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林默默的注視着李世民半晌,突然展顏一笑,道:“原來如此,世民,那你先和你哥哥和弟弟退下吧,以後再讓你父親帶你出去多玩玩.”
“恩.”李世民回頭看了眼李淵,用力一點頭,跟着李建成和李元吉一起退下.
楊林再轉頭看着李淵,輕輕一笑站起身來,走到李淵身前,道:“李大人,既然你也被漢王所害,我也就不追究了,等叛亂平滅,你也就隨老夫一起回京吧.”說罷也不等李淵回話,領了衆人魚貫而出.
李淵一言不發在後跟着,直將楊林送出了府門,走的看不見人影了,這才低聲暗罵一聲:“老匹夫!”
暗中派人監視好李淵,楊林這才專心研究起眼前的形勢來,自己這裡除了帶來的三萬人加上城中原有的剔除了老弱病殘的五千人,一共還有三萬五千人.而城外漢王軍卻十萬有餘,兵力上雖然懸殊巨大,但好在自己有高城後牆,按兵法有云,十則圍之,這漢王的十萬兵馬對自己而言還真的算不上什麼大問題.
走上城牆,看着城外盔明甲亮,陣容整齊,守城固然容易,但想要破敵楊林搖了搖頭,看向身邊副將明榮道:“可有什麼消息?”
明榮搖了搖頭道:“漢王將太原城圍了個水泄不通,斥候派不出去啊.”
楊林皺眉道:“他們也不過十一,二萬人,難道竟能將整個太原全部圍起來?”
明榮道:“那倒不是,他們重點只在西門和南門,而北門和東門只有很少的兵力,只是那兩個門雖然兵少,但也是那些普通斥候所能衝出去的啊.”
楊林怒道:“斥候衝不出去,難道你們這些當將軍的也衝不出去嗎?只要你們能衝出去聯絡上陳元帥,叫他迅速趕過來,與我們裡外夾擊,則漢王軍必破!”
明榮爲難道:“王爺,如今軍中五品以上之將除了我就只剩下楊沖和宋溪了.本來人手就不夠用了,若我們再衝出去聯絡陳元帥的話,這太原城的防守就”
“我難道不是人嗎?”楊林怒道:“你等會就去做準備,明天就衝出去,聯絡了陳元帥,記你一大功!”
“王爺”
楊林擺手道:“不必再說!就這樣決定!”
“報~~~!”一個小校迅速衝上城樓,“陳元帥有信使到此!”
楊林大喜:“哦?在那?快叫他上來!”
“末將花勝拜見楊元帥!”
楊林上前一步攙起花勝,急道:“花將軍請起,陳元帥有何消息?”
花勝從懷中取出一紙,交於楊林道:“元帥命我通知楊元帥,只要楊元帥能示弱三日,二十萬大軍定能在漢軍身後佈下天羅地網!”
三天裡,血肉交融
太原城外,看着滿營的傷兵,裴文安此時真是欲哭無淚,首先是沒料到太原城在楊林不到三萬人攻城的情況下不戰而降,然後接着是太原城看似搖搖欲墜,但自己連續強攻數日,卻損失兵將近半,最慘的是剛纔竟然接到情報,陳鐵領着二十萬大軍已經悄然在自己身後佈下了天羅地網可若只是如此也就罷了,畢竟成王敗寇,死則死矣,沒有什麼好說的,可是回頭看向那現在還在醉生夢死,爛醉如泥的漢王也許是時候該結束了
裴文安無奈的嘆了口氣,慢慢回到帳中,輕輕地推了推伏在桌上睡倒的楊諒,“殿下,殿下.”
沒有反應,裴文安加重了點力氣,繼續道:“殿下,殿下.”
“是誰好不知趣,擾人清夢?”楊諒嘟囔着慢慢坐了起來,伸手抹了把臉,這才睜開了蒙朧的雙眼,向旁邊推着自己的人看去,醉笑道:“原來是裴大人啊,呵呵,一醉解千愁,裴大人要不要也來喝上兩杯?”說着端起桌上酒杯遞了過來.
“唉.”裴文安接過酒杯放回了桌上,輕聲道:“殿下,不要喝了,該醒醒了.”
楊諒呲鼻輕笑一聲,道:“醒?不到一年的時間裡,從起兵意氣風發之日到兵敗山窮水盡之時,這就象是南柯一夢,裴大人,裴文安!你說說!什麼是夢什麼是醒!”
裴文安沉默片刻,輕聲道:“難道殿下後悔了嗎?”
後悔?自己是不是真的應該後悔?楊諒蒙朧的眼神在看向裴文安之後突然強烈了起來,後悔雖然沒用,但要是自己將過錯全都推到他的身上,自己豈不是楊諒猛的站起身,大聲道:“不錯!我是後悔了!皇上再怎麼不是,他畢竟是我二哥,我只想好好的當個太平王爺,爲什麼要造反?大不了象老五一樣自縛進京就是了,我會落到現在這個田地還不是你們逼我的!”
裴文安靜靜地聽着楊諒的怒吼,輕聲道:“殿下說這些話的時候可曾問過了自己的良心?”
“”楊諒面上羞色一閃而過,怒道:“什麼良心不良心,我就知道這次造反不是我的錯!今天我就要將你這罪魁禍首拿住,等我回京後向皇上如實稟報,全憑皇上裁度!”
裴文安自嘲一笑,雖然自己剛纔也有想過讓他綁上自己好成全了他,但真從他口中聽到這句話時,心中的痛苦竟無以名狀.此人性薄如此,可笑自己以前還一心一意爲他也罷,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自己會有今天也怪不得別人,只怪自己瞎了眼睛看錯了人!當下慘笑道:“人情雖然淡薄,但若只爲不死,殿下大可不必如此,只要殿下投降,想必皇上爲了給天下做個仁慈之相還不會太過爲難殿下”
“你說的是真的?皇上真的不會殺我?”楊諒驚喜道.
“呵呵,不會的,殿下你就放心吧,至於我呵呵,”裴文安慘笑着慢慢走出大帳,邊走邊歌:“我徂東山,慆慆不歸。我來自東,零雨其濛。我東曰歸,我心西悲。制彼裳衣,勿士行枚。蜎蜎者蠋,烝在桑野。敦彼獨宿,亦在車下。我徂東山,慆慆不歸”
楊諒漠然,自小熟讀經史子集的他怎麼會不知道,裴文安現在所歌正是詩經國風中的豳風·東山.此詩共分四段,第一段徵人還鄉途中想象到家後恢復貧民身分的可喜,第二段是想象那可能已經荒廢的家園,覺得又可怕,第三段想象自己的妻正在爲思**他而悲嘆,而第四段就是回憶三年前新婚光景,設想久別重逢的情況看着裴文安此時似顛似狂,楊諒知道他一定對自己非常失望,但想要說些什麼,卻發現早在自己衝口而出責怪之言時,裴文安的心死了,而自己的靈魂也跟着死了
“我徂東山,慆慆不歸。我來自東,零雨其濛。果臝之實,亦施於宇。伊威在室,蠨蛸在戶。町畽鹿場,熠燿宵行。不可畏也?伊可懷也。”裴文安慢慢走出營門,看着無數將士驚疑不定的看向他,是自己將他們帶到了這裡,是自己一次次命令他們衝上高高的城樓,在他們深深的疲倦臉上隱藏着淡淡的怨恨.深吸了一口氣,大聲道:“將士們!明天你們就可以回家了!”
望着他們不敢置信卻漸漸狂喜的雙眼,裴文安淡淡一笑,繼續道:“裴某將諸位帶到了這裡,卻不能帶你們回到家鄉,實在是對不起大家了,明日你們等陳元帥來到之後就向他說明去意,相信他是不會爲難大家的”
“裴大人,那你呢?”
“就是啊,裴大人,那你呢?”
“我?呵呵,我也要回去了.”裴文安慢慢抽出佩劍,指着夜空笑道:“你們看那個小星一閃一閃地,那就是我的家,他們正在招我回去呢”
“裴大人!不要啊!”衆人中就有聰明的已經有些猜出了裴文安的想法,連忙就要上前阻擋.
“你們不要過來!”裴文安橫劍在喉輕輕**道:“我徂東山,慆慆不歸。我來自東,零雨其濛。倉庚于飛,熠耀其羽。之子于歸,皇駁其馬。親結其縭,九十其儀。其新孔嘉,其舊如之何?”**到最後一句,手上用勁,長劍在脖子上一抹,血花飛濺之中,兩行清泉緩緩從面頰滑落.“終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