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具血肉模糊的身體從海里飛了過來,在半空中自動瀝出了大量的海水,然後和沒有屁股的開陽長老進行合體。
在大約三息時間後,開陽長老重新感覺到了他的屁股,就連身上的傷勢都已經完全恢復。
只不過因爲氣血損耗過多,開陽長老現在是一副腎虛的模樣。
他也不嫌害臊,就這麼套着破破爛爛的衣衫站了起來,踉蹌兩下,算是重新適應了自己的屁股。
然後,開陽長老哈哈大笑,道:“公孫棄,你個狗驢,想不到吧,某家還活着,而你已經死無葬身之地了,哈哈哈哈······”
他大笑着,笑聲越來越大,只是眼睛卻是有些模糊,不知道是血水還是淚水的液體流淌下來。
多年的師兄弟,到底是分出了生死。且不光是作爲掌門的公孫棄,還有天權文曲,以及宗門內的一些老朋友,都在這前後數年時間內的變故中喪命。
其中,也包括開陽長老的徒弟凌無覺。
“狗驢!雜碎!”
最後狠狠罵了聲,開陽長老一抹臉,便算是將這段感性的心理給揭過了。
他看向姜離,道:“走吧,去支援你師傅她們。”
可憐的開陽長老還不知道姜離早就到了,以爲姜離是在天君和談無爲狗咬狗之際,才險險趕到。
在這種前提之下,姜離應該還沒去過其餘兩處戰場,將其餘的敵人剷除殆盡。
但實際上,姜離來得雖然不算早,但也絕對不晚,剛剛好從頭到尾看完開陽長老的頭鐵之舉,見到了姬溫的出現。
“那邊也快結束了,不必着急。”姜離道。
真要是這麼急,姜離怎麼有閒暇看戲。
姜離和天君之戰打穿了天人兩界的界壁,以致於二人的部分戰況被投射到天穹之上。當天君本體敗亡之時,他的敵人便知道此戰大局已定。
之所以到最後都不見大尊這攪屎棍壞事,就是因爲大尊已經撤了。
他撤走的時間,甚至還在天君敗亡之前。
姜離輕輕揮袖,一幕光影在身前復現。
彼時,正值姜離以三皇之身力壓天君,大尊顯露道身,和孫悟空大戰於曠野之上。當天君落入下風之時,大尊立時有所察覺,便要施展宙光神通擺脫孫悟空。
他實際上是能戰能走,宙光神通難以對孫悟空起作用,但想要離開,孫悟空也是攔不住。
之所以要和孫悟空鏖戰,是不欲讓孫悟空去支援天璇那邊。
本是勢均力敵之戰,若是讓孫悟空加入進去,那麼九曲黃河陣那邊就垮定了。
所以,大尊等到了天君即將敗亡之時,方纔抽身撤走,然後意圖玩一手黃雀在後的戲碼。
奈何······
姜離再一揮袖,顯露出了巫山的影像。
陰陽相合,衍化出龐大的太極圖,向着巫山傾軋而下,與沖霄而起的妖氣悍然碰撞。在動盪間,能見到一道幡旗招展,上有無數的妖文顯現。
‘大尊倒是想壞事,奈何老家被偷了。’姜離暗道。
在太白真君和廣乘道人一戰之後,道君便直接扔下了剛救的徒弟不管,騎着牛就走了。
然後,在姜離出關之前,道君已經以喚出姜離真名,牽動心神,讓聖嬰大王拜入了玉虛觀,成爲了殷屠龍弟子,助殷屠龍晉升,爲大戰增加一大戰力。
這還不夠,他還在抓住了大尊要搞事的時機,直接對巫山出手。
大尊要是執意出手,那煉妖壺說不定就要被道君給趁機拿了。
只能說,老道確實是老奸巨猾,便是受了重創,也依舊不容小覷。
明明眼看一副要蹬腿的模樣,差點就要歸西了,結果在不到十天的時間裡就恢復了不少元氣,甚至還以未知的手段找到了巫山禁制的破綻,直接對巫山出手。
大尊這一次雖然沒受多大損傷,卻也是屢屢受制,先是被姜離也暗算封印,後又遭道君偷家,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
他最終爲了煉妖壺而直接撤走。
而在大尊撤走之後,其所屬也是當機立斷,迅速脫身。
姜離看着仙后揮動素色雲界旗,撕裂出一道裂縫,與玄武王一同退入了虛空,輕聲讚道:“仙后倒也不愧爲師傅之宿敵,當斷則斷,退的果決啊。”
等到姜離重臨塵寰之時,大尊和仙后、玄武王已經撤離了。旱魃更是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蹤影,走得比仙后還快。
旱魃與大地息息相關,有着近似於土遁之法的本能,在擁有神智的情況下,她想要走,還真沒幾人能攔得住。
這樣一來,就只剩下上清派還在負隅頑抗了。
因爲,他們無路可退。
姜離的目光落到那那依舊運轉的九曲黃河陣上,輕聲道:“乾坤挪移。”
周邊的景象迅速進行變化,轉眼間,姜離和開陽長老已是消失在海灘之上。
······
······
荊揚相交之地,濁浪涌蕩,黑霧如潮。
九曲黃河陣比之先前更顯兇惡,卻少了幾分圓融,帶着一種窮途末路的掙扎之象。
一道道氣機從四面八方傾軋而來,和九曲黃河陣這等兇陣碰撞也絲毫不顯頹勢,濁浪翻涌,陣法空間被一點點被壓縮,眼看就要被徹底破開。
凌虛子此時已是退入了陣內,一隻手死死握着紅葫蘆,盯着那一道道接近的身影。
對方並不急於進攻,在這大局已定的關頭,他們可不想因爲臨死反撲而折損性命。斬仙飛刀的威脅可不小,真要是被斬到,三品強者也有可能命喪當場。
只需要這般步步緊逼,凌虛子最終只能主動出手。
而一旦他主動,便將暴露破綻,就要面臨整整七位三品的攻勢。
所以,凌虛子只能忍。
但是,他又無法一直忍下去。
且不說那隻至強者級別的猴子什麼時候來,光說後方,太白真君和墨玄空此刻也快要回返了。一旦他們回來,集七人之力,說不定能夠在遠方直接壓垮九曲黃河陣,壓制凌虛子,讓他縱是有斬仙飛刀都出不了手。
凌虛子想到這裡,寒暑不侵的身軀已是悄然浮現了冷汗。
他看向了陣法中樞空間內的姬素雲。
這位同門師妹此刻卻是神色迷茫,恍如一具失了魂的屍體一般,若非混元金斗自動投下金光,攝住她的身體,此時姬素雲怕不是已經墜入濁浪之中了。
“天君難不成當真······”
凌虛子又豈會不知姬素云爲何如此,這分明就是心神失主的狀況。
而造成這一現象的原因,要麼就是姬素雲這堂堂四品被嚇破了膽,丟了魂,要麼······
就是天君已經徹底隕落了。
想到這裡,凌虛子就是手捏法訣,以感應冥冥之機,牽動上清派的混元一氣上清神符。
此乃上清派至寶,在戰前被天君帶走,若是天君身亡,他應該能夠召回神符,爲自己增添幾分生機。
然而,任憑凌虛子如何捏訣感應,都無法和混元一氣上清神符聯繫上,好似這神符也隨着天君一同隕落了一般。
冷汗已是悄然遍佈了額頭,凌虛子只覺自己陷入了巨大的羅網,已是退無可退。
也正在此時,九曲黃河陣劇烈動盪,一種令人熟悉的威壓出現。
陣勢遭到了擠壓,空間都爲之扭曲變化,本不該出現異狀正在發生。
九曲黃河陣之內,空間爲陣勢所籠罩,不得挪移,但在此時,卻是被一股沛莫能御的力量強行撕扯開空間,一道身影從虛空中步入陣內。
“咚!”
空間如同被敲擊的大鐘一般,劇烈晃盪,在驚天動力的偉力之下,九曲黃河陣之內的空間層層開裂,凌虛子只覺眼前一晃,陰風黑霧頓裂,夜晚的星光照入了這片空間。
不知不覺中,已是入夜了。
就是不知這是大戰開始之後的第幾夜了。
九曲黃河陣遮天蔽日,難見天色,而雙方也是專心於敵人,雖是能夠大概把握時間流逝,但對於日夜的變化,卻是無閒暇去計算。
直到現在,才知是入夜了。
凌虛子微微昂頭,望着那逐漸擴大的星空,心中的驚慌之意突然散去了。
事到臨頭,這位上清派掌門反倒是鎮定住心神,沒有丟了一方之主的臉面。
“看來,貧道今日是氣數已盡了。”凌虛子輕嘆道。
“也有可能,朕會放你一馬。”姜離淡淡道。
“怎麼可能?”
凌虛子似譏似嘲地笑了笑,“誰人不知你姜天子睚眥必報,就算是想要招安三品,也不會選貧道這等屢次與你爲敵者。天子也休要以言語來惑貧道了,試圖讓貧道放下斬仙飛刀了,貧道是絕對不會引頸就戮的。”
姜離:“······”
又是被世人不理解的一天。
不過,凌虛子這一次倒是判斷的沒錯,姜離絕無手軟之意。
不光是凌虛子要死,上清派也要滅。
姜離要將天君的痕跡給消除得乾乾淨淨,免得天君還留下什麼餘孽。休看那姬素雲現在心神失主,魂不守舍的模樣,等到她回過神來,十有八九會矢志爲天君報仇。
天君的同化心神之法可沒有回頭路,一旦被同化了心神,基本上就相當於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原來的人格已經死了。
開陽長老能保住神智,是因爲談無爲暗中做了手腳。即便是如此,姜離也是看着開陽長老對付天君,方纔是真正確定開陽長老無恙。
“臨危而不失果決,倒也不是枉爲三品。”
姜離看着凌虛子,輕讚一聲,卻又話鋒一轉,“不過,你以爲朕不直接動手,是怕了你這斬仙飛刀?”
不直接動手,是另有原因,而不是懼了斬仙飛刀,凌虛子試圖用斬仙飛刀來對抗,屬實是有些想太多了。
凌虛子不做回答,只是陡然金光外現,引動九曲黃河陣運轉。
氣機牽引混元金斗,令得這一道器煥發光芒,濁流重壓從四面八方傾軋而至,更有無形濁意損神折魄蝕體。與此同時,紅葫蘆中升起一道白色毫光,內中現出一個有眉有翅有頭有眼之物,目射白光,釘住姜離的泥丸宮。
“請寶貝轉身。”
凌虛子躬身一拜。
“蚩尤之旗。”
姜離卻是在同時一聲輕喚。
斬仙飛刀的白光能釘住元神,將三元悉數封住,使對方不得變化,一旦飛刀斬首,更是不能讓傷勢復原,可謂是必殺之器。
然而姜離的太素之身卻是三元合一所化,全無精氣神之分,斬仙飛刀的白光就算是落到他身上,也沒元神可定,自然也難起效用。
驚人的表現令凌虛子悚然,隨即蚩尤之旗和斬仙飛刀同時殺敵,赤光和光芒轟然碰撞,無往不利的殺器對上了至極兇兵。
“當!”
只聞一聲相擊,赤光大盛,竟是將斬仙飛刀崩飛,隨後再有朗朗之聲傳來。
“清源妙道,顯聖威靈。”
鋪天蓋地的赤光之中,一道刃芒殺至,混元金斗的金光瞬間破開,神鋒利刃直接貫穿了金光咒,將凌虛子如同紙片般撕開,都天神煞淹沒了後方的姬素雲。
‘拖了這麼些時間,應該差不多了吧。’
姜離手握三尖兩刃刀,眼神古井無波地想道。
······
······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揚州首府之外。
黑色的水霧當空懸浮,卻似有無量之重,令得空間出現弧度,甚至讓周邊的光線都被重力捕捉,顯得扭曲。
冰冷的霜色覆天蓋地,在半空憑空塑造冰峰,與一道劍光碰撞。
“嘭!”
冰峰碎裂,冰塵席捲,劍光以煌煌之勢向前,卻遭逢運納戾氣的刃光相擊,鋒芒迸發,凌厲之氣激烈交鋒。
在此處交手的其中一方,赫然正是仙后和玄武王。
而他們的對手,便是太白真君與墨玄空。
以太白真君和墨玄空的速度,即便是帶着個累贅,也足可在短時間內回返荊揚交界之地,奈何他們剛剛動手,就遇上了敵人。
仙后和玄武王在撤出九曲黃河陣之後,竟是沒有直接離開,而是截住了太白真君和墨玄空兩人。
而他們的目標······
素色雲界旗招引氤氳之氣,將一尊金鐵之像托起。
這是適才仙后出手襲擊,趁着對方不備奪來的。
她和玄武王的目標,也正是此像。
在氤氳之氣形成了雲海之中,金鐵像靜靜佇立,只是不知爲何,從那凝固的臉龐上可以看出一種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莫名之意。
“申侯。”
一隻長着龍鬚的老虎踏風奔至,向着鐵像叫道:“我來救伱了。”
它來了,帶着援兵來了。
申侯“看”着這隻老虎帶着一臉喜色過來,只覺眼前天旋地轉,元神都要被氣得暴斃。
你不要過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