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小荷才露尖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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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正值午時,早上的天空還是萬里無雲,此刻便淅瀝地下起了雨。喬憐羽在幺曲和沈禹巖的陪同下,來到崖下,只見溼漉漉的路上躺着兩具屍體。一具屍體無人問津還有一具屍體旁匍匐着兩個人,正是戚寶晨和喬雲烈。戚寶晨抱着屍體,嚎啕大哭,喬雲烈也是淚如雨下。

喬憐羽奔過去,四處找了找,果然頸中有一塊玉,是他們喬家的傳家之寶。握在手上的那一剎,淚,毫無聲息的掉了下來,趴在喬嚴修的身上悲痛欲絕,冰冷的雨水掉在身上也毫無知覺。耳邊的什麼聲音也化爲烏有,只有心中沉痛的傷。

什麼時候走的,喬憐羽也記不清楚了,只記得自己一直趴在喬嚴修的身上痛哭流淚。

醒來的時候,身邊只有沈禹巖一個人,他對我說:“想哭就大聲哭出來吧!”可是,她哭不出來,她問:“我娘怎麼樣了?我爹的後事安排怎麼樣了?大哥找到了嗎?”邊問就要下牀。

沈禹巖按住她的雙肩,說:“你現在出事只會讓伯母擔心。伯父的後事有你二哥在張羅,你大哥至今毫無消息。”喬憐羽情緒激動地說:“沈禹巖,我大哥是被我連累,你一定要幫我找到他。”沈禹巖點頭說:“會的,我一定會。”這一刻,沈禹巖成了她的救命草而不是嫌惡的浪蕩子。確實,此刻的他溫柔、體貼、穩重,任誰也不會相信他就是一個浪蕩子。

這時,幺曲端了一碗藥進來,沈禹巖對幺曲說:“給我吧,這裡有我就行了,你先去忙吧。”沈禹巖端起藥碗,舀了一勺子,吹了吹,遞到喬憐羽的嘴邊,說:“喝下這藥,病纔好的快,纔有氣力去找你大哥啊。”喬憐羽張嘴喝了下去,一口一口,直到一碗藥喝完爲止。

沈禹巖讓喬憐羽先休息休息,說:“晚上還要守靈!”直到看着喬憐羽睡着纔出去。可是他怎麼也想不到,喬憐羽是假裝睡着,等他走後,她就穿衣去了靈堂。

今日依舊是風雨如驟,花圃中的花都是一副殘敗之相。只是此時此情,喬憐羽哪還有心思顧念它們。

來到靈堂的時候,一個人也沒有,寂寥的讓人害怕。喬憐羽看着躺在棺中的爹,悲痛之情化爲氾濫淚水。伸手觸摸喬嚴修枯槁蒼白的面容,說:“爹,你怎麼那麼狠心我拋下我們不管了,爹,你起來,你跟我說說話啊,我不要你這樣。爹,以後我再也不跟你頂嘴,再也不惹你生氣了,爹,你醒過來,看看女兒啊,爹…...”

一個聲音鬼魅般的響了起來,“要不是你們兄妹倆,老爺至於這樣嗎?你現在一把鼻涕一把淚,給誰看呢?可惜老爺還這麼年輕。”說着就走到了喬憐羽的面前推開她,趴着棺木哭了起來,“老爺,你起來啊,留下我們孤兒寡母的,以後可怎麼過啊,老爺……”

爹畢竟是因爲自己的事才喪生的,於情於理,她都沒有資格說戚寶晨。

片刻之後,一個熟悉的身影也出現在喬憐羽的面前,就是喬雲烈,他譏誚地說:“憐羽,爹過世了,大娘不幫着張羅也就算了,如今這守靈也不見她的蹤影,這又是何故呢?”喬憐羽這纔想起來,娘沒有來。於是匆匆跑到唐鈺的房間。叫了幾聲都沒人應,找了個遍也不見人影。看到唐鈺的貼身流蘇,問:“有沒有看到我娘啊?”流蘇搖了搖頭。突然流蘇想起了什麼,說:“今早,夫人讓我去城南的冀寶齋買了很多胭脂水粉,都是夫人平時喜歡的。”喬憐羽覺得奇怪,問:“那你知道我娘用這些胭脂水粉做什麼用嗎?”流蘇搖了搖頭說:“不清楚。”

眼下最要緊的便是找到,而不是追問這些無關緊要的問題。找遍了整個喬府也沒找到唐鈺的蹤影,直到遇見看守後門的管家,喬憐羽才知道唐鈺穿了一身嫁衣出了門。唐鈺向來不走後門,可今天既走後門有穿着嫁衣,這裡面肯定大有文章。

喬憐羽叫上幺曲一起去找唐鈺,問了很多人,都是搖頭說沒看見。喬憐羽的心開始不安起來,她不停地對幺曲說:“娘現在肯定回去了,我們趕緊回去,否則娘又要擔心。”看着她這個樣子,幺曲除了心疼卻找不到任何的詞語去安慰。

回到唐鈺的房間,依舊不見人影。喬憐羽失落地坐了下來,猛然間,幺曲遞過來一封信,實在化妝臺前找到的。

信上的字跡工整,字形娟麗。內容如下:

憐羽:

對不起,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娘已經跟你爹在黃泉作伴了,我此生墮落情網太深了,對你爹唯恐愛之不及。我知道這對你很不公平,但有些事情是不能用公平去計較的。娘欠你的,只能來生再還了!

禹巖是個好的歸宿,不僅學識好,人品也好,你嫁到喬家,他定會善待於你。一個女人一生中有一個可以託付終身、相伴相隨的男人已是足夠。娘知道你對他成見太深,娘是過來人,這些事情看得分明,他的心裡是在乎你的。只要你用心去看,你一定會發現,他會是你最好的對象。

不要悲傷,不要仇恨,開開心心的活下去,這就是對你爹和我最大的報答了。桐城是個傷心地,你可以跟禹巖一起離開這兒,去雲州縣。

唐鈺絕筆!

紙從喬憐羽的手上緩緩滑落,淚水不可遏制的溢了出來。喬憐羽像個沒頭蒼蠅衝了出去,雨下那麼大,她沒有拿傘。到大門口的時候,她被剛回來的沈禹巖攔住,問:“憐羽,你匆匆忙忙要去哪?”喬憐羽哭泣着說:“我要去找我娘,她不會丟下我不管的,她不會。”

沈禹巖焦急地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喬憐羽泣不成聲地說:“我娘…她…她不要我了,她說要…要和我…我爹共赴黃泉。”沈禹巖一驚說:“什麼!”馬上又安慰喬憐羽說:“彆着急,我們現在就去找。”說着接過祥生手裡的燈籠,撐着傘與喬憐羽一起出去了。

喬憐羽一條街一條街的找,邊喊邊找,連沈禹巖也幫着喊。連綿不絕的雨下了一個晚上,兩人的衣服都已經溼透,喬憐羽還不時咳嗽。沈禹巖關切地說:“天氣變冷了,你再這麼穿着溼衣下去,身體一定受不了,還是我先陪你回去換衣服吧。”喬憐羽說:“不用,我沒事。”剛說完,咳嗽聲又想起。

“還說沒事,都咳嗽成這樣了。”這麼暖人心窩的話,喬憐羽突地哭了起來,蹲下去,說:“爲什麼他們都要離開我呢?爲什麼?爹是這樣,娘也是這樣,大哥也是這樣,爲什麼?你告訴我啊!”

沈禹巖蹲下來,輕擁住她,說:“很多事情是迫不得己,所以我們只能選擇去理解。但不管世事怎麼變化,我都會一直在你的身邊。”這句話一出口,連沈禹巖自己都難以分辨真假,這究竟是用什麼樣的感情說出來的。

喬憐羽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雨滴聲湮沒了她的哭泣聲。這個男人的懷抱很是溫暖、安全,有種依靠的感覺。

當喬憐羽和沈禹巖還穿着溼露的衣服走進靈堂的時候,戚寶晨就站起來,對着喬憐羽劈頭蓋臉一頓狠罵,還說唐鈺真是無情,丈夫一死就忙着紅杏出牆。這句話嚴重激怒了喬憐羽,揚手就給了戚寶晨一掌,說:“你什麼都不知道,憑什麼這樣指責我娘。”

戚寶晨把臉一揚,手已經送了出去,說時遲這時快,沈禹巖抓住她的手,說:“伯母要是再這樣含血噴人,我就不客氣了。”

“喲喲,這還沒拜堂成親呢,夫家的人就開始幫襯了,真是厲害!”

“我尊伯母是長輩,纔不跟你一般見識,憐羽是我的未婚妻,誰要是敢動她,那就是跟我沈禹巖過不去。”又補充一句,“伯母這樣口無遮攔,也不怕那天閃了舌頭。”

坐在一旁的喬雲烈也站了起來,勸戚寶晨說:“娘,是啊,事情還沒弄清楚之前,這樣說話的確不應該,況且大娘不是這樣的人。”

連自己的孩子也幫則喬憐羽說話,戚寶晨氣急,“你到底是誰的兒子啊,怎麼胳膊肘往外拐呢。”

“憐羽是我的妹妹,他們都是我的家人,一家人應該相親相愛。”

戚寶晨冷哼了一聲就帶着崔巧離開了。

喬雲烈關切地說:“三妹你的衣服都溼了,趕緊去換套衣服吧,當心感冒!”又對沈禹巖說:“沈少爺你的衣服也溼透了,趕緊去換件吧。”兩人一離開靈堂,喬雲烈也眸子也亮起了笑容。這回他可是扮了一回好人。

一連幾天都沒有找到唐鈺的屍首。這日,戚寶晨和喬雲烈趁着沈禹巖外出辦事,硬是要蓋棺入土。喬憐羽沒辦法跪在地上說:“三娘,您再等幾天,我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了。”

戚寶晨說:“再等幾天,你說我們都等了幾天了,可是一點兒消息也沒有。雖然說現在是初春,但是老爺的後事一直拖着也不是事啊。儘快入土爲安,纔是對死者的最大尊重。”

喬憐羽知道戚寶晨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於是跪過去求喬雲烈,說:“二哥,就當我求你,不要蓋棺好嗎?再等幾天,一定會有消息的。”

喬雲烈難爲情地說:“三妹,你也知道爹的後事已經耽擱好些日子了,如今天氣變熱,只怕染了氣味,儘早入土爲安纔好。”

“二哥,我求你了!”喬憐羽不禁給喬雲烈磕起頭來。看得丫鬟也同情起來,紛紛議論起來。被戚寶晨一瞪,馬上就沒了聲音。

“三妹,不是二哥不願幫你,實在是時間不等人。”說着就命人蓋棺。喬憐羽衝上前去,趴在棺木上,不讓他們蓋。喬雲烈說:“把三小姐拉開!”喬雲烈哭喊着不要,棺木最終還是合上了。

浩浩蕩蕩的入葬隊伍緊接着就出發了,喬憐羽一路追了出去。可是此時此刻,她只有看着哭的份。幺曲也跟了出去,一直來到墓地。

等衆人散盡,喬憐羽趴在石碑上暗自流淚,嘴裡說:“爹,對不起,一直以來,我都誤會你了,我以爲你不關心娘,我以爲你只關心風花雪月,直到娘與你生死相隨,我才明白原來你的愛是在心裡。爹,你跟金逸的事情不管是真是假,那都不會影響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我知道你也是身不由己,你也不想。爹,可是這一切我只能對着你的墳頭說了。”

“爹,娘已經不再了,大哥也生死未卜,眼下喬家已經沒有我的容身之所了。我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我還有什麼可以信賴的人。”

幺曲只是躲在一旁看着,天很快就黑了下來。幺曲是個膽小的人,身體不自覺的哆嗦起來,本不想打擾,卻不得不上前叫喬憐羽。一看,早已沒了喬憐羽的蹤影,正打算回去,頭就一沉倒了下去。

原來今天沈禹巖去辦的正事就是跟蹤御喜堂方老闆,不出所料,他的幕後有一個蒙面黑衣人,身高八尺。沈禹巖從御喜堂一直跟蹤他到靈泉寺,在後山的斷崖處,黑衣人拿出一塊玉佩,正事喬胤鈞當日所說的“鳳凰焚玉”,由於隔得遠,沒有聽清楚他們之間的對話。但可以猜得出來,他們一定有與最近發生的事情脫不了干係。

從斷崖回來後,方老闆又去了已經關閉的悅溪玉行,而且他走的是後門,像做賊似的。他對悅溪玉行似乎很熟悉,進去之後徑直奔入北面的廂房,取出一幅畫,看了幾眼,又將它藏了回去。

沈禹巖覺得好奇,等他走後,便溜了進去,取出那幅畫,那幅畫上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唐鈺。沈禹巖百思不得其解,只是這些事情不好揣測,沈禹巖只好壓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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