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癡人
烏雲蔽日。
小雨淅瀝。
顧長淵跪坐在屍體旁,把李櫻寧抱在懷裡。
即使她的身體已經完全破碎,血從她身體每一個角落噴涌而出。
很快連他也成了血人。
若不算那陰差陽錯的一夜,這是他第一次真正擁她入懷。
她的身體好冷。
冷的他渾身發抖。
他好悔。
好恨。
雨水把他身上的血沖刷乾淨,也彷彿沖走了他自己的血。
他不吃不喝,一連三天,人似枯槁。
李櫻寧死了,辭兒死了。
法通又說:“這江山社稷,黎民蒼生和一個女人,孰輕孰重?”
雨越下越大。
法通是前一任國師的徒弟,和顧長淵年歲相仿,早年間便認識,顧長淵登基爲帝,他也就順理成章的成爲了國師。
他的面孔比宣紙更加慘白。
法通光着頭,穿着一身灰色的僧衣,自雨中走來,神色莊嚴肅穆:“陛下,江山和女人,孰輕孰重?”
李櫻寧死的那一刻,他便丟失了自己的三魂七魄,變成一具只會呼吸的屍體。
陳洪沒法子,哭着說:“陛下,您若是這麼毀了自己的身子, 娘娘可就再也活不過來了!”
陳洪找來法通,是爲了讓這位年輕的高僧開解剛登基的皇帝。
大宣國信奉佛教, 大興寺廟。
顧長淵懷抱着屍體, 一動不動。
顧長淵過來許久,才啞着聲音, 說了這一天一夜後的第一句話:“法通, 你可知,這萬里江山轉頭空,她,就是朕的蒼生。”
法通道:“娘娘身已故去,讓她入土爲安吧。”
陳洪跪在他面前哭泣的時候,他讓陳洪安排自己的後事。
他千辛萬苦謀劃得來的一切,也全都失去了意義。
千不該, 萬不該,他不該爲了皇位,爲了所謂大局而拉攏利用張高秋,答應讓他的女兒張俏俏進入後宮。
爲什麼要讓她和辭兒骨肉分離?
縱使他有千般理由,此時也全成了讓他悔恨終生的尖刺。
歷代皇帝也都篤信佛教, 身邊會有和尚爲他們講述佛經教義,到後來,這個和尚就逐漸變成了國師這樣一個身份。
法通微怔。
悔恨交織,如寸寸鐵釘扎入他的心臟,他的每一處骨縫。
“把朕與她埋在一處。”
顧長淵沉默。
直到陳洪找來了國師法通。
爲什麼要把她藏在西苑?
他緩緩舒了口氣,說:“陛下真乃癡人也。”
一人即爲蒼生。
然而,無論法通怎麼勸說和安慰,說的話都彷彿掉入了泥潭,得不到絲毫迴應。
他跪在雨中一天一夜,抱着那具破碎的屍體不願鬆手。
“陛下!逝者已逝,生者如斯!”
“她已經死了。”
“有辦法活的, 奴婢知道!”陳洪跪爬到他面前,“幾年前, 奴婢曾偷聽過老國師和國師說話,只要用一些法子,在死的人頭七那天做法,就能讓人還魂!”
顧長淵慢慢擡頭,聲音乾啞撕裂:“你沒有哄騙我?”
“奴婢絕不敢哄騙陛下,當年奴婢的確聽到了國師說的話。但到底能不能行……陛下得召國師來詢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