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皇帝老將死,秦武當加封(求月票)
西域之地——
一連數日之中,李觀一忙於諸事,棍僧十三告訴了他老活佛圓寂的事情之後,婉拒了李觀一請他留下的邀請,再度啓程,踏上了出發的道路。
“人各有志,李師兄自有李師兄的天下,貧僧也要求一個心中佛法,或許有朝一日,我明白了心中的困惑,還會回到學宮之中,到時候,再和李師兄閒談。”
李觀一詢問:“和尚要去何方呢?”
棍僧十三曾經說過,人間苦海,無去無回,這一次見識過了活佛圓寂之後,此刻的回答,卻和當日的回答不同,雙手合十,只是道:“當初,祖師讓我放下,我說不放下。”
“他便要我下山,我還是想要去見見【佛】。”
“老活佛前輩說,佛在人間。”
“當去人間。”
“行十萬八千里路,見人間衆生,喜樂無憂,或許才能夠知道答案吧,若是這世上當真有佛,那麼無論他在哪裡,都當被我找到。”
棍僧十三雙手合十,這憨直卻又有智慧的僧人展露出一根筋的執着,但是目光堅定,也是讓人歎服,可是就在這個時候,他卻眼底躍躍欲試,一拍腰間鼓鼓囊囊的東西。
“多虧了文鶴先生的饋贈。”
“我這裡有七十二路混合麻沸散,還有一根寶兵級別的繩索。”
“等我行遍了這天下每一處角落,尋找到佛陀,我就用麻繩和麻沸散,把佛捆上學宮。”
“帶佛前去,見我祖師!”
“哈哈哈哈。”
棍僧大笑,把長棍扛在肩膀上,灑脫從容,緩步離去,走入紅塵萬丈之中,不知道去了何處,李觀一隻好祝他順利,目送他遠去,迴轉於安西城中。
他此刻,傷勢仍舊還沒有痊癒,每日需要吃許多藥湯,伴隨着長風樓情報系統的恢復,陳國,應國之變化,也都急速回轉入西域安西城內,李觀一每日要翻閱許多卷宗。
因爲傷勢問題,他反倒是跑不掉。
晏代清在左邊坐着,破軍在右邊坐着,盯着他,如今天下局勢一點一點在他們的眼底重建,陳國,應國從天啓十一年七月開打,現在已經是天啓十三年五月。
打了快兩年,雙方國家都算是元氣大傷,即便是中原大國,也需要相當程度的休養生息,不過,破軍卻提出,這個時候,安西都護府,卻不能夠休息。
“大國之動,牽連甚多,他們如果選擇繼續征戰,其實還能支撐很長的一段時間,但是一旦選擇休養生息,那麼繃緊的一口氣就會立刻鬆懈下來。”
“鬆懈之後,再想要立刻恢復到臨戰狀態。”
“就沒有那麼簡單了。”
“不過,我們現在也是一樣的。”
“啊,我都忘了,我們也開始有這樣的煩惱了啊,真是……”
破軍說這句話的時候,咳嗽一聲,下巴微微擡起,明明是說問題,但是莫名給人一種很得意之感,他將卷宗給李觀一,道:“党項王城的開發,金銀收攏的任務,交給了樊慶將軍。”
“爲了防止那些貴族們藏在地窖裡面的那些銀子,還派了南宮無夢將軍作爲輔助,南宮無夢將軍雖然說統率低了那麼一點點,但是此人的福緣,又很好地彌補了這個問題。”
“另外,按照文鶴先生的建議。”
“党項國世子昊元夏親自前去党項王城,去祭奠死去的王公貴族,用來一定程度安撫人心,收攏貴胄之心。”
“當然,這其實是在釣魚,看看誰還敢出來爲那些死去貴族奴隸主傷心掉眼淚,雖然,即便是我都覺得,文鶴先生親自去党項王城祭奠死去貴族,實在是有些讓人想笑。”
“但是覺得笑出來,又會被佛祖剋扣功德。”
晏代清冷不丁道:“扣功德算是文鶴的。”
破軍笑道:“不是西域晏代清的嗎?”
晏代清的額頭青筋跳了跳。
破軍大笑,卻也不再閒談,只是又給李觀一看了些卷宗之後,頓了頓,道:“另外,宇文化,宇文天顯,還有秦玉龍三位將軍,提出要歸國。”
“希望能夠和您面談。”
“您如果願意的話,可以在三日之內指定一個時間。”
李觀一點頭,答應下來。
破軍遞上一份卷宗:“商隊已經恢復正常運轉,西域各城的運轉都步入正軌,另外狼王舊部已收攏不多,有些性情睥睨的將帥落草爲寇,陳文冕親自討伐。”
李觀一提起手,拿着安西都護府的府印,呵了口氣,咔巴一下按下去。
破軍把這一份卷宗拉走,又拿出下一份。
李觀一的眼角抽搐。
他寧願現在披掛上馬,去和姜素大戰三百回合,也不想要被這兩人拉着處理公文,但是卻也知道此事的重要性,於是只好老老實實去看卷宗。
好一會兒之後,破軍取出卷宗,道:“前線發現,魯有先的築城進度開始變快,且開始抽調內部人員,打亂其鎮西雄關內,大小官員的職位變化。”
“我們的暗子有一定程度的損失。”
“並且,魯有先開始在城池外,十里,三十里,五十里處,分別修建前線哨所,開始蠶食西域土地,陳國的重甲重盾兵團往前推進,已和西域遊騎兵產生一定衝突。”
“陳國方,尤其是魯有先,並未對我部放鬆警惕。”
“不愧是他。”
李觀一眉心刺痛:“魯有先……”
魯有先,陳國名將,也是之後必須面對的難關。
李觀一所部,最好的機會就是趁着應國,陳國都沒能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口氣順着水路往下,連接西域,西南,江南一帶,徹底崛起。
李觀一已名動天下。
陳國和應國,都不會把他當成一個無關輕重的卒子。
此刻針對李觀一的防備,和一開始的時候,完全會是兩個級別,如果現在沒能夠順這一股平定西域的大勢,崛起於天下,那陳國應國回過勁兒來,難度就會筆直上升。
李觀一道:“西南啊。”
破軍展開堪輿圖,道:“西南之地,在天下各方之中,土地雖小,但是地勢複雜,多有迷障,溼熱,中原士兵去了容易得病,而西域士兵抵達西南一帶,也會稍微感覺不適應。”
“其中中原稱呼是大小部族,實際上已是各大城池。”
“物產豐富,除去了常規軍隊,特有兵種以藤甲,毒,高速行進爲主,輔助以按照過去來看,他們至少有十幾萬軍隊的數量級,當然,這些軍隊的素質和征戰能力,和亂世三百年的中原不能相比。”
“可是從歷朝歷代對於西南的攻防來看。”
“西南最大的對手其實不是他們的軍隊,而是氣候環境的不適應,以及地勢天險,說實話,不適合強攻,尤其那裡的環境,對於西域的大量重騎兵衝擊來說,不是什麼好事。”
“若是強攻,恐怕會折損許多人手。”
李觀一道:“我也不願強攻。”
破軍道:“如在下之前所說,太平公在西南人望極高,主公你若是願意的話,收服那裡的難度會低很多,當然,若是可以兵不血刃地拿下那裡……”
破軍頓了頓:“那麼,裹挾西域大勝之威,再加上西南全境來投,主公,如騰龍入海,大勢崛起,勢不可擋!”
李觀一道:“可是,談何容易。”
“況且。”
他聲音微頓,看向堪輿圖,在西域和西南之間,還有一層屬於陳國,而攔在中間的,正是魯有先,破軍道:“等主公你傷勢,稍可恢復,便要採取對魯有先的手段了。”
“否則,依照此人的戰法,時間越長,越是棘手。”
李觀一微微頷首。
處理卷宗之後,修行武功,慢慢恢復自身實力,又去見了宇文化,宇文天顯,秦玉龍三位,三將見面之後,當即起身行禮,李觀一攔下,邀他們坐下。
閒談片刻後,宇文天顯緘默許久,道:“太師擊敗狼王,戰場之上,彼此廝殺的事情常見,都是爲了家國,可折辱屍體的事情……”
他沉默了下,道:“我們三人,無顏再待在這裡。”
“而且,如今局勢漸穩,我三人留在此間,非敵非友,當日太子殿下曾經和君侯有約,等到局勢穩定的時候,就允我三人離開,不知可否放行。”
李觀一輕聲道:“老師,我和姜高有約定。”
“只是此刻,東宮有變,三位回去,是否安全?”
宇文天顯沉靜道:“家國有危難,正值用人之際,就算是有殺身之禍,難道我們就爲了自己的安危,而不顧國家的興亡?若是連我等都如此的話,大應,就不是大應了。”
“還請君侯同意。”
李觀一嘆了口氣,知道宇文天顯,性格剛直凜然,絕不是那種輕易撼動的人,於是同意,第二日爲他們送行,給了馬匹,乾糧,盤纏,自由着他們去了西意城,借西意城而回應國。
而應國之中,局勢漸穩下來,太師姜素通過狼王之戰,重新維持住了國家的威嚴,以及自己的無上壓迫,這一日前去皇宮當中,皇宮的衛士,宮女,宦官,都低着頭,不敢去看這位太師。
太師姜素走過的地方,氛圍都變得極爲冰冷。
太師來到摘星樓處,稟報姜萬象之後,才得入內,步步登樓,到了最高處去看的時候,那位兩年前和李觀一論天下時候,猶自氣魄雄奇的君王,此刻卻已是露出老態。
背對姜素,端酒去看天下,白髮揚起,隱隱失去光澤。
風拂袖袍,翻卷落下,卻也是莫名有一種蕭瑟之感。
猶如冬日枯草,盡是死氣,姜素行禮,道:“陛下……”
姜萬象道:“太師,分明已是臨近於夏日,萬物生髮,可老夫爲何眼中所見,盡數衰敗,見柳樹被大日暴曬之後乾枯的樹葉,看到那荷塘裡的污泥。”
“是否,我當真是老得要死了?”
姜素道:“陛下正值鼎盛,天下猶自未曾定下,我大應國國土遼闊,披堅執銳之士極多,陛下如何說得這樣的話。”
姜萬象笑起來,道:“太師也會說漂亮話了啊,可惜,可惜,我對自己的身體,是有把握的,我大應國,雖然底蘊尚在,根基深厚,但是我不同了。”
“我會老,也會死的……”
“英雄氣衰敗,人這一生多少年,有幾次機會呢?”
“西域一敗,狼王一衝。”
“在我活着的時候,是不可能一統天下了。”
“他用他自己的野心,將我和陳國奪取天下的夢都踏碎了,真的是,胡來啊……陳輔弼這糟老頭子,陳鼎業的雙龍並行之計,朕的坐北吞南一統天下之計,都給這傢伙給毀了。”
姜萬象垂眸,提起這樣的事情來,頓了許久,卻只是歸於一笑,道:“哈哈哈,真他媽的胡來,真他媽的瀟灑,也是,真的讓人羨慕啊……”
“真當共飲一碗酒!”
“我這一生,籌謀天下,只此一戰,碎裂痛快!”
“英雄之死,君王夢碎,豈不是這天底下,最是適合下酒之物了嗎?”
“當真,痛快!”
他轉身,端着酒,一身寬鬆長袍,鬢角垂落的髮絲盡白,在風中晃動,看向那穿着黑袍,沉靜如山嶽的老太師,看到太師的左眼上帶着一個眼罩。 “可惜,太師受累了。”
姜素沉靜道:“最後蜚毒的解藥,被慕容龍圖拿去,淬鍊成藥,給了嶽鵬武,嶽鵬武之毒來自於澹臺憲明,澹臺憲明之毒,也是我等給的,一飲一啄,怪不得旁人。”
“不過,臣以陳輔弼之屍體,成功將西域那老和尚釣出來,他已身死於安西城,此人雖武功也就那樣,但是一身橫練金剛體魄,擅長行伍破陣,需提前拔除。”
姜素一直很冷靜。
姜萬象看着姜素:“卿,何苦如此……”
姜素沉靜回答道:“彼之英雄,我之仇寇,對於仇寇,則自是報仇雪恨。”
“是仇敵,是死敵,他的屍體,也可以是兵器,他既已犯我疆土,則是必殺之人,況且其已身死……不過也只如築京觀而已。”
“臣受陛下大恩,必以此劍鋒芒,撕裂天下。”
“此身名望,不過虛妄。”
姜萬象看着眼前的太師,道:“罷了。”
姜素道:“陛下,兩位皇子,您屬意於誰?”
姜萬象嘆了口氣,看向外面天下:“老大適合在打天下之後,與民休養生息,而老二性子狠厲,若我不能在最後這幾年裡,拿下天下,就讓老二上位吧。”
姜素頷首沉默和姜萬象飲酒,數杯之後,他將酒都帶走,不讓姜萬象再飲,身材高大的神將往出走的時候,衆人都低頭,不敢看他失去的眼睛。
除了剛抵達的那個人。
腳步沉靜,氣質冰冷,一身墨色的甲冑,大氅之上墨底白虎紋路,腳步站定腰間配劍,站在姜素的身前,神威大將軍宇文烈回來了,他一雙狹長如刀的眸子平靜看着眼前的太師。
“老師。”
宇文烈年少曾隨姜素修兵法。
雖只在踏入朝堂的時候,藉助太師的名望有一個高的起點,但是自那之後的很長時間裡面,宇文烈都對這位軍神秉持着師徒的禮數。
聲音清淡凌冽,眉頭皺起,直接道:
“爲何辱沒陳輔弼屍體。”
姜素身子籠在黑袍之中,漠然道:“是仇敵,就該不惜一切代價,是我不曾把你教好嗎?就連兵家沙場之上,並無慈悲善惡的道理都忘記了。”
宇文烈語氣冷淡道:“兵家戰場之上,並無慈悲善惡。”
“只要是敵人,就要拼盡一切手段擊敗誅殺。”
“皆只是因爲家國在後,但是,既已擊敗敵人,爲何要斬首,懸屍,辱沒聲名?”
“我問的是這個。”
姜素看着這三十餘歲的神將,緩聲道:
“兵家求勝負,有時候,死人也可以是我的兵馬,憤怒也可以是我的兵馬,一切皆可以爲最終的勝利鋪路。”
宇文烈道:“然而兵家爲兇器。”
“可以做這樣的事情。”
“自然。”
“如同人可以殺人,人肉亦是肉,可以果腹。”
“但是人殺人則是亂世,嘆一句這亂世無情;人殺人之後,尚且言,此肉尚溫,割來下酒的,不過只是畜生罷了。”
“萬物有利益,但是什麼事情都順着生死勝負,追求利益去做的不過只是禽獸,明明這樣做更有裨益,但是不去做的,纔是人。”
“大丈夫有所不爲,有所必爲。”
兩位當代神將對峙,周圍的宦官,臣子,還有侍女都低下頭,嚇得臉色慘白,恨不得當場把自己的耳朵都戳死,姜素太師自然是天下第一神將,威勢極高。
但是宇文烈這位神將出道,除了年輕遇到了巔峰期的太平公和狼王敗北之外,幾乎不曾有過大敗,迅猛剛健,冷淡清傲,即便是面對太師,那種冷傲的氣度不變。
他視線移開,走過姜素,大氅揚起落下,語氣冷淡:
“姜素。”
“你不配做戰將。”
宇文烈大步走遠,大氅晃動,這位神威大將軍的眼睛狹長如刀,語氣清冷:
“可恨你我同國爲將。”
“否則,我刀當斬你頭。”
這一句話把所有人都嚇得說不出話來,唯此清傲神將走遠,太師姜素獨立,黑袍垂落,只是淡淡一笑,從容不迫地走遠:“年輕。”
他看着自己的手掌垂眸,想到了當初的自己。
姜素閉目,手掌握合,平淡道:
“天下一統。”
“身前事,身後名,又如何?”
“還在意手段是否光明正大,宇文烈,你還不夠成熟,總有一日,你會因爲伱心中的傲氣,死在這天下亂世當中吧……”
這一日裡,應國國內最頂尖的兩位神將之間,一道永遠無法癒合的裂隙,無聲無息地誕生了。
………………
西南之中,西南王等人都同意了薛霜濤的說法,於是少女樓主親自取出信箋,請這裡的諸位城主都留下自己的印,然後大筆一揮寫下文字,就是說希望能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