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金牛山莊回來之後,晴陌既沒接蕭凌暉的電話,也沒回他的短信。她不想聽他解釋,一時也不知該怎麼跟他開口。
接下來是一段時間的沉默。
晴陌想,蕭凌暉果然不是那種死纏爛打之人。她沒回應,他心知肚明,也就不再糾結於此。
既然他能放下,爲什麼她不能忘了他?就算她已經動心,就算她已經愛了,她也不會爲一段感情放棄自尊。
自尊,是她僅剩的驕傲了。
所以她告訴自己要堅強,在該流淚的人面前流了淚,在不該流淚的人面前也流了淚,她現在要做的是收拾心情,重新上路。沒有避風的港灣,風風雨雨只能獨自承受,生活不會對弱者格外開恩,她最不願的就是將傷痛在人前。
每天上班、下班,車子經過熟悉的路,經過熟悉的公園,還是會不由自主的想起他,想起與他在一起的點點滴滴,簡簡單單、平靜美好。
這是她嚮往的生活,他身上有她曾經擁有卻在不知不覺中遺失的影子。正因爲如此,她知道有一天這一切可能會消逝不見,一如漸行漸遠的青春歲月,所以她一再告訴自己要謹慎,沒想到還是在不知不覺中放下了太多的感情。
她知道她很自私,或許分手是他們唯一的結果,她卻借了這樣一次意外機會,將她不堪的過去悄悄隱藏,希望能在他心裡留下美好的影子。
她不願去想那天落水的情景,只是常常看着手機發呆。不知道爲什麼明明不會接的電話不會回的短信,她心裡總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在期待。
晴陌沒有告訴父母與蕭凌暉的事,十一長假後的第一個週末,她接到了宋子瑜的電話。
“一起吃飯吧。”
她知道她欠他一份救命之情,看了下案上工作,抱着還債憚度:“工作還沒忙完,大概要七點半。”
如果他等得住的話。
“下班直接回家,到時候見。”
他說完就掛了電話,她沒有置疑的機會。小區門口有幾家不錯的小菜館,或許爲了方便就在附近吃頓便飯,這樣也挺好。
結果碰面之後,卻不是。
“你瘋了!”簡直莫明其妙,爲什麼要上他家吃飯!
也許是因爲她與他之間曾經有過一段見不得光的關係,又或者因爲宋子瑜比她小,晴陌在他面前僞裝甚少。
“權當報恩吧。”
“宋子瑜!”她確實是抱着這份心思答應他的,可是她討厭他將話說得這麼直接。
“別擔心,沒說讓你動手。”他知道她除了泡麪,別的都不會煮。
“……”晴陌更覺得莫明瞭,“宋大律師,你讓我報答救命之恩,就是你掏錢動手,然後讓我白吃一頓?”
律師都這種邏輯,怎麼幫當事人打官司維護或爭取利益?
“如果你過意不去,可以飯後洗碗。”
“你是不是瘋了?”
他不回答,拉着她的手直往電梯間走。
也是,她從來不在乎他是如何看她的,以致在他面前她從未掩飾。冷漠、自私、貪婪、僞純潔……這些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她又何必自取其辱再從他嘴裡聽一遍奚落。
飯菜很豐盛,他的廚藝也很好,只是晴陌沒什麼胃口。
“不合口味?”
她。不知是上次落水事件的後遺症,還是大姨媽快來了,這幾天胃口一直不好,人也沒什麼精神。
“身體不適?”
她依舊,用筷子撥了撥碗中的米飯。
“還在想他?”
她一驚,猛然擡頭看他,來不及說什麼,就聽手機響了起來,隔着包包的外層,鈴聲悶悶的。
是樂媽媽。十一沒盼到蕭凌暉的樂媽媽又來催晴陌週末帶人回家吃飯了,晴陌一徑推說沒時間,好歹敷衍了過去。
晴陌接電話沒避,宋子瑜旁聽她講電話也沒避,末了還問一句:“打算一直瞞下去?”
似關心,又似諷刺,一下子刺激了晴陌的心臟。
“誰跟你說我們分手了?”
“難道你能忍受,在他心裡永遠是另一個人排第一位?”
一句話刺中要害,晴陌轉身就往玄關衝去。沒幾步又被宋子瑜拉住,她怒極,伸手狠狠去推他:“爲什麼不能忍受?又不會天天同時落水!”
這一輩子,或許就這麼一次。可是,要是一次也沒有該多好?
與其說這一刻的晴陌是在反駁宋子瑜,不如說她是在質問自己,爲什麼她就不能當這事沒有發生過?
“這麼委曲求全,認定他是你婚姻的救命稻草了?”
“啪”一聲,她揚手就給了他一個巴掌,彼此皆是一怔。他神色緊崩,定定看着她良久,最後什麼也沒說,轉身回餐桌。
她心裡揪緊般的難受,眼眶一熱,神線就模糊起來。她努力忍着,仰起頭,不讓眼淚滑下。
她告訴過自己的,不可以再流眼淚。三十一歲,她絕不會再爲男人爲感情流淚。
“晴陌……”看到她這個樣子,他心軟了,嘆口氣,又折回來,拉着她回餐桌,“吃飯吧。”
今天是他的生日,但他不能告訴她。他怕她因此發現什麼。
她的淚,終是沒有忍住,一顆一顆滑了下來。她低頭,用袖子抹了把淚,任他拉着她走。
婚姻的救命稻草,又怎麼會是蕭凌暉?他問得這麼犀利,她雖然一直在堅持與放棄邊緣徘徊,還是明白自己不適合委曲求全。
行將過去的這一段感情,或許唯有宋子瑜看得最清楚,他不僅清楚他們兩人之間的問題與矛盾所在,也知道她心裡的顧忌與不安。
不知不覺中,好像與他有更多的交集。工作中、身體上,只除了避之不談的感情。
可是,與他真的是一點感情也沒有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