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撒謊
他陷入了一個巨大的迷宮裡,走不出來了……
那女人見他滿臉恐懼,就說:“其實,我根本不是你那個大學同學。收到你第一封信之後,我才知道這個世界上竟然有一個人和我同名同姓——這個名字很少見的。於是,我將錯就錯,和你開始了書信往來——”
張巡緊緊盯着她的眼睛。他覺得這個女人長得不算漂亮,但也不算難看,只是她的眉毛似乎有點怪……
“對不起,我騙了你……”她繼續說,“不過我這樣想,如果我真的是那個黃窕,那麼,報紙就是我們的緣分;而我不是那個黃窕,那麼,那個黃窕就是我們的緣分。你不這麼看嗎?”
這個現實讓張巡一時難以接受。
他一直呆愣着,終於不自然地笑了笑,把懷裡的紅玫瑰舉起來,說:“送給你的,喜歡嗎?”
黃窕接過來,嗅了嗅,柔聲說:“謝謝你。”
張巡走進屋,在客廳裡坐下來。
黃窕把門關上,說:“你吃晚飯了嗎?”
張巡說:“上車前吃的,不餓。”
“那我沏點茶。”說完,她笑了笑,轉身走進了另一個房間。
張巡藉機打量了一下四周。
這個客廳不大,只有一張長方形的桌子和三把椅子,都是透明的。桌子上有一隻細長的黑色花瓶,閃着晶瑩的光澤。黃窕把那束紅玫瑰插在了那裡面。
客廳一角有個龐然大物,好像是一臺什麼機器,罩着一塊巨大的白布,擋得嚴嚴實實。
窗子上擋着簾子,張巡上次來見到的就是這個簾子,黑色的。
還有兩個房間,都關着門。
張巡又警惕起來。
過了一會兒,黃窕拿着兩個玻璃杯走了出來。
“你和我想像的不一樣。”她說。
“是嗎?”停了停,張巡說,“你和我想像中的你妹妹一個樣。”
她笑了笑,說:“嗯,大家都說我和她長得特別像。”
“這裡有她的照片嗎?”
黃窕愣了一下,這個神態讓張巡的心一沉。
“沒有。”黃窕說,“這房子一年多不住人了,這桌子椅子都是我今天臨時搬來的。”
她一邊說一邊把杯子放在桌子上:“這茶是湖南均山出產的,是一種觀賞茶,味也很好。”
張巡看了看那茶杯,茶葉竟然直挺挺地懸浮在杯子正中間,十分神奇。這情景一下讓他想起了在如歸旅館做的那個噩夢——一個穿白色連衣裙的女子懸浮在半空中……
黃窕在張巡對面坐了下來,依然笑笑地看着他:“喝呀。”
“謝謝。”
面對這個通了一年信的女子,張巡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實際上,他對她一點都不瞭解。
“你妹妹……”
“今晚,我們不談她。”黃窕說。
張巡笑了一下,點了點頭。
過了一會兒,他問:“這桌子椅子都是你今天搬來的?”
“是啊。”
他看了看那把空椅子,說:“你爲什麼搬來了三把椅子?”
“啊,因爲還有一個人。”
“誰?”張巡一驚。
這時候,樓下好像開來了一輛車,按了幾聲喇叭。
“他來了,你等一會兒。”黃窕一邊說一邊起身打開門,跑下了樓。
本來,張巡以爲這將是一個風花雪月的夜晚,現在他才意識到,他錯了,今晚很可能跟愛情故事無關。
他趁她下去接人,疑神疑鬼地把茶水朝花瓶裡倒了三分之一。
幾分鐘之後,黃窕帶着一個男人走了進來。
張巡一看,吃了一驚——他正是曾經找過黃窕的那個五十多歲的男人,他還穿着那身灰色西裝。
他應該是黃窕的父親。
張巡馬上站了起來。
那個男人看見了張巡,眼神一下變得冰冷,他極不友好地打量着他,什麼話也沒有說。
張巡怯怯地叫了一聲:“黃叔叔……”
“我不是黃叔叔。”對方生硬地說。
黃窕一直在防盜門那裡搗鼓着,終於走了過來,笑吟吟地看了那個男人一眼,說:“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從長野來的,我的朋友張巡;這位是周老闆,開裝修公司的,也是我的朋友。”
張巡馬上感到不舒服了:既然黃窕約他相見,怎麼又叫來了一個人?他是個文人,一聽“老闆”兩個字就沒有好感。
當然,並不是所有的老闆都是壞人,但是,勾搭比自己小几十歲的女人的老闆一定不是好人。
“黃窕,太晚了,我得出去登記旅館。我明天再來吧。”
“你們兩個人都是我的朋友,今晚我們要在一起好好聊一聊,誰都不能走。”說着,她指了指那把空椅子,對周老闆說:“你坐呀,我給你去倒茶。”
周老闆就坐了。
儘管周老闆十分老練地掩飾着臉上的表情,張巡還是看出來了——他的存在,也讓對方很意外,很尷尬。這至少說明,周和黃不是一夥的。
黃窕端了一杯茶走出來,放在了周老闆的面前,又說了一遍:“這茶是湖南均山出產的,是一種觀賞茶,味也很好。”
周老闆親密地朝她笑了笑。
這時候,張巡杯子裡的茶葉已經沉到了杯子底部,像水草一樣微微搖曳着,確實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