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行吧,羅兄弟你也真是心大。不說了,喝完這杯還要去給南街的張老爺子修個木櫃子。他老人家年紀大了,手腳也不利索了,唉,也不知道還能再撐多少個年頭了。”許山虎感嘆一聲,將杯中的酒飲下,隨後轉身離去了。
許山虎的話語落在羅淵耳中卻並未令他出現半點波動,生與死羅淵早已司空見慣,自然沒有什麼過多的感觸。他的手中仍舊在刻着木雕,從一開始的元嬰之下,到了而今刻畫出了諸多元嬰修爲的人與獸。四年時光,這一個將是他的一個里程碑。在他的手中,木屑紛飛,一道魁梧的身形逐漸浮現。
但見其雙目之中有着一股傲視天下之意,氣勢磅礴,氣息澎湃,哪怕只是一個木雕亦能讓人心生畏懼之意。羅淵手中的刻刀依然未停,其面部逐漸清晰,那是一張肅穆卻又充滿霸道的面孔。似乎他所立之處,天下皆退,莫敢有不從者。他的氣息,在元嬰巔峰,似乎距離化神之境也並非多麼遙遠。
羅淵所刻的,正是當年在血庵山中給他留下極深印象的精額虎祖。當初二者初次相見時,雙方實力相差巨大,若非機緣巧合,若非有多方庇護,恐怕他早已被精額虎祖捏死了。那次經歷,雖然不曾在他心中留下恐懼的陰影,但是令他此生無法忘懷。那是一種極爲真實的無力感,是弱者在強者面前的不甘與無奈。
當初的他閉關數載,踏足元嬰之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強橫修爲與實力。怎料,才一出關便遇上了那等敵手,自己的手段齊出,連湮滅指都已展出,卻不及對方一掌之力。連動天外星辰,化三十六顆大星爲殺陣,這等手段乃是前所未有的,也是從那一天起羅淵才真正瞭解到了何爲真正的強者。摘星捉月,開山斷嶽,勢不可擋,一人之力可擋萬千修士。
甚至,他的強橫無關修爲,哪怕此人修爲盡失,哪怕而今羅淵的修爲實力早已超過了他。可在羅淵的眼中,精額虎祖就是強者。那等氣度,那等自信與從容,即便是極冥宮的化神至尊在羅淵眼中也遠不如此人。這,纔是真正的強者!羅淵相信,以對方的實力,絕不會就此輕易身死道消,終有一日他還會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一個時辰後,羅淵停下了手中的刻刀,在他的手中木雕已然完成。
“先生,在下奉命前來送酒。”一道恭敬的話語傳來。
羅淵緩緩擡頭,將目光投向了門口。這麼多年來,他早已融入了凡人的生活,習慣了用目光去看,神識也不再放出。只見在店鋪門口有着一輛馬車,而門前則是站立着一個身着甲冑的偏將。此人雙手抱拳,恭敬而立,在其身後還有兩人亦是如此。
“知道了,你等隨便尋一處放吧。”羅淵點了點頭。這些年來,每逢佳節,鄭方總是會親自帶人來送上一些禮物。不過多數則是以酒,茶,衣物或是美食爲主。因爲他們知曉,羅淵對於財富並不看重,身爲修士又豈會在意金銀財寶。至於所謂的靈丹妙藥,天材地寶,在他們眼中或許價值連城,極爲貴重。在羅淵的眼中,恐怕就是尋常物品,放着還嫌佔地方,毫無意義。
那名偏將得到羅淵的許可後,招呼身後兩人將馬車上的酒水,茶葉紛紛搬進店鋪。自己則是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待着羅淵的詢問或是命令。
“怎麼這次不見鄭方與趙玖二人,這兩年就是扶槐也沒來過了。”羅淵淡然開口,言語之中也有些好奇。這些年中,他早已習慣了鄭方與趙玖的到來,雖說自己不曾指點他們,倒也是回贈那麼幾粒丹藥。他們身爲將軍,自然是要征戰沙場的,這樣也能令二人在戰場上建立赫赫戰功的同時,擁有保命的能力。
偏將一聽此言,當即心中有些打鼓,不由暗自腹誹道:“這主到底是什麼來頭,有何背景。竟然敢直呼二位將軍名諱,甚至連殿下的名諱都敢直言,就不怕殺頭之罪嘛。難怪將軍此次特意吩咐,讓我無論如何都要恭敬,甚至要超過殿下。”
心中是這般作想,但口中自然不能講出,他仍舊是頗爲恭敬地開口道:“回先生的話,此次鄭將軍與趙將軍皆有要事進宮去了。至於殿下,末將並不知情。鄭將軍還特意囑咐末將,說是讓末將代爲賠罪,此次不能親自前來,還請先生諒解。”
羅淵聞言,先是點了點頭,而後又擺了擺手:“不礙事,這些年來他們也算是有心了,不打緊。”
那偏將聞言,心裡又是一陣打鼓,當即不斷地猜測着羅淵的身份。並非是他心志不堅,愛胡思亂想,這換了誰都是一樣,眼前所見的人所作所爲都是超乎常理。言語更是語不驚人死不休,還偏偏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樣。更重要的是自家將軍還對此人極爲敬重,就連送禮這等小事都是極爲上心。每次送的禮物除卻令下人精挑細選之外,更是要親自過目,一一檢驗,用心至極。
“既然此次他們沒來,便從這些木雕中拿上兩個贈與他們二人好了。只是該送哪一個好,他們雖說久經殺伐,但也難以承受其中威壓。”羅淵看了看店鋪內兩旁架子上的木雕,不禁感到有些犯難。
“先生此言未免太過了些,我等乃是征戰沙場之士,久經殺伐,手中性命不知有多少條。而二位將軍更是勇冠三軍,爲將領之中的佼佼者,哪一個不是以無數枯骨鋪路而成的。並非末將不敬,而是末將認爲,先生這句話未免也太過小覷我等。”那偏將出言反駁,雖然仍舊行着禮,但面容上卻是一陣不服之色。
羅淵聞言,卻是微微一怔,未曾想到自己一句話卻是令對方有了這般反應。不由訕訕一笑:“這倒是在下失言了,未曾考慮到這位將軍的心情,實乃無心之過,還請見諒。”
那偏將深吸一口氣,強行平靜心情之後,緩步上前,向着羅淵一拜:“方纔是末將衝撞了,不過,先生能否讓在下近距離觀摩一番那些木雕。”
羅淵點了點頭:“這兩邊架子上都是,將軍自便即可。不過還是莫要凝視太久,靠的太近,這是一個忠告。”言罷,羅淵便不再理會,再度回到了桌前,拿起一段木頭再度進行雕刻。
偏將擡起頭來,挺胸踏步而去,走向右手邊的架子,擡頭伸手拿起一個木雕,隨後將之捧到面前細細端詳。起初他還在點頭讚歎,感嘆着羅淵的手藝超絕,極爲不凡。然而,當他的目光注視到木雕的瞳孔位置時,忽的心神如同被吸入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般。
似乎在他的面前,有着一隻吞天巨獸。此獸乃是一隻三十丈大小的蜘蛛,八個瞳孔閃爍着幽芒。而在其身旁,有着火海翻涌,可焚化諸天萬物,照亮萬里星河。副將的身影在那南明離火蛛面前,顯得極爲渺小,就如同滄海之一粟,微不足道。
在他的眼中,那三十丈大小的南明離火蛛如同小山一般向他逐步前行,八條粗壯的腿,就宛若八根撐天支柱一般。
“不,這是什麼東西,我在哪!”副將歇斯底里地吼叫着,可在那南明離火蛛面前,一切都顯得毫無意義。
“醒來!”
一聲呵斥響起,副將猛地回神,當即便跌坐在了地上,渾身上下更是如同被滂沱大雨淋了一般,衣衫皆已溼透,甚至能滴下汗水來。
“該回神了吧,早說了不要凝視過久,保持距離。你倒好,一個都不聽,若非我在這,你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羅淵平靜地說着,隨後放下手中的那段木頭,拿起一旁的酒罈直接飲了一大口。
那副將一副驚魂未定之色,此刻勉強撐劍站起身來,卻是兩股戰戰,大口的喘着氣。足足過了片刻工夫後,他方纔平靜下來,但仍舊是一副心有餘悸之色,隨後,他抱拳行禮問道:“先,先生,末將方纔所見的究竟是什麼東西。身軀足有數十丈大小的蜘蛛,每一根腿都像是撐天的大柱子,尤其是它的身旁還有一團火,險些將末將生生烤死。”
羅淵看着他這副神色,不由搖了搖頭,帶着戲謔之意開口說道:“我也真不知道該誇你什麼,是誇你運氣好呢,還是誇你膽子大。那是南明離火蛛,曾經死在我手下,元嬰中期修爲。在這衆多木雕之中,也是位列前茅的,嘖嘖,非要挑這麼一個,當真是勇氣可嘉。”
在初聞羅淵話語時,那偏將面色青一陣白一陣,滿是尷尬。可當聽聞羅淵說這蜘蛛死在他手中後,當即便是心中一震:“先生,您莫非是仙人?這等存在,都死在您的手中,您究竟有多強?”
羅淵沒有回答,只是又說了一句:“還好,你沒把桌上那個拿去看,不然怕是想救你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