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靈愕然望向自己徒弟,溫去病卻笑道:“它死也是我的鬼,師父,殺不得啊!”
“但這等大事,怎麼能……”
“沒什麼不能的。”溫去病笑道:“師父,它是我的鬼,我覺得它夠資格聽,它就沒問題,而且坦白說,我和它的關係,怎麼也要比和地藏大菩薩熟得多,如果這事大菩薩都知道了,沒理由阿月不能知道,你說對吧?”
被溫去病這一句點醒,圖靈登時愕然,反應過來這話說得不錯,此地沒有結界屏障,就算有,恐怕也擋不住地藏金龍的有意俯視,而以赤魃先前的表現,地藏的注意不在這邊纔是見鬼,所以己方獲得鬼君旗的秘密,地藏多半已經知道,但爲何卻完全沒有動作?地藏金龍的立場,到底是在哪一邊?
“如今情勢未明,敵我難分,別人都有自己的盤算,無需想太多……”溫去病微笑道:“現在我們最需要的,是團結,別再自己人……好吧,自己鬼內鬨了!”
圖靈兩次發勁,都無法震開溫去病的掌握,只得放棄,“你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麼嗎?外頭那些鬼,那副樣子……大家都已經快瘋了,我從沒見過它們這種樣子,你到底打算出去和它們說什麼?你真的有計劃要帶他們發財?我可不相信會有這種天命……”
溫去病聞言聳肩道:“天曉得,反正到底要怎麼說我還沒想好,等到想好之後再出去說也不遲……估計要想個幾天吧。”
圖靈當即駭然道:“你還沒想好?那後頭要怎麼向它們交代?如果它們在外頭激動到發了狂……”
溫去病卻滿不在乎,鬆手道:“不要緊的,人不在壓抑中瘋狂,就在壓抑中滅亡,鬼也一樣,讓它們多壓抑一下吧,反正不管最後是狂了還是亡了,我們都有得賺啊!如果霸皇那邊也能這樣,那我就輕鬆多了。”
圖靈失聲道:“你、你到底都在說什麼啊?這件事情你到底是想怎麼辦,就算不管他們,後頭那些覬覦的大能和萬古你又要怎麼解決?”
“……簡單來說……”
溫去病試圖解釋,但話到了嘴邊,卻又遲疑起來,原地踱步,不斷繞圈考慮,圖靈、妃月淚在一旁看着,壓根不敢出聲,只能默默等着他的說明,卻沒想到這一等就是小半時辰,溫去病在旁邊走來走去,眉頭越皺越深,卻始終沒有再停下來說話。
這樣的等待,看似根本沒有盡頭,圖靈和妃月淚的目光,一下看着溫去病,一下又看看空中那面陳舊破敗的小旗,越等越是心焦,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是不是該出聲打斷,最後,好不容易溫去病一下擡頭,開口道:“這張鬼君旗,目前是沒法用的。”
聞言瞬間,如果不是因爲對赤魃這兩天裡的一系列神奇表現,又驚又敬,圖靈和妃月淚肯定都會衝上去打人。
……你在那邊走上這麼半天,搞得氣氛那麼緊張,最後出來的居然是這句話?
……這面旗子根本早已破損,上頭的殘損傷痕,難道我們會看不出?它目前沒法用,難道我們會不曉得?用得着你在一旁裝腔作勢,考慮那麼久,纔給出這麼個結論出來?
“咳!稍安勿躁,我是說,這面旗子,其實並沒有全壞……但卻是沒法用的。”溫去病輕咳一聲,伸手碰觸鬼君旗,“這事用說的太費事,你們還是直接看看吧。”
手掌碰觸旗幟,溫去病小心釋放出一絲源自魔屋中寶座的鬼君力量,那張歷經萬古,已經徹底陳舊破敗的旗面,立刻燦發一層綠光,浮現出一張清晰的百鬼夜行圖案,更有一股強大的能量在上頭緩緩流動。
這股能量,感覺藏得極深,之前完全完全發現不了,而如今顯現出來,有非常厚重的感覺,看似平靜水面,裡頭卻深不見底,圖靈、妃月淚下意識地進行感知,纔將神識探入,立刻就是一陣陣天旋地轉,彷彿自身神魂要被一股莫名大力拉扯離體,耳中所聞,盡是千萬亡魂的哭號、讚歎之聲,心中大駭,第一時間切斷聯繫,這才得保不失。
圖靈駭然道:“好傢伙,這……這就是祖師爺的成道之寶,億萬鬼族的衆生之力,都還保存在裡頭?”
聽見這一句,妃月淚也立刻明白這面旗幟到底是什麼了,愕然回看溫去病,“少爺,這是……這是酆都鬼君當年的……”
話到嘴邊,妃月淚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該說什麼,本以爲自家少爺只是巧獲鬼君的傳承,通過寄存於冰髓珠中的一點力量,因緣牽扯,引動了什麼鬼君留在鬼市中的後手,成爲鑰匙,後頭有希望解開鬼君遺留的其他秘密……
這樣就已經很要命了,哪想到少爺根本是連鬼君的成道之寶都入手了,那還得了?這等於是昔日酆都鬼族藉以成道的整個完整的修練體系,都攤開在少爺面前,後頭只需要按部就班,跟着萬古以前鬼君成道之路,直接走下去,連踏入永恆的路都對少爺再無奧秘可言!
如果說,之前猜測的那狀況,是會引起鬼族各方覬覦,各方巨頭會來搶奪,卻還不至於殺雞取卵,留有餘地,要用鑰匙來開門,現在則是連那點餘地都被撕破。
得了酆都鬼君的成道之寶,能夠吸納億萬鬼族願力,又有冰髓珠中的鬼君之力爲基礎,少爺衝上萬古,進窺永恆根本只是時間問題,甚至都不用太久……鬼界各方巨頭,就算得不到這股力量,也絕對不會讓少爺有成長起來的機會,再現昔日鬼君威壓鬼族,一統鬼界的偉業,而諸天其它勢力,也斷然不會讓鬼族出現第二個鬼君,必定要將之抹殺,杜絕後患,這……可該怎麼辦?
妃月淚投過來的眼神,充滿擔憂,溫去病卻只作不見,搖頭道:“這旗幟中蘊含的衆生之力太強,根本不是天下任何人物能夠承受的了的……哪怕是萬古恐怕也不行,畢竟這是配合鬼君本身境界的寶貝,想要承受與使用,都得證道永恆,若否……引其中的衆生之力入體,就是引火燒身,神魂迷亂,成爲一頭被抹去靈識的混沌怪物。”
類似的存在,大家都不陌生,就是魔界的瘋囂之主,圖靈卻忍不住道:“就沒有其他的變通方法了嗎?祖師爺當年也不是天生永恆,同樣是一步步成長起來。”
溫去病道:“不,師父你沒聽懂,如果我今天也自己作一件氣運之寶,用來蒐集信仰願力,隨我本身境界一同成長,逐步擴大,那自然是沒有問題的,但這面旗幟中所存的,卻是酆都鬼君集來的衆生願力,這股力量仍然運作,就表示鬼君還存在,我們若想從中竊取力量,等於……要捱上鬼君一擊,相信我,這個活你只能找霸皇來幹。”
妃月淚暗忖,這麼短短時間之內,少爺連着提了好多次霸皇,這是得對他有多深重怨念才幹得出啊?不明白的人,還以爲這倆是一對好基友咧!
圖靈依舊不死心,道:“總還有別的辦法可想吧?你不是繼承了一些鬼君的力量嗎?一口氣吸納不下,或許能試試看……分批吸納?”
溫去病直接搖手道:“這又談何容易?這可不是普通人族的願力,哪怕不考慮鬼君的影響,光是鬼族的願力本身,就不是那麼輕易能夠扛下的,所以這些年,除了鬼君,再沒有鬼族可以行此道,以衆生之力修行。師父你想想,祖師爺當年爲了扛下這股力量,最後整出了什麼樣的框架?最後是如何吸納的?”
聽到這句話,圖靈登時沉默下來,酆都鬼君昔日爲了統合億萬鬼物的願力,開朝立代,封官建庭,搞出了鬼族天庭的雛型,要征伐諸天,踏入禁忌領域,爲天所忌,後來失蹤恐也與此有關。
酆都鬼君當初已證永恆,尚且是這下場,如果赤魃也敢作同樣的事,以此刻的微末修爲,恐怕立刻就要遭到報應,不得好死……甚至說不得等下一吸納,就是天劫降下……
酆都鬼君的老路,已經證明是一條走不通的死路,旁人別說繼續照着走下去,恐怕只走個一兩步,就要直接完蛋了。
“……可,若是沒有鬼君的力量,你又要如何過這一關?”圖靈不甘道:“現在外頭不曉得多少雙眼睛都在盯着你,恐怕你一出去,就直接會有大能親身出手,如果不想出個辦法來,你……”
“辦法並不是沒有。”溫去病正色道:“但這法子可能比鬼君當年走過的路更加兇險,所以我才猶豫了這麼久,現在我想問問師父你,爲了巨骨幫能夠發揚光大,爲了你徒弟的性命,你願不願意……犧牲自己?用你的犧牲,來換取大家一個更寬廣的未來了?”
溫去病的話一出,妃月淚首先就愣住了。
這,不是少爺會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