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者出關了。”
剛剛解決掉姜逐陽的姜離也同樣察覺到了遠在佛國的異變,那道通天的螺旋光柱,詭譎變化的異象,就連身在白山黑水的姜離都能看到。
更別說,還有那已經亂成一鍋粥的因果線,以及混亂不清的天機了。
先前的天機就如水下暗流,表面上保持着平靜,實則水下的情況誰也無法摸清,畢竟關乎覺者和業如來這兩個龐然大物。
現在這兩個龐然大物浮上了水面,掀起了狂濤和海嘯,進一步攪亂的天機,卻也將暗流化作驚濤駭浪,擺在了明面上。只要是有點易道造詣,就都能察覺到出現在佛國的驚天之變。
而能夠造成這麼大動靜的,也只有覺者和業如來。
出乎意料的變化讓姜離忍不住眼角抽動,他這邊才解決掉姜逐陽,結果那邊覺者出關了。
“太白真君······不,應該說火宅佛獄,當真是小看他們了。”姜離輕嘆道。
在察覺到自己會前往佛國的消息大肆傳播,短短一天時間之內傳遍佛國之後,姜離就已經猜到太白真君可能找上了火宅佛獄。
但是,姜離並沒有料到火宅佛獄會直接下場,硬懟靈臺山。
比起佛國來,火宅佛獄實在太過年輕,創立時間也就百來年,其首腦業如來這百年多還一直在閉關。火宅佛獄自業如來以下,最強的也就是四品的阿修羅王羅睺,想要搞事情可以,但要是和太白真君一同闖靈臺山,那未免太小瞧佛國了。
結果姜離就是在這一點上料錯了,火宅佛獄還當真是闖了靈臺山,還成了。
他料錯了火宅佛獄的能耐,小覷了其他人的行動力。
在姜離搞事情的時候,其他人也沒閒着。
“怎麼辦?”
一道流光飛到近前,雨師元君現出身影,詢問道:“還要和先前一樣,前往佛國?”
暴露行跡,做出前往佛國的姿態,是爲了釣姜逐陽這條大魚,奪得射日弓,但要說全是做樣子,那也不盡然。
在宰了姜逐陽之後,姜離的下一步就是要前往靈臺山,想辦法解決太白真君這個威脅。殺了他倒不至於,畢竟道君的三清元神也到雍州了,更別說太白真君也修煉了一氣化三清,殺他可不容易。
姜離想的是和孫悟空聯手重創他,逼退他。
但現在,覺者都出關了,再對付太白真君也沒意義了。
“‘姜離’還會前往佛國,不過是元君扮演的姜離,”姜離看着雨師元君,道,“元君,能做到嗎?”
雨師元君臉上閃過一絲莫名紅暈,道:“可以。”
修煉《形墳》的人都有一手變化法身的本事,只是僞裝他人,那是輕而易舉。不過想要和僞裝對象一模一樣,就要在氣機、氣息乃至神念上下功夫了。
真正的的高手看人可不只是看皮相。
雨師元君原本做不到,但現在完全能夠做到。
本身就有借形代果符在身,之前又和姜某人做了些不足爲外人道也的事情,她要是扮作姜離,也就只有少數人能辨別出真假來。
“好,就有元君僞裝成我,在佛國周邊遊走,而我······”
姜離身形一變,長出了白毛,變成了只披甲的白毛猿猴,“去見文殊。”
話音落下,他駕起一朵祥雲,往東方去了。
······
······
正在戈壁荒漠中划水的韋陀和廣力兩位佛國菩薩也察覺到了異變,他們看着哪怕相隔萬里也依舊能見到的螺旋光柱,臉色陰晴不定。
“首座出關了,我等該怎麼辦?”廣力菩薩道,“大聖已經在靈臺山現身,文殊怕是會起疑,何況我等便是回去了,也變不出一隻無支祁來。”
本身他們三人就難以得到文殊的完全信任,現在又出了這麼多的變數,文殊想不懷疑都不行。
而當一個臥底被懷疑的時候,基本上就離失去作用不遠了。哪怕沒暴露,也會難以獲取到有利信息或者做出有利行爲,因爲臥底的根基在於信任。
“首座出關,業如來也當現世,佛國之內恐有亂象生。”
韋陀菩薩亦是露出憂色,“我等六菩薩有半數東行,剩下的三位,日光菩薩應該還在佛國之內普濟信衆,那一位佛友明面上閉關,實際上多年來一直潛伏在妖神教。如今靈臺山異變,就只有金剛藏菩薩和轉輪佛友了。”
最關鍵的是金剛藏還是文殊的心腹。
昔年的文殊就是和靈感寺交好,經過密宗上一代方丈金剛手菩薩之推薦,拜入了佛國。後來金剛手菩薩因經受不住五濁惡世而坐化,文殊晉升三品,護持着下一代方丈晉升四品,也就是現在的金剛藏菩薩。
可以說,文殊和靈感寺是休慼與共,是最爲堅固的盟友。當年姜氏主家有部分人避難於佛國,就是由密宗提供的居所。
如今覺者出關,爲防覺者召回文殊等人,金剛藏可能會出工不出力,任憑事態惡化。
沒辦法,覺者出關固然能重掌佛國,但誰叫業如來也出來了呢。
兩位菩薩左右思索,最終還是由韋陀拍板道:“且待首座後續指示吧。”
簡而言之,坐着不動,等着。
此前一直有覺者以神念化形,給二人下達指示。那一位的神念甚至能夠在雍州投射出形體,聯繫兩人可謂是輕而易舉。
但現在覺者正在忙着和業如來以拳交心,等到他得出空閒來,應該會給自己二人下達指示了。
於是韋陀和廣力兩位菩薩就尋了處小山,在背陰處靜靜等候。
他們等啊等,沒等到覺者的指示,反倒等到了一道金光。
劃空的金色流光落地,祥雲散去,白毛猴子現身,看着二人。
“大聖?”二人不約而同地叫道。
“不要叫本神大聖,要叫無支祁佛友。”白毛猿猴糾正道。
他看起來沒了先前的猴性,舉手投足間也有了人樣,倒是和之前妖性漸退的無支祁頗爲相像。
而韋陀和廣力也只是見到孫悟空剛復甦時的樣子,對於孫悟空並無太大瞭解,也就不知這猴子那是真的猴性十足,哪怕是僞裝,也免不了抓耳撓腮的多動。
是以,他們對於眼前這隻猴子並無甚懷疑。
“你們家的那個白髮禿驢打算繼續派你等潛伏,至於佛國那邊,就無需你們操心了。”猿猴說道。
白髮?又禿驢?
二人也不知該驚怒於對方的不敬稱呼,還是在糾結於白髮和禿驢的衝突。
不過對方至少是證明了身份。
知道兩人是臥底,代表着他已經見過覺者了,是可信的。也就是說,繼續當諜細確實是覺者的命令。
“那我們是要回返昆虛山?”廣力菩薩問道。
“不錯,”白毛猿猴頷首道,“讓我們看看,那文殊會做何選擇?”
是要繼續東行,還是要回返佛國?
若是前者,那便說明文殊賊心不死,局勢還未完全失控。要是後者的話,那就趁了道君的意,事態就緊急了。
姜離不光是需要和文殊、觀世音、談無爲等強者立即決戰,還要提防道君出手阻擾。就算姜離還有秘密武器沒出,想要阻止佛國的東行部隊回返,也是千難萬難。
‘真要是到了那時候,就只能想辦法聚力一處,行斬首之計了。’姜離暗道。
他心中思索之時,韋陀和廣力二人對視,便齊齊點頭道:“願奉首座法旨。”
原先的憂慮心思立即便黯淡下來,二人對於覺者可謂是信心十足,一點都沒有質疑命令的意思。
既然覺者有此令,就說明佛國暫時無憂矣。
姜離對此看得分明,也是心中暗歎覺者的願景想要實現,那是比登天還難。
覺者對於佛法的認知,乃是覺悟之法,看他之行動,當是讓佛國之人修佛而不拜佛。只是以姜離所見,連韋陀和廣力都對覺者有着崇拜,何況是其他人了。
人總是將自身難以實現的願景寄託於神佛,如同覺者那般覺悟者,百萬人中都無一。只因當人覺悟之時,便是沒有覺者道果,也有了覺者的境界。
這樣的人,便是數遍古今,又能有幾人。
‘不過這好像也不是我需要操心的。’
姜離心中感慨之餘,不由又冒出這麼個念頭,‘我也就是和覺者處於同一立場,操心他的願景作甚?又不是我要晉升二品。’
只能說這幾日來遭逢之事讓姜離也忍不住多加感慨,以致於都開始出現些沒必要的念頭了。
他收斂心思,向着二人輕輕點頭,就和二人同時駕起雲來,往昆虛山方向去了。
此時,天璇和仙后都已經打到梁州西邊去了,“姜離”又在佛國遊走,至於太白真君,眼下應該也還在靈臺山周邊。三人一路飛行,暢通無阻,毫無意外地過了戈壁荒漠和草原,已經能夠看到遠方的皚皚雪山。
這時候已經入夜,都到戌時,也就是姜離前世晚上八點了。但遠方的天空卻還未徹底暗下,而是如同黎明時天色破曉一般,帶着微光。
夜風也帶上了一絲潮意,像是位於海邊一般。
但實際上,卻是因爲昆虛山附近有雪水快速融化。春時的氣候突然轉到近夏,昆虛山脈中的積雪因此而大面積的融化,使得夜風都帶上了溼度。
‘金烏,已經快到雍州了。’姜離遙望天色,便已經大致判斷出情況。
容納金烏道果的修行者自然是不可能比得上真正的金烏,可即便如此,也足夠改變一州之地的氣候了。雍州的氣候正在快速轉熱,就連遠在邊境的昆虛山脈也受到了影響。
金烏對於氣候的影響太大了。
思忖之間,姜離暗中再加一點速度,先一步來到了一處雪峰。
這雪峰上的積雪和冰霜倒是沒有融化,昆虛山中的高峰即便是在盛夏,也不會出現冰霜融化的景象。覆蓋在高峰頂部的冰霜經歷了千年萬年,怕是就算姜離施展金烏變,也難以在短時間內融化霜雪。
但是遠方羣山之間已經出現了雪崩的景象,積雪的快速融化導致雪塊坍塌,大面積的雪崩中混着水流。
文殊、觀世音、談無爲三人便站在這處雪峰上,和遠方山峰的敵人隔空相對。
此時,遠方的廣乘道人的臉上應該是凝重的,因爲金烏的到來讓局勢急轉直下。作爲敵人的金烏可不會講什麼武德,比起前來昆虛山參戰來,還是直取雍州首府大興郡更有性價比。
將朝廷的大軍悉數殲滅,足以讓佛國佔據絕對的上風。
但是文殊等人的臉色也未必好。
覺者出關的消息已經被他們得知,修習《歸藏易》的文殊幾乎是在覺者和業如來同出的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這一巨大變數。
要是覺者召回東行部隊,文殊是回還是不回?
就算文殊和觀世音等人一意停留,下面的人也絕對會受影響。
甚至於,還不排除覺者和業如來暫時停止以拳交心,來和文殊等人交流感情的情況。
如此情況下,能夠不汗流浹背,都是三位三品的心境高絕了。
至強者的威懾力,也就只有見過至強者交手的三品才能夠清楚認知。用簡單的等式來形容的話,就相當於姜離和普通的四品交手。不說是一下一個,但也差不多了。
姜離來抵達的第一時刻就察覺到了文殊三人的顧慮,他心中念頭紛呈,不自覺地冒出了一個有點缺德的念頭。
“文殊大士,可否借一步說話?”白毛猿猴低聲道。
正在盤算局勢的三位三品同時看來,尤其是文殊,眼中浮現日光般的色澤,在瞳孔周邊形成了金色的圓環,令得瞳孔呈現出燦金之色,猶如兩輪太陽在眼中。
“事關覺者,也關乎業如來······”
姜離聲音低沉,到最後,已經變成了傳音入密,“本神看到了業如來的真面目。”
“嗯?”文殊眼中光華大耀。
在這一刻,文殊敏銳察覺到了契機——破局的契機。
而其餘兩位三品亦是面露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