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業五年末最後的幾天,章丘縣城外的郡兵營地忽然無比的熱鬧起來。
一開始,只是章丘長白鄉南山裡的人趕來報名,但很快郡兵營納新的消息就傳了出去。紙包不住火,消息就如風一般的迅速傳開。
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郡兵營要從原來的差役改爲募兵,尤其是這一旦入選,就將授田給地的好處,徹底的激紅好多人的眼睛。
雖然要入郡兵營有好多條件限制,可不管符不符合身份,許多人都趕來報名,想要加入郡兵營。
不爲其它,就爲那最少五十畝地的待遇,也值得跑一趟。
章丘縣境內一半都是長白山,剩下的一半,那也是七山一水二分田,山陵多旱地多田地少。多數人早已成丁,卻連一畝田都沒分到的,更別說那些還未成丁的中男了。
均田令雖然規定中男也能授丁男一半的地,但連丁男都無地可分,中男又怎麼能分到地。
可就算無地可分,但一旦年紀過了成爲中男,就得開始服役。一旦成丁,還得開始繳租納調服庸。
早年朝廷甚至還規定按夫婦來徵租調,一夫一婦爲一牀,一對夫婦納的租調比單丁要高的多,因此導致當時好多百姓都不結婚,寧願打光棍。實在不行,那就不登記,暗裡成親,表面上卻依然分開過,仍然裝單身光棍。
後來當今大業天子即位之後,便取消了這個規定,改成婦人不受田也不納租調,只男人受田納租,但均田令的規定聽的好,可地方的田卻只這麼多,無田可授。
爲什麼長白山裡以前有那麼多逃民呢?
除了一些人是因爲犯事逃進山的,更多的還是那些家裡無田可種,卻要承擔丁役租調的貧苦百姓,走投無路之下才會逃進山去墾荒種地,以躲避課役,勉強求生。
羅成家以前一大家子十多口人,就只有幾十畝地,嚴重授田不足,但租賦課役卻一點不少,要不是家裡以前有個鐵匠鋪子能填補點,這日子一樣的過不下去。
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
因此在這歲末年終,大家不顧天寒地凍,紛紛趕來。
縣衙裡。
羅成還在與縣令張儀臣和縣尉杜如晦商定關於郡兵營改革的最後事項。
“百姓應募的反應超出我們的預期,十分踊躍啊!”張儀臣也早聽說了城外軍營門口的盛況。
“大家對土地的需求確實強烈。”
杜如晦道,“我只是有一事不明,你既然要招募新兵,可爲何卻要限制年齡,只招中男呢?招年輕的丁男,豈不是更好?”
羅成解釋道,“丁男多數已成家,家裡負擔大,牽扯也多。所以我們更願意招些更年輕的中男,他們年輕熱血,又無牽無掛。”
“已經確定了要招納的數量嗎?有多少人離開?”杜如晦問。
原來的五百郡兵中,還是有不少的齊縣他縣郡兵,郡兵改爲募兵後,這些人不可能長期留在這裡。
“其實大多數人都願意留下來,他們也想分田,可是那些外縣的我們也無法留下他們,他們原籍不可能會放他們遷來的。”
杜如晦能理解這種情況,戶籍人口那是一縣根本,誰肯放人走呢。
這些人想留,可羅成沒法留,因此大概會有一百二三十人離開,其中不乏一些輕騎隊、弓弩隊、斥候隊的老兵,這對郡兵營來說是個很大的損失。
可也沒有辦法。
改革後,雖然現在會流失些老兵精銳,但起碼剩下的人可以長期留住了。
剩下的其它人,都表示願意留下。
他們留下來,也一樣能夠享受分田的待遇,因此大家都不想走。
連老王他們那十個老兵教頭,也願意留下來。他們本是張須陀的部曲,多是些原籍無牽無掛之人。
“我們可以幫他們落籍。”杜如晦也知道這些殘疾老頭的厲害。
部曲是一種依附於主人,不算良民但又不是奴隸的特殊人羣。部曲可以與良人成婚,也可以與奴隸成婚,但若是與奴隸成婚,那麼子女也就只能是奴隸了。
同樣的,部曲只要主人願意,給他們一道文書,然後到官府登記一下,他們就能成爲自由的良民,這是與奴隸最大的不同。
但當他們還是部曲之時,他們便不是國家的戶籍人口,不用納稅服役。
但部曲也無法享受均田分地這樣的國家福利政策的,只要老王他們得到張須陀的放免,然後章丘縣就可以接納他們,給他們入籍落戶,郡兵營也就能給他們分田授地了。
“那就是大概只要招一百一二十人了,但現在你營外來報名的估計兩三千人不止啊。”
“那也沒有辦法,只能擇優錄選了。”
這個郡兵改革的方案已經快馬上報了郡中,已經得到了郡丞的回覆,說允許章丘縣試行。因爲章丘縣剛出過反賊,而且長白山以往賊匪也多,對郡兵的依仗很大,張須陀也希望郡兵營的戰鬥力能夠更強,而不是隻是一種輪值的形式而已。
“那麼就初定每個郡兵授五十畝地,所授之地便是山中原逃民們所墾之地。”杜如晦道。
到了最後,羅成還在給自己手下弟兄們爭取,“郡丞,山裡的土地比較貧瘠,要不山裡授五十畝,然後再想辦法在郡兵本鄉再拔十畝地?”
“一人十畝,五百人可就是五千畝。”杜如晦道。
“縣尉,本縣五鄉,平均一鄉也就千畝。擠一擠,總是還能擠出點來的。”
“五十畝在山裡,十畝在原鄉,也不便照顧吧?”杜如晦道。
“總會有辦法的,這十畝地也可以交給他們家中父母兄弟們幫忙耕種啊。”
張儀臣也勸道,“縣尉就答應他吧。”
“好吧,一人再加十畝原鄉授田,不過可不保證這十畝地是好田。”
“知道,有十畝地就滿足了。”羅成點頭,“不過我還想請求縣尉,山中給郡兵一人授田五十畝外,還可以允許郡兵能夠自墾五十畝荒地。另外,山中土地貧瘠,我希望縣裡能夠給郡兵們先免三年的雜捐攤派。”大隋規定,成丁纔開始交租納調,未成丁不用交納。可除了這正賦之外,其實地方上的攤派還是很多的。
“過份了啊。”
“縣尉就幫個忙嘛。”
“最多免一年。”
“兩年吧。”
杜如晦翻了下白眼,最後答應了。
“縣尉,縣裡再給郡營拔點田軍屯吧,以補充軍營用度,這訓練啊養馬啊軍械損耗啊都比較費錢啊。”
杜如晦對羅成這種無賴也沒辦法,最後只好答應,只要郡兵營在山裡能找到地,種的過來可以拔此給他們。
“謝縣尉。”
“你也別謝的太早,我們能做的都做了,能幫的也就這些了。我們對郡兵營只有一個要求,能夠保衛章丘,守境安民。”
“一定做到,請縣令和縣尉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