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被唐菁月交給了景芝皓的人以後,苦難便是真正的開始了。
對一個女人最大的折磨,無非就是折磨她的*。
在大理寺那種地方,將一個女囚扔進男子死囚的監牢中,女囚的下場是可想而知的。那裡,“母豬都是天仙”這句話,得到了無窮無盡的驗證。絕望嘶吼的痛苦之後,只有麻木與永遠都看不見光亮的前路黑暗。
而她的最終歸宿還不是這裡。
她要經過半個冬季的漫漫路程,被押送至大茂至北的北州軍營。那裡的士兵大都是大茂與北夷的交雜人種。喜愛嬌小的女子,行事風格更加剽悍野蠻。
雖然,她如今幾乎已經不能算是女子了。就是一具還有生氣的骷髏。但她仍舊要被送到那裡。自然,如果她還能在這毫不避風遮雨的囚車裡,活下去的話。似乎相比於終點,她更願意現在就告別人世間。
眼前這個永遠容貌精緻,氣質尊貴的女子還在笑,還在展示着她和善親近。
年輕貌美,家世不俗,夫君權勢滔天,王妃的身份更是爲她錦上添花。
有人,生來就是上天的寵兒。
南柯忽然很想喚她。喚她的名字,讓她看自己一眼,讓她知道這個坐在囚車裡面瑟瑟發抖的活骷髏,就是被她害到這個地步的輔天第一名妓!
“華……”
敏枝甩着信的湊到唐菁月跟前:“主子,思小公爺又來信了!”
南柯猛然瞪大了眼睛。
“哦?”唐菁月接過信,一邊拆一邊往攝政王府的馬車走去,同時還向陸嵐意告別道,“陸公子,我就先回了。”
猶若青竹俊秀的陸嵐意聞言,暫停下讓人收整現場的工作,點點頭回應:“恭送王妃。”
那個女人登上了屬於攝政王府的高大馬車,南柯看得到她從打開的信封裡面取出了好幾張紙。
是思小公爺的……
可是囚車離得越來越遠了。那個女人的身影終於從南柯的視線中消失,拿着吸引了南柯所有注意與在意的信。
眼前更加模糊。
好想知道,那信上都寫了什麼。
他還好嗎,他還記得她嗎?
南柯無力的閉上了眼睛。恍然間,回憶到了一個畫面。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他。那時,滿座紅樓櫻紅柳綠,美人高歌,賓客快活。那浪蕩公子身着一襲燦若暖陽的淡黃王孫袍,呼朋引伴的被簇擁的走進紅樓來。
面若女子精緻,行動放蕩不羈,別有一番滋味,一舉一動都俊美不凡。
她一邊想着又是一個紈絝子弟,一邊又情不自知的在他看過來時,露出清高的姿態,卻帶着嫵媚之色的轉身留目。
一切的追逐就是從那時開始的。
南柯想,或許,一直以來她都錯了。從來都不是他先對她上的心。
……可惜,她明白的太晚了。
是她的故作清高與姿態,是她的不知滿足讓她沒有拿心去看人。使得他二人之間,漸行漸遠。
天,終於冷到了極致。
喝了熱粥的犯人們難得有心情的不湊在一堆取暖,而是興奮的打量着周圍這些他們許久未接觸過的人世間。
好心的獄卒注意到那個特殊的女犯人呆坐着一動不動。相對於其他犯人現在所表現出來的的活力,那女犯人卻死氣沉沉。
獄卒覺得是女犯拒絕了熱粥的原因。於是,他好心的跟在囚車邊上,勸說道:“我不知道你以前是什麼身份,但現在既然是階下囚了,就還是眼光低一些。那碗熱粥香着呢,怕是攝政王妃喝的粥也不過如此,你還不願意碰。你呀……”
看女犯沒有迴應,獄卒伸進去手在她的肩膀上拍了兩下:“我說話你聽見沒有?”
“啊!”
誰料,他手下沒個輕重,直接把人給拍倒了。
可即使是這樣,女犯也毫無反應。
獄卒急忙叫停車,然後伸手去探鼻息。
良久良久,再無動靜。
士兵隊長注意到是自己重點負責的女犯出事,騎着馬過來詢問:“她怎麼了?”
獄卒伸出去的手縮回來,囁嚅道:“死了。”怪不得剛纔不喝粥,敢情是時候到了。
“死了?”士兵隊長一驚,下馬親自去探。果然的是死了。
想到上面下來的命令,士兵隊長說:“等會兒出城以後,找個野地拋屍。”
“是!”
短暫的插曲過後:“行了,繼續上路!”
只見得這支隊伍再次緩緩的行動。和女屍共處一輛囚車的犯人們互相看了看,然後朝囚車外面吐唾沫。
“真是晦氣,還沒出城就死了!”
“怎麼跟她在一塊了。晦氣,晦氣!”
雪又開始下了。大片大片的雪花從天空上飄飄灑灑而下,密集的如同雨絲淅瀝,用擾亂前方的視野的勁頭,像是要爲押送囚犯的獄卒和士兵們幫一次忙。
城外,士兵隊長很乾脆的對準女屍的心臟處,狠狠插下一劍。然後,又在屍體的其他部位插上幾劍。其動作凌厲神情淡漠,讓觀看了這一場景的其他犯人嚇得噤若寒蟬,就連其他獄卒和士兵也變了臉色。
殺人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面無表情的凌虐屍體。
血立刻將雪染紅,雪又慢慢的將血覆蓋。
很快,便再無人知道這裡有一具屍體了。正如無人會知曉這具屍體生前,曾是豔壓羣芳、國色天香的輔天第一名妓。
她是,南柯姑娘。
看完了信,唐菁月的臉色不是很好。雖然這只是從王斌思寄給元少空的信件抄錄,但也是原文抄錄,信上寫的一字一句都是王斌思的親眼所見,親身經歷。
看主子面色不善,敏蕊小心翼翼的問道:“主子,信裡都說了什麼?”
收了信,唐菁月嘆出一口氣:“戰事受挫,情況不樂觀。”
這意味着,阿皓離開的日子,要提前了。
不由得,心緊緊揪起。
唐菁月猜得沒有錯,阿皓的確是要提前奔赴雁歸城了。相比於王斌思這個很少能有機會見到真正沙場陣勢的蝦兵蟹將來說,景芝皓收到的來自冕大將軍的書信,更能準確的說明情況。
之前開戰,大茂的士兵們心中憋着一口氣,的確是狠狠的給了南疆聯軍一個迎頭痛擊。但是初戰之後,連連告負。南疆士兵的體質增強讓人防不勝防,冕戴軍和冕南以及在邊關鎮守的其他將領毫無應對之策。
冕大將軍請求攝政王儘早趕赴雁歸城!
敏葉按照主子所給的清單,規規矩矩的買了食材。回來的時候格外英勇,全身掛菜,把暗廿看得是目瞪口呆。
介個媳婦簡直是太厲害惹!
……
咦,他剛纔說了什麼胡話嗎?
晚上唐菁月親自下廚,除了親近的幾個侍女,廚房裡的其他人都被准許可以去休息了。
筍絲、胡蘿蔔、木耳、香芹,烹、煮、炒、煎、炸,切條、切塊、雕花、擺盤,唐菁月幾乎是一手包辦。
敏蕊幾人站在廚房門口,直愣愣的看着。
聞着味兒,敏枝吸溜了一下口水,感嘆道:“好久沒有見過主子這麼認真的做飯了。”
“好想次……”
“咕咚!”敏葉用大大的吞口水的聲音,附和了敏枝的話。
是啊,好想吃。
皓月院幾乎是飄蕩了一下午的美妙菜香,聞者走不動路,順着氣的深吸幾口氣,就能感受到濃濃的美味在舌尖氾濫。
氾濫的不是美味,而是口水。
於是,只見皓月院的下人們個個都渴得要命,一個個狂灌水。
見之,暗衛們暗自笑話他們,認爲他們的意志力不堅定。但不過須臾,暗衛們也再堅持不住的紛紛去找水喝。
王爺有這麼一位賢妻,太幸福了!
備好一切之後,唐菁月總算是歇息下來,就等着阿皓回來以後,再把需要熱騰騰準備的東西上鍋。
乏累了一天,囑咐敏蕊一聲,便小休去了。
寒冬,天黑得格外早。林汀芷拿着一件厚厚的棉襖,帶着奶嬤嬤趁着夜黑,藏在皓月院周邊的草木之中。靜靜的等着。
奶嬤嬤擔心主子的身體受寒,輕聲說道:“小姐,老奴在這裡等着,您還是回去吧。”
“不,”林汀芷果斷的拒絕了,說道,“這是難得的機會,絕不能出差錯。”
景芝皓還沒有靠近的時候,就隱隱約約能夠聞到從皓月院飄過來的濃濃菜香。
這得是多大的動靜,才能讓濃濃的菜香濃郁不散。
甫一腆着臉問道:“主子,屬下能……”
還沒有等他把問題全部問出來,就被景芝皓冷冰冰的迴應道:“找你媳婦去。”
甫一倒地不起。
他的媳婦……他媳婦還一點點,有的等呢。
嚶嚶嚶,主子好口福。平日裡說是兄弟,卻有難同當,有福不能同享!他不幹了!
摔桌!
甫一正要大膽罷工,忽然,主子停下了腳步,一雙鷹眼犀利的看向一旁的漆黑灌木叢中。
有人。
冷靜下來的甫一立刻感應到與周圍暗衛們完全不一樣的呼吸。
即刻,甫一拔劍,指向來人隱藏處:“誰,出來!”
被發現了。
暗處,林汀芷長長的深吸一口氣,再緩緩的吐出,讓自己緊張的情緒能夠輕輕紓解。
蓮步輕移,雖然衣着厚實,但依然能夠看出窈窕身姿。
不論何時,她都是那一抹岸邊嫩柳,搖曳生姿。
宛若一道輕飄的影子,慢慢從漆黑中閃現。
紅脣輕張:“王爺。”
呵氣如蘭,也不過是如此。
看到是林汀芷,景芝皓身體一繃。
就像是正在做壞事的孩子,他急忙用眼角看向皓月院的方向。發現並沒有人看到後,才緩緩的鬆下一口氣。
被月兒看到的話,可是要有理說不清了。
趕緊走。
景芝皓不想理會林汀芷,轉身正欲要走。然而一看到王爺要走,林汀芷急忙幾個小碎步上前,攔在了景芝皓的面前。
“王爺,妾身給您做了一身棉袍,您到妾身的碎玉樓試試吧?”
“讓開。”
“王爺!”林汀芷更加靠近景芝皓,身上的芳香若有似無的混在沁涼的雪味裡,“王爺已經很久沒有到碎玉樓了。王爺出兵在即,妾身懇求王爺到妾身那裡坐坐。”
縱使軟言細語,可一個冰塊是聽不懂軟言細語的。景芝皓非常淡漠的看也不看向林汀芷,向旁邊跨出一步,不予理會林汀芷的要離開。
見狀,林汀芷急了,騰出一隻手去拉扯王爺的胳膊。
“王爺!”
忽然,景芝皓嗅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來自哪裡?
景芝皓蹙眉。這味道正來自林汀芷的身上。準確的來說,是來自林汀芷抓住他的那一瞬間。
是不知名的毒藥。
可是林汀芷卻不知道,無論是景芝皓還是唐菁月,他二人的身體如今已經是百毒不侵。
景芝皓腦中快速的思索着。林汀芷會給他下什麼藥?
在當下衆多暗衛的監視下,林汀芷不可能下令景芝皓昏迷的毒藥,也不可能下對景芝皓武功有礙的藥,唯一會下的,就只能是令景芝皓頭腦昏暈的藥物。
什麼時候,後院的侍妾也能有這些害人的東西?
“王爺,跟妾身來吧。”林汀芷更加放輕了語氣,繼續充滿誘惑的道。
將手上抱着的棉袍遞給奶嬤嬤,她兩隻手全部都抓住了景芝皓的胳膊。兩隻手上準備的毒藥粉立刻將景芝皓團團包圍。
在林汀芷不察之時,景芝皓與甫一對視一眼,傳達出按兵不動的訊號。
然後,景芝皓默不作聲的任由林汀芷的拉扯帶領,將之帶向碎玉樓的方向。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