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當我跟何遇剛從醫生的辦公室出來的時候,迎面居然碰到段茜。
我們短短几秒的對視後,段茜有些着急的走到何遇跟前,痛心的質問,“你真的要給別人換腎?你瘋了嗎?”
何遇沒怎麼理會她這激動的神情,表情淡淡的說,“沒辦法,那不是‘別人’,是我的親兄弟,我責無旁貸。”
“我不管是誰,我絕不允許你去冒這個風險!”段茜顯得異常激動,也不把我放在眼裡了,蠻橫強硬的對何遇說,“你是我丈夫,是我的人,你必須首先要對我負責!我不要你好好一個人變成半死不活的廢人!我不準!”
何遇表情還是淡淡的,甚至是不耐煩的,“這是我的自己事,你不要管。還有,我說過很多次了,我們已經分手,以後不要來找我,說話更要注意分寸。”說完,何遇特意拉着我的手,從他身邊過去了。
“你站住!”段茜滿臉憤然的抓住何遇,又氣又委屈的說,“我們快十年了,你不能對我這麼不公平,我爲你付出的,我承受的,遠遠比陸雲燦多,你最對不起的人是我!”
何遇蹙着眉頭,被她說的有些沉重,不過還是決絕的甩脫了她的拉拽,正要跟我一起走向何奕的病房時,又聽到醫生叫他過去一下,說是針對手術相關的問題跟他溝通。
眼看何遇過去了,段茜接下來又把矛頭指向了我。
“陸雲燦,”她狠狠的瞪着我,“你有什麼權利要求他把腎臟換給他弟?就是他父母都沒有這個權利,你爲什麼要逼他?!用你的腦子想想,他要是少了一個腎會變成什麼樣,到時候從一個健健康康的大男人,變成一個病魔纏身的‘殘疾人’,每天不是這裡痛就是那裡痛,除了躺着休息,什麼重活都不能走,就連他最喜歡的滑雪也不能去了,你希望他變成這樣嗎?你要真的瞭解他就知道他自尊心有多麼強,他現在是一時腦熱願意去做手術,以後身體垮了,意志力也徹底垮了,精神都垮了,更嚴重的是他以後自己也會腎衰竭,到時候誰又換給他來挽救他?!再說了,他那個弟弟已經得了這樣的病,就算真的重新換個腎臟,還是隻能保個五年八年,沒解決根本問題還多還害了一個人,這就是你想看到的結果嗎?”
“你捫心自問,如果你真的愛他,你會願意讓他把自己的內臟器官換給別人,你會願意不顧一切剝奪他的健康嗎?!正因爲你根本不愛他,你從沒把他的生命當回事,你虛僞自私不要臉,只想着最大限度的利用他,所以纔會無恥到對他提出這種要求……陸雲燦,我告訴你,我跟他這麼多年的感情了,他早就是屬於我的,我會千方百計的阻止他換腎,你也最好給我打消這個念頭,不信咱們走着瞧!”
段茜說完,扭頭氣勢洶洶的就走了。我愣在原地半天都回不過神來。
她這番話就像從頭給我潑了一盆冷水,徹底澆滅了我這些天來燃起的信心。我坐了下來,腦袋裡還在反反覆覆的迴響着她那些話,心上漸漸的就壓了一塊石頭……
我不得不承認她的指責,句句直戳我的痛處。在這件事上,我的確是自私的,我一心只想着何奕的安危,把何奕當作不能捨棄的家人,卻從未從實際上爲何遇考慮過。
當再次面對何遇,他興致很高又很輕鬆的跟我交流着換腎的話題,我心裡卻越來越沉重了,時不時的盯着他看,他是這麼的健康英俊,高大魁梧,充滿生機,渾身上下都是滿滿的力量感,現在正是他身爲一個男人最好的年華和最巔峰的時期……但是再過幾天,他就要被推進手術室,被剝奪健康的體魄,進而也可能摧毀他以後對生活的信心,摧毀他整個人……
我真的不敢再往下想了。
“何遇,放棄吧。”
“放棄什麼?”他有些疑惑。
我深深的做了個呼吸後,低落的說到,“我後悔了,不想讓你跟何奕做換腎手術了……放棄吧。”
他以爲我在開玩笑,溫柔的撫摸了下我的頭,“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壓力,醫生不是說了嗎,手術風險很小,也就半個小時而已。”
“何奕已經成這樣了,我不能再毀了你,”我就像自言自語一般,說到,“我的確不該道德綁架你,你雖然是何奕的親人,但也完全有理由拒絕這種爲難的要求,你也還年輕,有自己的事業,如今混到現在的地步也是付出很大代價的,你還沒有來得及好好的享受你想要的生活,就要失去最寶貴的健康……這對你很不公平,就算真的救了何奕,我心上還是有個缺口,有個過不去的坎。”
他靜靜的瞅了我一會兒,哼聲笑了笑,“你能爲我考慮的這麼周到,說實話,挺很開心的……但有一點你可能搞錯了,我從不想拿這件事要挾你跟我重歸於好,不管怎樣,我是何奕的親哥,我比全世界任何一個人都有義務爲他做出這些犧牲,身體髮膚本就是受之父母,既然今生有緣跟他成爲親兄弟,爲了讓泉下父母安心,我也該救他一次。”
我還是糾結的搖搖頭,“不行,你爸媽已經早早的走了,何奕也病成這樣,就剩你是完好無損的,爲什麼還要讓你也跟着毀了?算了,算了,我們還是繼續給何奕選擇透析治療的方式,再從其他渠道找找有沒有適合配型的吧。”
“不用再猶豫了,”他態度一下變得堅定,“我說了,我救何奕不是因爲你,只因爲他是我弟,我不可能眼睜睜看到受這種苦,既然我剛好跟他配得上,那就是天意如此,不必再跟我東拉西扯,這件事我已經決定了。”
我確實沒再跟何遇閒扯下去,因爲糾結得也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了。一方面是病牀上備受病痛折磨的何奕,一邊又是對何遇未來的種種負面猜測,兩方面的糾結讓我進退兩難。
如果繼續堅持血透治療的話,以後何奕就得長期往醫院跑了,就算能勉強延長壽命,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緩解痛苦,那心理的折磨和意志的消沉是無人能解的,思來想去,對他最好的治療方式還是通過換腎,我無能如何不能放棄爲他尋找腎源。
第二天上午,何遇暫且在醫院守着何奕,我因爲接到公司秘書打來的電話說今天要接見一名重要的合作商,不得不先離開一會兒。
來到我辦公室門口,準備掏出鑰匙開門,卻發現門是虛掩的。我有點疑惑,難道有誰還能進入我的辦公室?輕輕的推開了門,朝裡面一看,只見江楓像個幽靈樣靜坐在我的沙發上,跟我的目光對視在一起!
看到他的一剎那,我本能的就心跳加速,血液往頭上涌,有些站不穩……
心裡是激動的,緊張的,總之一片兵荒馬亂。
還是那勾魂攝魄的眼睛,那張迷惑衆生的面孔,但現在的他,滿臉陰鬱,周身冰冷得拒人於千里之外……他抱着雙手靠坐在那裡,緊緊的看了我一眼,就收回了視線。
但是,當記憶慢慢的甦醒過來,當他那天的猙獰扭曲再度縈繞在我腦子裡,我只覺得一腔怒火逐漸被點燃了,心跳的更快了。我竭力控制着內心的驚濤駭浪,表面平靜的走到離沙發一米遠的地方,淡淡的開口,“有什麼事?”
他緩緩的從沙發上戰了起來,走到我跟前,鋒利如刀的眼神緊緊的逼視着我,那高大的身影,那灼熱的氣息都在無形中壓迫着我,擾亂着我的磁場,我得很用力的做着深呼吸,才能勉強保證自己不會狼狽的爆發。
“跟我走一趟。”他終於出聲,一副不可一世的命令的語氣。
“……”我又作了個深呼吸,視線避開了他,“段先生,以後沒有我的允許,請不要隨便闖入我的私人領地。”
“現在,跟我走。”他不理會我的話,卻飛快的攥住了我的手,試圖拉着我走。
但一碰到他的手,我卻像觸電般的甩開了他!
“警告你,不要再碰我!”說完這個,我的理智完全回來了,跟他同個空間,都覺得呼吸困難,更不可能再跟他有所交流和接觸,我轉身就走,打算先離開我的辦公室。
但才邁出去一步,他就又冷着臉強勢的來拽着我的胳膊,“讓我跟我走,聽到沒有?”
“去哪裡?派出所嗎?不好意思,要想把我逮捕歸案,請先報警,找到我殘害你媽的鐵證後,再讓警察來抓我,你沒有權利對我動用私行!”說完,我憤怒的睜開他的手,但他的就像鐵索一樣,把我箍的緊緊的,胳膊都給我捏痛了卻一點不鬆手。
“放開!”我狠命的捶打了他的手,他紋絲不動,但更加陰鬱的瞪着我。
“再不放手我喊人了!”我怒眼看着他,對他這樣的禁錮有着生理性的厭惡和抗拒。
沒想到,他抓緊我肩頭的布料猛地一扯,就把我衣服扯掉了一半,讓我不該露的地方都露了出來!
“我最後說一遍,”他冰冷的語氣裡滿滿都是警告的意味,“馬上跟我走,不然你就把整個公司的人都叫來,看看你沒穿衣服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