她的紅脣,呼吸間,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脣齒間,
沈瀚的聲音微微黯啞,氣息不穩地低聲道:“我儘量趕回烏山陪你過年。”
明天就是臘月初一,距離春節只有一個月的時間。沈瀚說這話,只是捨不得容淑藍。其實兩人都知道,這個春節,團聚的希望很渺茫。
容淑藍被沈瀚的纏綿不捨所感染,烏黑深邃的眸子漸漸變得霧濛濛的,她低聲道:“天就要亮了,你給我弄匹快馬。”
“好。”
天矇矇亮之際,兩人在襄城外分道揚鑣,沈瀚北上京城,容淑藍往東南而去。
沈瀚終是拗不過容淑藍,帶走了小黑。
容淑藍有秘密花園做後盾,跑兩個時辰,會連人帶馬進入秘密花園休息一會,等馬兒的體力恢復了,再次出發。
就這樣,堪稱馬不停蹄地一路狂奔,在初一凌晨時分,容淑藍抵達夷郡府。
她沒有進城,只在碼頭上花重金買了一艘漁船,一人一馬楊帆南下。兩個時辰後,進入烏山海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