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文,上回書說到鎖龍人和長生道爲最終的決戰互相做着各自的準備,也因此相安無事了半年多。年近年關時,城中貨物運送頻繁起來。一隻負責給神秘人送貨的木船在完成貨物交接後,連夜出城,船行到了盤龍江注入滇池的河道口時,忽然被掀起的巨浪一擊而碎。引出來翌日趙良趕到現場,看到的現場確實詭異又血腥。毫無頭緒的情況下,趙良只能差人前往城中沙臘巷,再麻煩木青冥一次。卻不曾想,手下百般推脫,都因爲沙臘巷有鬧鬼傳說,不敢前往。】
南城城門劵洞下,車馬行人穿行不斷,來來往往,匆匆忙忙。
來往人羣,或是肩挑手提,或是也用車拉着自己要帶走的貨物,穿梭進出着城中。
趙良他們幾個警察坐着的平板馬車,被迫在南門前停下。
不一會後再次前行,可面對擁擠的路道,馬車是走走停停,速度變得緩慢,半天也沒有能走出幾丈去。
到他們穿過城門,已經又過了足足一刻鐘。
車上的趙良有些焦慮了,他迫切的想去看看那個案發現場,想從現場痕跡知道昨夜倒底發生了什麼?
否則光是聽下屬巡警彙報,他也聽不出什麼所以然來。
但出了城門,還是一樣的擁擠。
馬車行進速度,在擁擠的人羣裡,越來越緩。
現在正是城中各處市場開市,商鋪開始新的一天的營業的時候,城外的貨商和百姓們,都忙着進城賣貨,賺點小錢好過年呢。
或是進城大量採購些年貨,方便過年。
所以這進出城的地方,纔會人山人海的。
可趙良就算是着急,也無濟於事。
總不能掏出腰間別着的手槍,鳴槍示警吧?
他要是真的開槍了,倒是可以讓行人避讓,讓馬車提速。可他近年來升職太快,立功也不少,已經引得一些同事不滿了。今天他要是真的開了槍,明天絕對就有人在他上司面前小題大做。
趙良也只得再着急也安安穩穩的坐着,打消了鳴槍示警的念頭。
既然也着急不得,趙良索性坐在車上,看着身邊來來往往的人羣,默不作聲的思索起來。
他搭在車邊用木頭搭起的建議欄杆上的手指,指尖也不由自主地敲了敲馬車邊緣的橫欄,每一下都敲得很輕,也毫無節奏,都是有一下沒一下的敲着。
趙良打從一開始,就不信案發元兇什麼老爺爺老奶奶們口口相傳的鬼掀船,雖然這事在當地老人們口中,說得是那麼的有鼻子有眼的;但是,趙良曾經和木青冥在閒聊中,也從木青冥的口中得知,很多的鬼怪只能是嚇死人,或者蠱惑目標自殘自殺。
但是要沒有宿主的鬼怪們對人造成外傷,那實在是太扯了。
所以從現場回報的,船員都被四分五裂的這點來看,趙良想這個事應該和鬼怪全無關係。
馬車在城外沒有地磚的泥濘土路上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足足走了一個多小時,纔來到城外官渡那邊。
又過了半晌,馬車穿過官渡鎮子,趙良纔來到了現場。
這地方前臨滇池,五百里碧藍波濤翻涌着的滇池近在眼前,再往遠處看去,可見西山如一位長髮美人平臥在西岸。橫貫而過的盤龍江兩旁,都是平坦開闊的土地,沒有太多的屋子小院,多有一些草木稀疏的小樹林,以及被人工隆起來的矮小田埂,分隔開的小塊小塊的耕地。
案發現場,今日居然沒有多少圍觀羣衆前來湊熱鬧。只有幾個零星的好事之徒,也是站在遠處觀望。
或許是因爲烏雲低沉,昨夜才下過小雪,從而天氣陰冷的原因。亦或者是,現場過於的血腥,容易引起心理不適,所以到這裡來湊熱鬧的圍觀羣衆真不多。
趙良跟着手下巡警來到現場中,左右環視下,就是臉色變得有些蒼白,一陣乾嘔,差點吐了出來。
他也不是第一天穿上警服這身皮了,什麼樣的案子現場,也幾乎都見過了,但像眼前這麼血腥的現場,還是第一次見到。
遍地的船體碎木,橫七豎八的木渣和斷開的桅杆,散落得滿地都是,而在碎木和斷木之間的,是點點碎肉骨渣。
光是這些點點滴滴的碎肉和骨頭渣,趙良也不至於噁心反胃。
但他還看到擠壓下變形的頭顱,從中蹦出的眼珠子,還有那些掛在河岸邊樹上的人體內臟時,真的是五臟六腑都翻江倒海。
那些滿是血污的內臟,至今還在散發着血腥和惡臭。
扯斷的腸子,碎裂的心肺殘渣,還有那些沾着血污,紅白相間的氣管子,一幕幕都觸目驚心。
昨夜的寒冷和驟降氣溫,還讓部分潑灑到四方的血液,都凍成了殷紅的冰渣,就掛在樹葉樹枝上。
這些場景,看得趙良好不容易纔鎮定下來,強撐着嘔吐感的他,定了定神。想要深呼吸來緩解一下不適感,可這附近風中血腥味惡臭味太重了,他也不敢大喘氣。
生怕大吸一口氣,好不容易消除了點的嘔吐感,又會殺過回馬槍,再次涌來。
提前趕到了現場的仵作們,也站在邊緣不知所措。
這樣的現場,對於那幾個經驗豐富的仵作來說,也是第一次見到。
都已經粉碎的屍體,要去拼湊,簡直是個有着巨大工作裡的工作。
就算是心細又手巧的人,來拼湊這裡的碎肉殘渣,恐怕得半年時間,才能把已經四分五裂的屍體,拼湊出一個大概的人形來。
所以仵作們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該做什麼了。
“搜尋一下附近,看看這艘船隻上還沒有沒幸存者。”趙良在半晌後緩過神來,對身邊的手下巡警們下令:“再尋訪一下附近居民,問一下昨夜倒底有沒有察覺到什麼異常。”。
他說着左瞧右看,這附近確實沒有什麼村落,倒是有幾個離河岸較遠的農家小院,而且比較分散。
並不靠近案發現場。
趙良也知道,再詢問出線索的機會也很渺茫。
但他還是想着再問問。
同時,趙良想到這種鬼事情肯定不是炮擊。
雖說放眼望去遍地都是碎肉和殘渣,還有木船的碎片。可是這也不像是炮擊導致的啊。
趙良還沒有見過,能把整肉變成比優秀屠夫剁出的剁肉還細的炮呢。
這事,他還是決定請木青冥先來看看。
這種反常理的鬼事情,木青冥總能給他趙良查個一清二楚。
趙良打定主意,一個轉身,面向了跟在身後的那幾個巡警,“你們誰回去城中一趟,幫我去一趟沙臘巷,把木少爺那個傢伙給我請到這裡來。”。
“啊?”那幾個巡警聞言,猛然一呆後無不是目瞪口呆。
沙臘巷的那三個字,讓他們眼中頓時泛起了恐懼。
記憶深處,那些曾經聽說過的沙臘巷的鬼怪恐怖傳說像涌起的泉水,一下子涌現了出來。
這些巡警可都是當地人,沙臘巷的傳說他們是從小聽到大的,早已因此有了心理陰影了。
趙良讓他們做什麼都可以,去沙臘巷的事,他們卻一個個犯怵,慢慢地挪着腳,緩緩向後腿。
生怕自己站在最前面,凸顯而出,很是顯眼,就被趙良給點兵了。
趙良一看他們那模樣,便知道他們是心裡發毛了,誰也不願意再回去一趟。
“沒用的玩意兒,你們怕什麼?”趙良一聲嘆息後,這樣罵到。
那幾個巡警還是默不作聲,一言不發。
反正他們臉皮厚,罵就罵了吧,身上又不是掉一斤肉。但是要他們去沙臘巷那麼恐怖的地方,去他們覺得晦氣的地方,他們打死都不去。
就算趙良用槍指着他們的腦袋,他們也不去。
“行吧行吧,我自己再跑一趟。”趙良有些無奈,環視一下四周,看了一眼不遠處一顆血淋淋的人頭後,又對那幾個巡警交代道:“催促一下查詢船隻登記的人,讓他們快點查。然後根據死者頭顱的數量來覈對,有沒有幸存者。”。
趙良也不是蠢貨,他發現這裡散碎成渣的屍體,至少頭顱還算勉強完整。
以其去拼湊屍體來覈對死亡人數,不如數人頭來對比就行。
這事情,他的那些手下們倒是不含糊猶豫了,紛紛爭先恐後的應答着。
“再派幾個水性好的弟兄,下河去看看,河水中還有沒有留下任何的線索。”留下了這句話的趙良,朝着馬車那邊大步走去......
一年四季都陰風呼嘯的沙臘巷,今日也一如既往。
陰風在這條破敗頹廢,人煙稀少的小巷裡來回穿梭。
這地方本來就沒有幾家人,多數是荒廢的院子,又因爲鬧鬼穿梭,連流浪漢和拾荒者都不願意來把這巷子裡的荒院空屋佔爲己有。
在被冷風這麼來回一吹,巷子裡更顯得冷冷清清了。
已經張燈結綵的木家小院中,倒是與這條巷子格格不入,很是熱鬧。
快過年了,木青冥和弟子啊弘,還有妙天都休假了,不用上工了。整日都在家中,木青冥更是有事沒事,就帶着寒泉和自己的親兒子木雲樂,放個二踢腳和鞭炮,讓小院在喜慶的鞭炮聲中,比往日更是熱鬧。
妙筆把福字窗簾全部寫好,就等着過年時都貼上去。
而啊弘和張曉生,也用自己的雙手,做了一盞盞嶄新的大紅燈籠,把那些舊的給換了下來。
啊弘學以致用,以岣嶁神通驅動木之靈,讓一個個竹條憑空橫生,在馭氣驅使着那些竹條,按他的意願,編製成一個個燈籠的骨架。
而墨寒也經常忙得不可開交,既要把家裡送來給他們的小土雞養好,又要帶着弟子們製作香腸和臘肉。
時至今日,這小院各處屋子前的環廊下,都已經掛滿了一條條顏色鮮豔,味美色正的臘肉和香腸了。
做這麼多準備,都是爲了過些日子,好好的過個年。
木青冥陪着孩子們玩了一會,把他們交給了妙天去帶着,就跟弟子皎雲,去洗那些妙樂妙雨買回來的黃瓜、大白菜芹菜、蘿蔔和嫩姜去了。
墨寒說,這些東西她要拿來醃製泡菜。
給木青冥,做一罈罈川味泡菜。
大盆大盆的蔬菜,換成了別人,得洗整整一天,才能完全洗乾淨。
不過木嘯川和皎雲比較會‘偷懶’,他們都用岣嶁神通,馭井水噴涌而出,如同水龍一般,注入盆內,再馭水中靈氣旋轉,盆中清水瞬間飛旋,一個巨大的漩渦現成,攪動着盆內蔬菜旋迴轉動,沖走了蔬菜上的泥沙。
不到兩刻時間,十幾盆的蔬菜就被師徒兩洗的乾乾淨淨。
“中田有廬,疆場有瓜,是剝是菹,獻之皇祖。”甩手着,試圖就此把手上沾上的水珠甩掉的木青冥,看着大盆大盆的蔬菜,自言自語的說出這番話。
一旁的皎雲聽到,好奇的問到:“師父你說什麼呢?”。
“這是《詩經》中,對泡菜的描寫。”
木青冥說完這話,彎腰俯身下去,拿起身前盆裡的一根小黃瓜,送進嘴裡咬了一口。
接下來就等着墨寒把這些蔬菜切了,然後製成泡菜了。
木青冥拿着黃瓜,坐到了樹下他的那把搖椅上去。
他一邊咀嚼着嘴裡可口脆生生的黃瓜,一邊又自言自語的感嘆道:“我是越來越喜歡這地方了,氣候好,還物產豐富。”。
墨寒用圍腰擦着手,從廚房裡走了出來,二話不說,拿走了木青冥身邊石桌上的茶壺折返廚房。
不一會兒後,給他泡了一壺茶,端了出來。
“最近倒是太平,太平得有點反常。”墨寒站到了丈夫木青冥身邊,把茶壺給他放在了石桌上。
拿着還剩下的半截黃瓜的木青冥,知道墨寒說的是什麼。
那就是,這幾個月長生道變得安靜了。
他們不在行動,沒了任何動作,這可不是什麼好事,說不定長生道暗地裡,在鎖龍人不知道的情況下,又做了些什麼事呢?
但是,只要長生道不行動,鎖龍人們就對一切都無從知曉。
木青冥當然也清楚這不是什麼好事,但他不想給妻子壓力和負擔,當即呵呵一笑,輕描淡寫的道:“快過年了嘛,過年是大事。我們要過年,他們也要過年嘛。”。
墨寒看着丈夫賤兮兮的笑着,白了他一眼,不再說什麼,轉身回了廚房忙碌去了。
炊煙裊裊下,木青冥看着院中,妙天正在帶着寒泉,教木雲樂怎麼走路。一派和諧的家庭氛圍,這讓木青冥安逸。
但他也不想沉迷於安逸;他知道,和長生道早晚還有一戰,那一戰,雙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爲了這一戰,木青冥一直在做着準備。
“少爺。”他正在沉思着,妙筆用意念傳音把自己的聲音,傳入了木青冥的神識之中去,打斷了他的思緒:“你來一下我屋中,我解讀出一部分長生道邪書的內容了。”。
妙筆倒底解讀出什麼內容?官渡那邊的命案現場,又有什麼玄機?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