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體在新玉門方面,還有一批戰鬥力不弱的防禦艦隊。三五艘輕巡洋艦,十餘艘驅逐艦和突擊艦,十餘艘星系內炮艇,以及特別令人頭疼的雷擊艦,據說數量應該在三十艘以上。此外,留在南天門的外環艦隊,也隨時可以過來支援。
火神艾冉號上的一衆帝國軍參謀們,都一致認爲,己方所遇到的最大阻礙,應該就在新玉門方面了。
可是,當帝國軍由高速巡洋艦組成的前鋒艦隊抵達新玉門的時候,卻赫然發現風平浪靜得很。星系軌道的船廠、太空站和發電陣等等幾乎都已經被摧毀,只留下少量自動炮臺,徒勞無功地朝着帝國艦隊進行着炮擊。
帝國艦隊認爲這是陷阱,便猶豫不絕地在外環軌道駐足待機了至少六個小時。
紫電龍戰機護衛着偵察機,戰戰兢兢地環繞着星系轉了幾圈——他們很害怕遭到光翼機的截殺——也依舊沒發現什麼危險。
帝國艦隊又按部就班亦步亦趨地敲掉了自動炮塔,掃掉了機雷羣。他們足足花了以前三倍以上的時間,卻也依舊沒有遇到什麼敵艦隊的奇襲。
隨後,小心翼翼的帝國偵察機在檢查完了船塢的殘骸之後,確定了那些星系內炮艇的“屍骨”。連這麼一些老舊的,笨重的,除了火力幾乎一無是處的戰船,地球人都不準備留給敵人了。
一直到了這個時候,初來乍到的帝國前鋒艦隊,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地球人的新玉門艦隊,或許是真的沒了。
可是,吃了許多次虧早已經ptsd的新大陸艦隊也只是小心翼翼地圍住了新玉門星球,卻並沒有派出陸戰隊登陸。
他們甚至和星球大氣層拉開了相當距離,大約是防着地表上忽然騰起一發讓人心悸的大煙花。
“呵,真是個聰明人。”法瑞爾元帥笑道。
“艾凡准將確實是聰明而謹慎的人。”參謀長瑟萊默上將道。
“不,我說的是新玉門的城防司令。我記得,是詹姆斯·卡特上將吧?”
新上任的副官趕緊報告道:“是的。這位卡特上將分別擔任過懸臂戰區的司務處長,軍令部後勤審計局長,在斷罪戰爭期間,擔任共同體遠征軍的總後勤部長。在戰爭爆發之後,被任命爲了新大陸戰區司令官,但在此之前,並沒有擔任實戰部隊主官的履歷。”
副官對自己的記憶力很有信心。他已經記住了共同體所有將軍的名字和大體履歷,甚至連家庭背景和生活愛好都瞭解不少。
可惜,元帥並不打算問下去,只是自言自語地感慨道:
“……人類啊,如果得不到命運的眷顧,是不會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裡的。”
他的話中帶着一絲敬意:“譬如說我,如果不是在榮耀使命軍演中有了和埃斯泰元帥交手的機會,便不會得到布倫希爾特殿下的推薦,更不會入了陛下的法眼。我只是出生一介普通的公民家庭,卻六十歲不到就拿到了元帥節杖,豈非天恩浩蕩?”
副官當然不敢搭話。他依稀敏銳地意識到,元帥似乎把布倫希爾特殿下和皇帝並列的,但隨即便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頓時恨不得把自己變成個傢俱。
宇宙之靈在上,誰能救救我啊!我難道就不是普通的公民家庭出生嗎?
參謀長瑟萊默上將道:“他們當然也是聰明人。新玉門警備艦隊確實能對我們帶來一些威脅,卻影響不了大局。相反的,退到南天門,和外環艦隊以及直布羅陀要塞抱團取暖,卻更能充分發揮自己的戰力。可如此一來,他們相當於是把整個新玉門都丟給我們了。”
“是的是的,新玉門和新旅順,我們在一天之內佔據了共同體在新大陸所有的殖民地。真是不錯的戰功,是這樣的吧?波比。”法瑞爾元帥道。
總覺得您呼喚我的方式就像是在叫狗。副官轉動着如此的小心思,但也只能謹慎地回道:“呃……是,是這樣的吧?”
“蠢貨,瑤池不還在地球人手中嗎?”法瑞爾元帥大聲道。
副官趕忙低眉順眼地鞠躬道歉。雖然如此,他骨子裡還是覺得法瑞爾元帥有些魔怔了。
在戰爭開始之後,共同體在黎明星域中一共有八處據點,但都被法瑞爾元帥派出部下一一拔除了,就連在奇蹟之環負隅頑抗的地球陸戰隊主力,也幾乎被全殲。
相比起來,一個小小的瑤池根本影響不了戰爭大局。
雖然那個星球確實像個銅豌豆一樣咬不動煮不爛壓不變捏不碎,帝國也確實在那裡損兵折將,但這也只能說“並非我軍不努力,而是敵人太狡猾”。
實際上,在戰爭初期吃了一點小虧的時候,法瑞爾元帥就提出過要對瑤池執行圍而不打的策略,但卻沒有得到大元帥府和樞密院的批准。
後來的屢次失敗固然是證明了前線元帥的英明,但殘酷地說,這點代價,帝國還承受得起。
至於那支楊艦隊……那倒是個大麻煩,但他們得不到補給,應該只會越打越少,越打越弱。最近他們已經銷聲匿跡了,這應該便是最大的明證了。
總體而言,黎明星域的戰局應該已經是趨於穩定了,大概……
目前負責接管黎明星域戰局的塔銀上將,也是大師級的軍事工程師,目前已經前往黎明隘上任。
這位新的戰區長官是準備把黎明隘當做指揮部所在了了,並且還提出,要盤活整個黎明星域的戰局,首要任務便是要重建團結要塞。同時,還應該在歐諾蒂亞和女王星系分別再修建一座大型要塞,如此方纔可能完全鎖死楊艦隊的活動空間。
不知道樞密院的大佬們是怎麼看的,但聽着確實是勞師動衆。怪不得法瑞爾司令官會這麼生氣呢。副官想。
好在,元帥閣下雖然最近憋了一大股火,但也不至於真的拿一個小副官撒氣。他隨即下令,讓前鋒艦隊封鎖新玉門,同時也應該派出戰艦繼續前進偵查。
“他們收到我這條命令,也得是十個小時以後了。如果前面的艾凡聰明一點,便應該提前動起來了。”元帥道。
“艾凡准將是個聰明而謹慎的人。”參謀長瑟萊默上將又重複了一遍,很顯然是對自己的老部下很有信心。
不過,他頓了一下,又道:“只是,樞密院有命令,讓我們務必要對新玉門進行完全佔領,同時對斷罪戰爭時期暴露的啓明者遺蹟,進行全方位探索。”
元帥不冷不熱地點點頭:“先等等前方的探索信息吧。”
就這樣,一艘泰坦兩艘無畏以及大大小小兩百餘艘帝國戰艦,就這樣繼續在新旅順待命中,圍着一顆完全失去了防禦能力的星球乾瞪眼。
好在,隨後的戰況,倒也算是風平浪靜的。
四個小時之後,新旅順星球的登陸作戰基本宣佈結束,帝國情報部門所能掌握的全部共同體軍隊據點,以及居民定居點,都被佔領。
或許還有少量部隊或秘密基地,潛伏在深海中伺機抵抗,但已經掀不起什麼大風波了。
然後,便是設立治安所,進行軍官,張貼安民告示等等一條龍程序了。
此外,島上的幾個規模不大的兵工廠,以及機械配件廠被守軍一股腦炸燬,但至少帝國軍也平安地搶下了系那兩座巨大的潮汐發電站。
“很好,我們至少不用從榮耀之門再運送供五十萬人取暖和照明的電池過來了。”法瑞爾元帥道。
“可是,我們卻得再送五十萬人的口糧過來。”瑟萊默上將嘆了口氣:“剛纔可以已經有一羣抱着孩子的媽媽上門哭着喊餓了。我只能從軍隊口糧中撥了一部分過去。”
“他們應該恢復生產。”法瑞爾雲帥道。
“可是,那也要等到明年了。共同體士兵破壞了藻田和海灣的水培農場,還送走了所有糧食和軍用物資。這其實也是地球人的陰謀。”瑟萊默上將嘆了口氣。
“是陽謀。我的朋友。我猜到他們一定會這麼做,他們也知道我一定能猜到他們會這麼做,但這無法破解。”
戰爭爆發之後,新大陸的移民有不少又跑回本土去了。可是,卻總有拖家帶口安土重遷的普通人在殖民地建立了新的生活,實在無法背井離鄉。
新旅順是海洋星球,陸地面積只佔地表的百分之十不到,各大島嶼上的居民和投降被俘的士兵也超過了五十萬。
更重要的是,幾乎都是人類。就算是殘暴抽象帝國軍,也不可能爲了省點糧食把幾十萬人都給屠了。
而且,對銀河帝國而言,這種聚集了大量人類人口的殖民地,可是很優質的。他們對自己的制度和同化能力也是頗爲自信的。他們堅信,只要是人類,只要能沐浴在皇帝的榮光之下,用不了多久就會重新變成帝國的忠誠子(牛)民(馬),便是妥妥的良家子了。
“我們對新旅順這五十多萬市民的生存,是有責任的。這也是合格的征服者,應盡的義務了。”法瑞爾元帥道。
參謀長道:“可是,新玉門還有兩百萬人類移民。另外,還有十萬以上魯米納移民,以及至少三億人以上的沙民。”
“我之前就說過,就不應該對新旅順和新玉門執行登陸作戰,只要清除了地球人在新大陸公路上所有的艦隊和太空站。從榮耀之門到南天門的進軍路線,就是暢通無阻的。至於那兩個星球,從來都不重要。”
“就像是瑤池?”
“就像是瑤池,這是同樣的性質。”
“可是,您剛纔還說過,征服者對市民有義務?”
“確實有義務。可只要不登陸,不就不用被征服者的虛名的束縛嗎?”法瑞爾元帥嘆了口氣。
“這就是您的《據點無用論》了吧?可是,在大多數高級將領,以及樞密院的大人們看來,您的戰略理論還是有點太激進了。”瑟萊默上將道。
“沒關係,有人贊同,且還準備親自執行。”法瑞爾元帥道。
在場的一衆參謀和副官都是帝國軍的精英,自然也都知道元帥說的是誰,但他們也實在是不好接話,便紛紛只能掛着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保持沉默。
參謀長的臉上更是閃過了無聲的苦笑,低聲勸慰道:“龍王和凡人,畢竟是不一樣的。”
言外之意,大選帝王玩脫了還有資格負責,但普通人可是背不起那麼大的鍋的。在晨曦皇室面前,哪怕是帝國元帥,又何曾不是“凡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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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雖然有了元帥節杖,但畢竟是(除大選帝王)最年輕的,資歷最淺的,也是唯一一個非貴族出生的,還是不要在戰場上高些太騷的操作了。
法瑞爾雲帥露出了會心的微笑:“我懂。老傢伙,我當然懂。而且,新玉門的那個啓明者遺蹟,據說可是連陛下都親自做出了批示的。這會兒,說不定調查判官和星見官都已經從榮耀之門出發了。我又豈敢放任不管?”
他停頓了一下,又道:“只不過,我是個軍人啊,不想做不專業的事。波比,波比?”
他又開始大聲呼喚自己的副官。
“向榮耀之門發消息,後續的補給艦隊請儘快跟上。還有,告訴他們,該準備一批專業的總督府官僚了。”
其實,區區幾十萬人吃喝拉撒,倒是不至於真的就讓帝國破產。哪怕是還真的把新玉門的二百萬人都養起來,也是不痛不癢的。
可現在的問題在於,帝國如果準備從新大陸方向進攻南天門,便只能從榮耀殖民星區,沿着新大陸公路運送到前線了。
此外,泰坦艦和無畏艦等大型主力艦需要的特製耗材和替換部件,甚至需要從帝國本土,走一趟榮耀之門。補給線頓時又被拉成了近一半。
而可以想象的是,一旦帝國艦隊對南天門發起攻擊,各種物資的損耗更是會呈幾何方式上漲。對帝國的運力也會是很大的考驗。
實際上,某位“破曉之龍”之所以在端掉血門之後,還冒險殺入凱泰王國的本土,將其大片國土燒成白地,也正是迫使帝國放棄從血門進攻南天門的可能性。
至於帝國的榮耀之門一直到新大陸公路的沿線,畢竟只是開發了不到半個世紀的新大陸殖民地,人口和基礎設施建設都遠遠不算髮達
雖然不至於像凱泰王國那樣被某個煞星燒了個七進七出,井裡要灌水泥,魚塘裡要澆硫酸,蚯蚓要挖出來豎着切,連個給艦船打蠟的投幣式維修無人機都要拆成原子狀態,可想要在本土的塞得那樣,在一個星系裡堆上六艘泰坦和三四千艘遮天蔽日的滅國艦隊,當然也是絕不可能的。
在開戰之後的整整一年時間裡,銀河帝國也確實在榮耀之門乃至新大陸公路上大興土木,但即便是以帝國的財力物力工程力,也不可能這段時間就真就把新大陸公路興建成本土。
總之,根據大元帥府的推斷,能夠用於在南天門作戰的艦隊,只有一艘泰坦,兩艘無畏及其大小戰艦五百艘。
而對面的共同體外環艦隊,雖然大量的精兵強將都調到了塞得前線,但他們依然扮演的是總預備隊的角色。約瑟夫·波拿巴元帥手裡畢竟還是有四艘獨立級和六百艘戰艦。
從紙面戰力來看,雙方其實是均衡的。
在這種情況下,任何額外的補給負擔,都是有可能造成一系列的惡劣的連鎖反應的。
對此,法瑞爾元帥誠懇道:“其實,我對啓明者遺蹟真沒有什麼興趣,這也輪不到我來關係。我只是聽說,這幾年新玉門的農業發展得很不錯。如果他們能供應南天門大軍的食品,便絕對是意外之喜了。”
“所以我們果然是要開着星際戰艦,到新玉門去徵糧啊……”副官發出了歎爲觀止地嘆息,甚至有點在哀嚎的意思了。
他只要想到光榮的帝國軍乘坐跨越星海的戰艦降落到某個山窪裡的小土窯子前,喝令那些瑟瑟發抖的老農交出他們用來過冬的發芽土豆,就覺得那畫面實在是太美了。
再這樣下去,帝國軍的軍旗都要被鄉下老農的糞叉玷污的。
法瑞爾元帥卻毫無觸動:“便看那個星球的百姓願不願意配合了。如果他們願意出一份力,便是爲他們的代表請一個勳章甚至爵位,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的注意力似乎已經放在了別的重要領域:“那個東西,可能使用嗎?”
瑟萊默上將有了一絲短暫的沉默:“確實有一定的可執行性。還在黎明隘的天宮院馬維爾中將的報告已經過來,說能進行再次切割。”
“很好!”法瑞爾元帥臉上閃過了非常明顯的喜色。這或許是他離開黎明星域之後,心情最快慰的一次。
“只不過,現在狀況和當年楊希夷的時候並不一樣。”
“我明白,我也沒指望可以一擊攻成,但哪怕只是起到掩護作用,就有試一試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