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黎回了個語音:“下午我要帶徐檀兮去看心理醫生。”
程及:“所以?”
“再幫我帶一下午。”
今天週日,幼兒園不上學,戎關關沒地方去。
程及回了戎黎一個動態的表情包:【狗王今天狗了嗎】
程及繼續:【炸彈】【炸彈】
程及:【一坨屎】【一坨屎】
程及:【狗頭】【狗頭】
戎黎找到系統的微笑表情,發過去。
聊天頁面裡彈出來一句:【程爺帶狗子上分開啓了好友驗證,你還不是他(她)朋友。請先發送朋友驗證請求,對方驗證通過後,才能聊天。】
戎黎:“……”
他覺得程及幼稚得像條喜歡撒歡而且嘚瑟的狗。
戎黎重新發了個好友驗證過去,被程狗拒絕了,無所謂,他打算下午直接把戎關關丟過去。
手機屏幕暗掉,他擡頭,眼神瞬間寒冬:“你來幹嘛?”
溫鴻說:“探病。”他直接伸手敲了門,“檀兮,是我。”
裡面徐檀兮回:“請進。”
溫鴻把司機留在了外面,拄着柺杖進去了。
戎黎也進去了。
戎關關在畫畫,扭頭看了看,哥哥沒作聲,哥哥不高興,他懂了,不用叫人。
溫鴻寒暄了一句:“身體好點了嗎?”
徐檀兮回道:“已經沒有大礙了。”她問,“您喝水嗎?”
溫鴻說不用。
她還是很禮貌,只是目光淡薄,態度疏遠客套。
寒暄過後,溫鴻開口:“你父親,”他又改了口,“徐伯臨做的那些事,我也聽說了。”
怕不是聽說的吧。
不過有眼線也正常。
徐檀兮不兜圈子了:“您是爲了溫女士來的吧?”
自然不是來探病的。
以前關係沒捅破的時候,相處得就不冷不熱,現在親子鑑定都出來了,沒必要再假意地噓寒問暖。
溫鴻就直說了:“律師會幫她做減刑辯護,我希望你不要阻撓。”
徐檀兮神色淡然自若:“您是在警告還是拜託?”
警告的話,她不接受。
溫鴻眼皮落下,又擡起來,思忖了幾秒:“是拜託。”
她頷首,回覆:“我不會阻撓您,我的目標是徐伯臨。”
柳眉彎彎,眸光粼粼。
溫文爾雅ꓹ 鋒芒暗藏。
她的確很像溫時遇,是一杯嗆喉的溫酒。
溫鴻聽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我會讓我這邊的律師配合你。”
徐檀兮沒有接話ꓹ 點到爲止。
溫鴻今天過來還有另外一個目的。
“我以前以爲你是徐家的私生女,所以一直不太喜歡你,但不管怎麼說ꓹ 你也叫了我二十幾年外公,如果你願意的話——”
“抱歉ꓹ 打斷了您的話。”她彬彬有禮地拒絕,“溫老先生ꓹ 我不願意。”
本來也沒什麼祖孫情ꓹ 沒必要繼續戴着假面。
溫照芳也是殺害姑姑的兇手之一,她沒有那般大度,做不到一笑泯恩仇,不以牙還牙已經是她最大的寬容。
溫鴻似乎料準了她會是這個態度,順着往下說:“也好,以後你和時遇也儘量別聯繫了,免得旁人說閒話。”
這纔是他的第二個目的ꓹ 他希望徐檀兮能和溫時遇劃清界限。
溫鴻補充道:“畢竟沒有血緣關係。”
徐檀兮眉頭蹙起。
戎黎上前逐客:“你可以滾了。”
溫鴻臉色青了,但也沒再說什麼ꓹ 該說的都說了ꓹ 他拄着柺杖出去ꓹ 臨走之際給徐檀兮留了一個好自爲之的眼神。
“杳杳。”
戎黎坐到牀邊ꓹ 擔憂地看了看她,怕她情緒低落。
小淑女發脾氣了ꓹ 恨恨地說:“他好討厭!”
罵人都不會。
戎黎笑了:“那要不要我幫你教訓他?”
徐檀兮認真想了ꓹ 還是搖了搖頭:“我跟小舅舅不可能不往來ꓹ 要是我們和溫家的關係鬧得太僵,會讓小舅舅難做。”
戎黎有點酸:“你很喜歡你小舅舅?”
“嗯。”徐檀兮目光純粹ꓹ 反問,“你不喜歡嗎?”
戎黎不說話。
徐檀兮看他不回答,以爲他不喜歡,就很嚴肅地跟他說:“那也要尊敬他,他是長輩。”
戎黎:“……”
想把剛剛那句錄下來,放給溫時遇長輩聽。
“有客人來了。”
“嗯?”徐檀兮望向門口。
戎黎聽力好:“病房外面有人,已經站了好一會兒了。”溫鴻提溫照芳的時候人就來了。
不知道爲什麼這麼久還不敲門。
徐檀兮朝門口溫聲問道:“請問誰在外面?”
太陽從窗戶漏進來,戎關關搬了一把椅子和一個凳子,在太陽底下畫太陽,他扭頭看門口,圓圓的臉上有日頭,也像個小太陽。
外邊的客人似乎很遲疑猶豫,敲了敲門後,又等了一陣,才推門進來。
“是我。”
是位老人家。
她眼眶微紅,兩鬢斑白,眼角有歲月留下的皺紋:“我是……”
老人哽咽着,話說不出口。
祁栽陽把那張全家福留給了徐檀兮,她在全家福裡看過這位老人,看過很多次,既熟悉,又陌生。
是外婆。
喉嚨像被堵住了,她一時喊不出來,害怕會傷害到老人家,她先點了點頭,當作問候,然後說:“關關,這是外婆。”
戎關關立馬甜甜地喊:“外婆~”
算是代她喊了。
孟滿慈鼻子一酸,紅着眼答應:“哎。”
她小步小步地上了前,態度太過小心,竟有些戰戰兢兢。
戎黎去倒水:“戎關關,把椅子搬過來。”
“哦。”
戎關關把畫畫的本子拿開,吃力地抱起椅子,放到孟滿慈的後面,然後咧開一個憨憨的笑:“外婆您坐。”
孟滿慈笑了笑:“謝謝。”
“不用謝~”他躲到哥哥後面去。
戎黎把水端來:“您喝水。”
孟滿慈連忙放下飯盒和湯壺,接過杯子,也道了聲謝。
戎黎說不用客氣,態度很禮貌。
水是溫的,孟滿慈很快喝完了,她很緊張,重了兩層的紙杯被她無意捏變了形。
她不知道開場白該說什麼,杯子被她從左手換到右手:“我聽栽陽說,醫院的飯菜太清淡了。”
老人家表達疼愛的方式很簡單——塞零花錢,還有做飯。
“我做了幾個家常菜,”老人眼角的皺紋很深,“你們吃飯了嗎?”
其實吃了的,醫院的午飯很早,徐檀兮說:“還沒有吃。”
孟滿慈把飯盒拿在手裡,她年輕時是美人,遲暮後,眉眼溫潤慈善:“那要不要嚐嚐?”
徐檀兮點頭:“好。”
戎黎又使喚弟弟了:“戎關關,把飯桌搬過來。”
“嗯!”
又可以吃飯了,戎關關興高采烈地去把摺疊起來的小飯桌搬來。
戎黎把桌子擺好,抽屜裡有一次性的碗筷,他拿了四人份的出來。
孟滿慈把飯菜放好。
她用了一個很大的飯盒裝,量很多,有四道菜,蒜蓉秋葵、肉沫蒸蛋、紅燒魚,還有土豆燒肉。
另外還有一壺湯,蘿蔔排骨湯。
徐檀兮眼角有些紅,卻笑着:“您吃了嗎?”
“我在家吃了。”孟滿慈把盤子往徐檀兮面前推,“老頭子也來了,他出去了一趟,待會兒就過來,你們先吃飯。”
徐檀兮應了聲,給戎關關先盛了一碗湯。
戎關關好高興呀:“好香哦。”
孟滿慈也盛了一碗湯,放到徐檀兮面前,笑着對戎關關說:“那多吃一點。”
“嗯!”小糰子嘴很甜,“謝謝外婆。”
孟滿慈笑得眼角皺紋深深。
她家老頭子也來,人幹嘛去了?
找人“理論”去了。
“溫老先生。”
溫鴻回頭:“你是?”
洪正則穿得很樸素,神情板正:“我是檀兮的外公。”
溫鴻知道是誰了。
半導體領域的泰斗人物,洪老先生。
溫鴻客客氣氣的:“洪老先生有事嗎?”
“有事。”老爺子身體硬朗,說話聲如洪鐘,“你剛剛在病房說的話,我無意聽了幾句。”
溫鴻心裡不悅,面上卻不表露。洪正則雖然只是個學者,但他桃李滿天下,人脈很廣,得罪不得。
洪正則雙手背在後背,上了年紀,背有點駝:“我是個搞學術的,不懂你們商人彎彎繞繞的那一套,你有什麼目的我也看不出來,我就只看得出來你對我外孫女很不友好。”
他強調了“很”這個字。
溫鴻賠了個笑:“您誤會了。”
洪正則是個直性子,不會他笑裡藏刀那一套,他有刀就直接亮出來,不藏着掖着。
他單刀直入:“那你就當我誤會了。”他不是笑面虎,就直接冷臉,“我洪家雖然比不上你溫家家大業大,但我這個老頭子出了家門也還說得上幾句話。我就這麼一個外孫女,還是好不容易纔找回來的,我們全家捧着還來不及,輪不到你一個外人來倚老賣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