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雲初否認的搖頭,目光嚴肅,“他不是沒有發現你,他是故意讓你回來向我報信。”一針見血的點透。
見得雲初如此嚴肅的表情,律嚴一怔,自來小姐一直想法多怪,還鮮少見得她如此嚴肅的表情,當下心知這其中必有異,面色一變,“小姐的意思是那人故意放我離開,那……”話未落,律嚴當即向身後看去……
“不用看,對方並沒有跟過來。”雲初打斷律嚴的動作,看着誰的幕下安靜的四周,一臉冷肅。
她的霧法可不是蓋的。
“如小姐所說,對方既然沒有跟過來,那爲何……”律嚴顯然因爲方纔動作太大,扯動到了傷口,痛吸一口氣後語氣中滿是疑惑不解。
雲初面色一沉,黑亮的目光卻微微揚起,幽深的看向前方那夜幕下已經隱隱可見高大輪廓的城門方向,她也不明白,她甚至不明白,背後到底是誰,是誰做算一層層劃這一幕幕,是一個人,還是一拔人,還是別人的歪打正着,黃雀在後?
四周,突然很靜。
南齊京城的夜晚,明明還沒宵禁,可是長街上幽光明滅,早已無一絲人影走動。
“對方或許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殺你,並特意在給你機會,讓你逃出來,且還沒能讓你生疑……而能有如此心智謀算之人,自然也能猜到出事之後,你會去哪裡,會在第一時間找誰。”而這時,馬車裡,從方纔律嚴出現,馬車不知不覺的停下,到得雲初對律嚴的詢問,卻從頭至尾沒說一句話的景元桀終於開口,低沉如雪的聲音自馬車裡緩緩而出,在空氣中飄蕩着,卻讓人細細一想之後,驀然,遍體生寒。
景元桀說得沒錯,她也確實想到,可是若這從頭到尾真是一個人的算計,那這個人,何止強大,更甚至於,對她,對她身邊的人都太過了解了些。
雲初撩着簾幕手還未鬆,向着景元桀看過去,目光微緊,絕美的面上難得的帶上一抹黯然,“看來,前方所阻比我們想象中的還要來得快一些。”四目相對,相較於雲初的的一抹黯然,若明若暗的空氣中,景元桀眉宇疏朗,還對着雲初微微一笑,質感鮮明而如詩似畫的容顏,頓時似厚雪初融,千樹萬樹梨花淡白開。
而如玉般的人,此時一雙明光流逸的鳳眸裡情緒涌動間,對她輕輕招手,“別怕,有我在。”低沉好聽的嗓音,讓雲初目光一怔,隨即又莞而,這廝是惦記着兒時在最重要的時刻卻沒在自己身邊嗎。
“我不怕。”雲初道,天大地大,面前有如廝高山如雪的男子,她怕什麼。
雲初這般一想,面上凝色頓時退去,脣角緩緩一抹笑意泛開,然後,偏頭,對着空氣中喚,“律嚴麻煩你們了。”雲初話聲剛落,空氣中,一貫森訥沒什麼表情的路十一當即站在律嚴身邊,對着雲初極其恭敬一禮,“太子妃的吩咐都不麻煩。”
“喲。”雲初看着路十,眉梢輕微一挑,“世界玄幻了,連路十都會拍馬屁了。”
心知雲初話裡的調笑意味,路十一面色一訕,低下了頭,同時一把扶起律嚴,頓時消失在空氣中。
雲初看着,脣角笑意也緩緩收起,同時,目光落在方纔律嚴所扶的車柱上,那裡,鮮豔的血跡錯亂雜凌,正一點一點被風吹乾,而那血印,這般猛然看過去,竟似一把無形的手在空氣中抓扯般,抓扯着一張永過多也掙脫不開的網。
“大晉太子本來就是衆相覬覦的人物,加之這般多年,他盛名在外,處事果決,毫不留情,這一路上仇人自會很多。”而這時,身後,方纔緊跟也停下來的馬車裡,傳來玉無洛清雅似水般淨徹的聲音。
雲初眸光微微緊了一下,沒說話。
如此時候,聽到玉無洛的聲音,不知爲何,她心裡其實有幾絲發虛。雖然隔着空氣,並沒有看到身後馬車裡玉無洛此時面色與情緒,她卻好像就是能感知得透徹似的。
“沒關係,季舒軒和謝餘生早已先行離開,我已經讓他二人分路引開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一,剩下的……”雲初初思忖只一瞬,便道,說話間,似有譏諷的笑意在脣角泛開,“剩下的……如果來,那便讓他們有來無回吧。”雲初道,夜風徐來,捲起衣袂飄蕩,同時,也將她清麗無波的聲音一點一點擊散在空氣中。
身後,馬車裡,玉無洛聞言,面上怔愣良久,方纔綻開一絲不知是喜是悲的笑意,笑意還未收復,卻聽雲初的聲音又再度傳來。
“你放心,我們是朋友,我會保護你。”雲初很乾脆,話一落,便一彎腰,徑自進入了馬車,當然,有人的手卻比她更快一步,將她給拽了進去。
“景元桀,你要不要命……”
“靠女人保護的男人,會讓人笑話的。”雲初剛跌進景元桀懷裡怒斥他不愛惜自己而用力的話不沒落,便聽景元桀的聲音在頭頂響起,當然,是對着身後馬車開口的。
而這話……
好吧,雲初額掉黑線……
靠女人保護的男人,會讓人……笑話的……太子,你不是曾經多次讓我保護……的嗎?你還引以爲傲。
那時候,怎麼沒看你說是笑話。
雲初那凝視的眼神表達的意思太明確,景元桀忽略不了,也不想忽略,驟然低頭,溫熱的呼吸直接噴灑在雲初的的耳邊,“夫人的保護,是天經地義。”溫柔的嗓聲,卻如此認真。
雲初抿了據脣,看着景元桀如此認真的說着好像人生哲學之語的模樣,卻突然頭好暈。
景元桀你能不能不要把吃醋加打擊情敵這種事情說得這般高大上?玉無洛是病人,你有點良心。
“我無法與一個心裡想着我夫人的人講良心。”景元桀溫熱的呼吸繼續噴灑,似無聲的線,在輕柔的撩拔。
雲初清楚的覺得自己心跳好像加快了,該死的,景元桀這撩妹技巧……上升不少。
“作爲朋友,我想我可以想。”而這時,玉無洛的聲音突然也傳了來,在車廂裡清晰的響起。
雲初目光一閃卻是定定的看着景元桀。
景元桀也不生氣,精緻如玉的臉上,如刀裁的眉毛輕微一提,“幸於,有你這個朋友。”語氣誠然,卻讓雲初目光又一閃,因爲,她在這一刻,真切的感受到,景元桀,這個高山如雪,曾經最不擅於表達感情冷漠而生人勿近的男子,在此刻,極其清楚的在玉無洛表達着他對他的善意。
玉無洛是她的救命恩人。
如景元桀對自己的在意與霸道,他絕不會允許這個對她有着心思的救命恩人對她靠近,可是,卻也不會因爲玉無洛對她的在意,而拋卻曾經發生玉無洛對她的恩義。
他前後一句一語,便將自己的態度表達得十萬分的明確。
他是感激的,感激玉無洛當時的捨命相救,以至於,如今,在他面前,一個鮮活明亮的她,所以,方纔,在南齊皇宮裡,景元桀受傷時,玉無洛扶他,他沒有推阻。
到底,還是因爲她。
是要有多麼的深愛,他才能如此的愛屋及烏。
雲初看着景元桀,好像,心頭,又有些酸酸的。
溫熱的呼吸就這般近在咫尺,精緻的容顏就近在眼前,高挺的算樑,濃秘如黑翎羽的睫毛,以及睫毛下那雙漆黑如海的鳳眸也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溫柔,如水。
雲初心思有點盪漾,雖然,空氣中還飄着血腥氣,雖然,因爲方纔一番談及的曾經的過往,內心還心存着無數無數的震撼與起伏,可是此刻看着他,看着景元桀這般絕對的如同最初時,她所說的那樣,保護着自己的領土,並沒有玉無洛曾經對她捨棄生命的相救而產生一絲絲動搖,她的心,突然無比的踏實。
她是雲初,她愛的人是景元桀,她幸,他這一刻的自私,她慶幸,自己的自私。
她又不是聖人,爲何不能自私。
這般想着,心裡有什麼也豁然明朗,雲初眉眼也是一亮,一掃方纔眼底裡還若有似無的淡淡深霾,笑容,自脣角,眼底透露出來,如大地初開第一抹光,朝霞映月,催動山河,描一世,宏偉與明妍的絕畫。
此時,另一輛馬車裡,玉無洛閉眸,沒有答話,到此,內心裡那僅有一點點不甘,好像也這般消失殆盡了。
景元桀之心,無人可比。
四周再度安靜下來,雲初率先打破這一份難得的靜謐,對着車外路十吩咐,“走吧。”
路十聞言,竟似有如蒙大赦般的,忙應聲道,語氣中盡有輕快之意。
雲初在空氣中翻了個白眼,路十難道覺得,她們三人會打起來不成。
不過……
“小心些,這一路雖短,但是,必不太平。”雲初隨後又對着馬車外道。
到底,現在景元桀又受了傷,玉無洛看着雖然武功不弱,又是玉家的人,必有人暗中保護,可是,到底是個病秧子,而青月,若真是出了亂子,估計還得讓她護着玉無洛,不然,萬一有人心生橫意的來個反間計,讓玉無洛若有個什麼的,那便無形中又樹了玉家這一個大敵。
而馬車外,路十也很快收起情緒,緊嚴着面色,一揮馬鞭,馬車,終於再度緩緩啓動,朝前方行去。
“南容凌現在一定坐在皇宮某一角,等着我們受困受圍受傷的消息。”馬車裡,雲初躺在景元桀的腿上,拿着他的頭髮把玩,語氣,卻是如此的漫不經心。
景元桀任雲初動作,從容得就像一座穩如不動的泰山,手指輕輕的的撫了撫雲初的眉心,這才慢條斯理的開口,“等待的煎熬比起我們的面對,不是更痛若。”語氣,如此的淡然。
靠。
雲初豁然起身,湊近景元桀,一雙大眼睛清凌凌的看着景元桀,“大神,我膜拜你了,你這嘴真是簡直了。”真是沒法蓋啊,這麼腹黑,這麼會折磨人,哪裡還有情敵啊,分分鐘被你秒死。
是啊,南容凌現在在宮裡坐着等消息的滋味……看似好像坐收漁翁之利,實際心情該多百味陳雜。
不過,雲初撓撓頭,她心裡還挺高興,就算這廝對她腹黑毒笑,她都高興。
雲初這般想着,看着面前這一捧好似雪山裡走出來的純淨之人,面色又輕忽了好久,須臾,在景元桀微微疑惑的眼神中腦袋又向前近了近,“景元桀,你說,我自從和你在一起之後,是不是越發的沒骨氣沒立場,沒棱角了,爲什麼,我現在想着你就算對我毒舌毒心黑肺,我也心裡高興得無比無比呢。”
“嗯。”景元桀點頭。
“嗯是什麼個勁啊。”雲初不樂意了,放棄擺弄景元桀那幾縷墨發,直接雙手捧着他的臉。
景元桀輕咳一聲,“雲初,我胸口上的傷,真的不輕。”景元桀聲音驀然的低啞了幾分。
雲初上下瞅一瞅景元桀,點頭,“我知道。”我下的手,我能不知有多重,你丫的有必要再提醒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