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天上那個燦爛的紅色煙花,溫去病着實納悶兩個問題,第一,自己親手製作出來,專供溫家人使用的通訊煙花,爲何會在這西北之地?
第二,到底是哪個腦殘,纔會把這應該是緊急、絕密的東西,在這地方公開當慶祝煙花來放?
情況太過詭異,以至於自己不認爲這是陷阱,無論如何,倒是有必要去看一看了。
“……那旗花,是我給在叔專用的,不到必要,不會放出來用……古怪,在叔沒可能到西北來。”
溫去病朝煙花方向行去,香雪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喂,怎麼看這都有問題,人家放個誘餌,你還真去啊?”
“……將心比心吧,如果今天你是看到我的煙花呢?”
“……要去就去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跟你幹蠢事了。”
“大部分時候,是你乾的傻事拖我下水吧?”
溫去病皺眉回話,與兩名隊友一同出發,既然知道此行有危險,溫去病該做的準備一樣也沒少。
龍雲兒不熟江湖事,感受不深,香雪卻深刻體會到,跟溫去病組隊的好處,各種優質裝備、道具,像不要錢一樣地使用,才一出發,他就直接幾道護符撕開,五顏六色的光亮,出現在三人身上,遮掩氣息,隱匿行蹤,還順道提升腳程速度。
煙花發放的地點,是附近一座山峰,孤立於高處,暴露在所有人眼前,什麼人都可以看清峰上的情況,但上山的一段路,卻是林木茂密,從山頂上很難看見什麼人靠近。
龍雲兒道:“這人挺奇怪的,好像在對我們表示安全,這是一種善意嗎?如果那裡藏了什麼,我們直接就看得到了。”
溫去病道:“我倒覺得,會這麼幹的人,不是蠢得厲害,就是腦子一條筋通到底,連這樣的傻事都幹得出來……”
香雪道:“不要廢話了,林中有人,你們沒感覺到嗎?”
溫去病點點頭,看來佈局之人,腦子也不是那麼單純,除了在山頂上放誘餌,讓自己放心靠近,也還在樹林中暗伏陷阱,留了人手,如果自己全無提防,便要栽個不明不白。
香雪的等級、境界雖然不高,但真祖血脈擺在那裡,感知力遠超過同境界的武者,三人在溫去病的掩護下移動,香雪的感知力全開,不但搶先一步把伏藏林中的人找到,巧妙避過,甚至還開始反向窺探林中人的氣息。
“數量不多,一共八個,但……這氣息挺熟的……封刀盟?”
香雪一臉奇怪的表情,封刀盟是頂級大派,門徒無數,在哪遇到封刀盟的人,都不足爲奇,但考慮到前一段時間的經歷,三人都不覺得這是偶然。
上山的腳步才走到一半,從林木疏影中,已可以看到,一名綁着馬尾的美貌少女,獨自在山頭,靜坐石下,閉目養氣,讓所有人都能看到她,也看清楚她身後什麼人都沒有。
“……居然是這小三八?”
溫去病表情怪異,怎麼都料想不到,這麼快就重見到司徒小書,自己三人一路顧及隱密,不走大路,又要抽時間做裝備與練武,被她追上來,速度上合理,但她來這裡幹啥?又爲何持有溫在乎的煙花令?
“不妙,看這樣子……溫家可能出事了。”
喃喃一聲,溫去病與香雪一合計,先讓香雪全面監控周邊,嚴查有否封刀盟以外的第三方存在。
“考慮到小三八的個性,滅了溫家,奪了煙花,跑來這裡向我耀武揚威的機率太低,恐怕是在叔託她傳話,給了煙花當信物……這樣的話,就要提防她遭人利用,反給人跟在後頭,藉此找到我們的可能。”
溫去病簡單解釋,聽得龍雲兒頭大如鬥,真沒想到裡頭還有這等複雜的牽扯,但香雪似乎一早想到,身影霧化消失,去四下搜尋了。
溫去病道:“香雪留着戒備,你和我一起出去。”
龍雲兒道:“這樣好嗎?情況既然不妥,要不再觀望一陣?或是,等香雪姊姊回來?”
溫去病道:“不必,我們出去吸引注意力,更有利香雪的行動,這小三八的思維,與她爺爺一脈相承,你光明正大,她就和你直來直往,你和她繞彎子,她就有理由坑你……雖然以她的智商,估計只有被坑的份。”
說着話,溫去病帶着龍雲兒,現身在樹林的邊緣,便即止步,雖然只是微微露了身影,閉目養氣中的司徒小書已察覺,從原處飛身彈起,像只小豹子般的飆來。
嬌美的身影,充滿勁道,一飆到溫去病面前,就被他伸手攔停,“簡單一點,我家怎麼了?”
“……你們的幾支隊伍出發後,溫家遭遇襲擊,是九外道的極樂堂,他們對你府上發動自殺式攻擊,誓言血洗……”
司徒小書淡淡說着,溫去病與龍雲兒都是一驚,算算時間,基本和溫家船隊遇襲是同一時刻,換句話說,極樂堂那羣瘋子,攻擊船隊不是爲了試探,而是同時襲擊溫府與船隊,這簡直就是滿門殺絕的節奏。
溫去病道:“璽鴻和青衛也遇襲了?你……嗯?你受傷了?”
“和溫府遇襲同時,他們率領的隊伍也受到自殺攻擊……他們都受了傷,但總算全身而退,你家的人,戰鬥三流,逃命真有超一流的水準。”
司徒小書暗暗佩服這奴隸販子的目光銳利,自己受創後,爲了趕路,運功強壓傷勢,身上殘留極淡的血腥味,被自己以特殊香料掩去,極難識破,他竟然一眼就看了出來?
“極樂堂死士攻襲溫府時,我與師兄正好率隊路過,參與了戰鬥,對方有地階,那一戰頗爲兇險,不過,最終敵人被我們擊退。”
司徒小書道:“戰鬥中,師兄傷得不輕,事後貴府總管登門探望致謝,我向他問起你的行蹤,他委託我來西北傳話給你,並且把這支菸花給我,做爲信物。”
龍雲兒眨了眨眼,聽出這簡單的一番話,沒說出口的部分,遠多過說出來的。
兩名星榜高手,雖然是實力保證,但想要力扛地階,還是極樂堂那種不要命的狂戰士風格,這也是玩命的行爲,朱鼎宇鬧到傷重臥牀,當時狀態未復的司徒小書,絕不會好到哪去。
溫在乎老成持重,不是那種會胡亂冒險的人,事關溫去病與溫家安危,他怎麼可能把這種事情委託司徒小書?老人個性倔強,會主動提出這種要求,可以想見封刀盟是如何的傷亡慘重,司徒小書當時又是怎樣的一個狀況?
龍雲兒都能想到的事,溫去病自然心中有數,卻未因此有什麼動容,逕自道:“在叔說什麼?”
司徒小書道:“老管家要我告訴你,青山依舊在,夕陽不紅,請你慣看一江春水向東流。”
“什麼?”
一頭霧水,龍雲兒望向溫去病,後者卻微微笑了起來,聽得懂這事先約好的暗號。
青山重地,是自己的研究密室與工坊,比起存放錢糧的寶庫,研究室裡的一切纔是重中之重,青山依舊在,所以溫家的核心根本無損。
夕陽如血,不紅的夕陽,代表流血不多,溫家四路人馬,連帶府內,傷亡情形不是太嚴重,至少,沒有傷筋動骨。
損傷不重,那就不用放在心上,當成別人家的事,繼續慣看一江春水向東流,該做什麼就做什麼,不用因此改變計畫。
老管家的心意,溫去病收到了,但極樂堂跑來玩命,溫家卻傷亡不是太慘重,這顯然不合理……封刀盟在其中所扛下的損傷,恐怕非常驚人……
溫去病道:“只有這些?我家總管沒傳話要我謝謝你?”
司徒小書木然道:“扶傷救弱,行俠鋤奸,是我輩當爲,分內事怎當得一個謝字?”
龍雲兒訝然,從這句回答,自己隱約感覺得出司徒小書幫了溫家大忙,可能還付出極重,卻不想居功,如果不是溫去病主動問,她連提都不想提,這份人品着實難得,就希望溫家哥哥能體貼點,坦率說聲謝謝,別開口又是嘲弄。
溫去病微微一笑,道:“……你這麼做人,平常一定沒什麼朋友對吧?”
……果然!
龍雲兒都快暈過去了,看司徒小書臉上一紅,拳頭一握,轉身就想離開,似乎被氣得厲害,連忙一步跨上前,搶拉着司徒小書的手,更朝溫去病瞪了一眼,“司徒小姐仗義仁俠,肯定交遊滿天下,家主你又胡說了。”
“……嘖嘖,這年頭,秘書都可以隨便嗆家主,什麼世道?”
溫去病一臉不屑,嘴角卻愉悅地微勾起來。
……你不懂的,交遊遍天下,靠的是交際與砸錢,不是仁義俠風。
……真正的俠客,通常沒什麼朋友,因爲這種人花錢多過賺錢,沒事還要向朋友借錢,幾個人受得了?
……更重要的是,俠客所重者,是心中的公理與正義,爲了這份公正,俠者斬私我,命都可舍,何況人情?這種人會朋友多,那纔有鬼!
……這個丫頭片子,居然選擇和她祖父一樣的崎嶇險道……
嘴角的笑意更濃,溫去病心頭不無感嘆。
“……不過,這次的事情,算我欠你一個人情……溫家人,有恩必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