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回衆人的笑聲,可比前兩回更持久,足以見得顏天真說的笑話已經超越了前頭的兩寧貴女。
賓客席上更是議論了開。
“想不到良玉郡主如此風趣。”
“是呢,這結尾可真是讓人有些意想不到。”
“這葷笑話說的可真好啊,比前邊那兩位小姐說的更加好笑。”
顏天真將衆人的議論之聲聽了個大概,脣角也浮起淡淡笑意。
這個笑話……可真污。
若不是爲了得到那支簫,她也不樂意如此自毀形象的。
再看鳳雲渺,面上的神情有些微妙,顏天真連忙問道:“怎麼?該不會是被我說的笑話給嚇着了?前邊那兩位姑娘說的你不笑,我說的你也不笑,那究竟如何才能把你給逗笑?”
“不是不好笑,只是……”鳳雲渺頓了頓,道,“讓人有些始料未及罷了,這樣的結果還真是令人驚奇,再有,我可真是沒料到,你的腦子裡會裝着這麼……”
接下來的話他並沒有說完,意思卻很明瞭。
“這麼污?挺齷齪的,是不是?”顏天真挑眉笑道,“沒辦法,既然是比賽講葷笑話,要是不勁爆一點可就沒意思了,我要麼就不說,開口就一定要讓四座皆驚,這樣纔有贏的勝算啊。”
“那麼後續呢?”鳳雲渺追問道,“我想知道,故事中的仙女最後怎麼樣了?牛的結局又是如何?”
“這……沒有後續了,笑話已經結束了。大家都只是拿來當笑話聽的,還要什麼後續?”
“這故事還不夠完整,你至少要將它編得完整一些。仙女與牛的結局你都並未交代,留下了一個懸念。”
“你怎麼就這麼鑽牛角尖?再編下去,必定越來越齷齪了。”
“確實有些齷齪,這故事中的男子口味如此特殊,連牛都可以……”
鳳雲渺說到這兒,笑了笑,“故事可以這麼接下去,仙女最終兌現了諾言,將牛復活了,不過這牛攤上這樣的一個主子,終究還是難逃一死,且他也不能每回都幸運地碰上仙女,因此,故事終究要以牛的死亡畫上句點,這個男子註定要孤苦一世。”
顏天真:“……”
她沒有料到,雲渺竟然如此無聊。
所有人都在笑,只有他一人關心着故事的結局。
這是笑話啊!笑話還要什麼圓滿的結局?能將人逗笑就夠了。
“良玉郡主的笑話着實太有意思,我等想不出更好笑的。”
“是呢,好齷齪呢,不過確實好笑。”
“在座的各位,是否還有人想要挑戰良玉郡主呢?”手持玉簫的黑衣男子發話了,“若有人不甘心,則可站起來繼續說,看看能否再將大夥兒逗笑,若是笑聲持續時間不比上一個長,則是落敗。”
黑衣男子此話一出,無人接話。
“既然沒有人想要挑戰良玉郡主,那麼這場遊戲就算是結束了。良玉郡主作爲勝者,這支藍玉簫就歸她所有。”
黑衣男子說着,將手中的玉簫放回了錦盒之內,蓋上之後,便交給身邊的下人。
下人接過了那錦盒,快步走到了顏天真的坐席前,將那錦盒擱在了桌子上,隨即退回到黑衣男子身邊。
顏天真伸手撫上了錦盒,衝着離自己最近的一名王府下人招了招手。
下人看見了她的動作,連忙上前道:“郡主有何吩咐?”
顏天真壓低了聲音問道:“只是想問問你,那位黑衣公子是個什麼身份?大哥的朋友太多,我記不清,收了他這麼一份大禮,總得回個禮,禮尚往來嘛。”
“郡主說的是。”下人回答道,“那位是南弦郡王,是鎮安王家的公子,鎮安王並非皇族中人,他曾在戰場之上立下赫赫軍功,十幾年前便被先帝封了異姓王,是咱們鸞鳳國難得的勇士。”
“原來如此。”顏天真點了點頭。
在鸞鳳國這個小白臉成羣的地方,英勇的男兒的確不多見,身居高位的男子可不多。
鸞鳳國的軍隊,據說男女比例各半,那些個女兵打起仗來,比男子還彪悍。
鸞鳳國盛產女巾幗,也算是向其他大國的人們證明了一點——女子未必不如男。
不過這國風……還是有些放浪啊。
“我方纔說過了,覺得這支玉簫與你很配,要想辦法取來送你,沒想到,這麼簡單就到手了。”顏天真按着那錦盒,推到了鳳雲渺面前,“你送我一件珍寶,我也要送你一件。”
“你我之間,就不需要講究什麼禮尚往來了。”鳳雲渺慢條斯理道,“我收的可不是回禮,而是你對我的情意。”
“沒錯沒錯。”顏天真笑道,“這是我對你的情意,你好好收着,好好保管。”
鳳雲渺脣角輕揚,“好,我可一定要好好收着。”
“郡主,你這是要將這支玉簫轉送給南旭太子麼?”賓客席中,有人眼尖地發現了鳳雲渺與顏天真之間的互動,起鬨般地問了一句,“原來良玉郡主不是自己想要這支簫,而是拿來討南旭太子開心的呀。”
“郡主方纔還說,南旭太子是客人,只是在帝都之內做客幾日,讓我們不要有非分之想,如今,郡主你自個兒是否有了非分之想呢?”
“就是就是,郡主打消了我們的念頭,她自個兒卻是忙着討這位太子殿下開心,我怎麼瞅着郡主是有意圖的呢?難不成還只是單純地送個禮?不像。”
顏天真將這些不正經的話聽在耳中,面上無甚表情。
“不錯,我就是要討他歡心,又如何?我讓你們不要有非分之想,是因爲這個人我看上了,不樂意其他人來與我爭,就是有人想來爭,也爭不過我。”
顏天真說到這兒,鳳眸輕掃一眼在座衆人,帶着些許寒涼的警告。
“誰想跟我爭?站起來,我可以給她機會。但是我醜話可說在前頭,跟我搶人便是得罪了我,你們自行斟酌。”
她的兄長是攝政王,作爲攝政王的妹妹,若是不猖狂一些,哪能說得過去呢。
該狂的時候就要狂。
她想,以她兄長的地位,是沒有幾個人敢去輕易得罪的。
顏天真的身旁,鳳雲渺望着她難得狂妄的模樣,目光之中的笑意濃烈了些。
作爲攝政王府的第二個主人,她自然是該拿出氣勢來的,她如今所處的地位不低,得要鎮得住場面。
不得不說,顏天真方纔放出的兩句話還是起到了不少鎮壓的效果,起鬨的幾名貴女都噤了聲,不敢公然與她叫板。
可那黑衣公子卻不是個安分的,出聲道:“郡主對異國的這位殿下青睞有加,我等自然是不會說什麼,畢竟這位殿下的容貌風姿的確讓人動心,我只是想提醒郡主一句,咱們鸞鳳國的貴女,與異國貴族男兒,幾乎是不會結合的,他們三妻四妾,你們三夫四侍,你說,這亂不亂?”
此話一出,當即迎來了好幾聲附和——
“不錯,南弦郡王說的有道理。”
“咱們只能在自己的國土上逍遙,不遠嫁異國。”
“興許良玉郡主心中也曉得與這位殿下有緣無分,只想求一段短暫情緣吧?”
顏天真聽着底下的衆多聲音,只是面無表情的道了一句——
“多謝各位的關心,本郡主的事情,本郡主自己會處理,無需他人指點。”
她與鳳雲渺的這段情感,在鸞鳳國之內必定有人議論。
總不能聽到一回就去解釋一回,她可沒那閒工夫。
最好的法子就是視而不見,她自己爲所欲爲,管他人怎麼說。
興許是顏天真的神情太過冷冽,那帶頭起鬨的黑衣公子也噤了聲,不再言語,只是一杯又一杯地自飲,目光時不時地看向她,帶着些許失落之色。
鳳雲渺將那黑衣公子的神情看在眼中,心中頓時瞭然,轉頭衝着顏天真道了一句,“那位南弦郡王,沒準是你的愛慕者。”
“我管他愛不愛慕的,我如今所處的環境,這樣的容貌這樣的家世,愛慕者必定不可勝數,我早就有心理準備了。”
鳳雲渺聽得笑出了聲,“真是不謙虛呢。”
她一貫不曉得謙虛兩個字是怎麼寫的,印象之中,少見她有謙虛的時候。
不過,他喜歡。
接下來的時間之內,衆賓客中便無人再瞎起鬨。
由於今日午間的日光有些炎熱,衆人在庭院中坐久了便覺得額間冒汗,顏天真自個兒也察覺到了熱意,算算時間,宴席開始到現在也有大半個時辰,差不多也能散了。
想到這兒,顏天真開口道:“諸位是不是覺得有些悶熱呢?咱們聊得也差不多了,諸位可自行離去,若是有人想留下來再與我說說話,就隨我移步到涼亭之內。”
顏天真此話一出,便陸續有人起了身紛紛告辭離開。
南弦郡王並未離開。
“郡王是不是還有話與我說?”顏天真起了身,道,“那就隨我去那涼亭之內罷,比較涼快。”
南弦道:“我想與郡主單獨聊聊,不知可否?”
說到這兒,眼神有意無意地掃過了一旁的鳳雲渺。
顏天真也轉頭望向鳳雲渺,然而,還不等她開口,鳳雲渺便道:“去吧,你的追求者你自己處理便好。”
聽着鳳雲渺這樣的回答,顏天真笑了笑,“好。”
想來雲渺也是做好了心理準備,這纔不會再亂吃飛醋。
“南弦郡王,隨我來。”
顏天真朝着幾尺之外的黑衣男子道了一聲,便率先走向了不遠處的涼亭。
南弦自然是跟了上去。
到了涼亭裡頭坐下,顏天真道:“郡王有什麼話,便直說吧。”
“良玉郡主,你離開了幾個月,怎麼像是不記得我似的?”
顏天真聞言,道:“原來大哥還沒跟你們說?我失蹤的這幾個月都在北昱國,我只記得最近三個月發生的事兒,從前的事幾乎都沒有印象了。”
“這……怎麼會這樣?”南弦訝異道,“那關於從前的事兒,你真的一點都記不起來了麼?”
顏天真搖了搖頭,“記不起來,若是認真去想,還會頭疼。”
“難怪……”南弦道,“難怪你看我的眼神如此陌生。”
“莫非我從前與你很熟悉?”顏天真面上似有疑惑,“我聽大哥說,我在十六歲之前,都是養在深閨無人識,也就最近這一年多十分不安分,偷跑出去好幾回,這帝都之內認識我的人其實不多。”
“的確是不多,我也是最近這一年才與你相識。”南弦說到這兒,笑了笑,“良玉郡主,其實你與我的相識,十分有緣分。”
“此話怎講?”
“初見你,是在畫像之上。也就是在半年前,攝政王殿下參與了一場詩畫大會,陛下也在場,才子才女頗多,大家便相互較量切磋,有一場比試是畫美人,你大哥便畫了一幅雙美圖,圖中有兩位女子,一位坐在鞦韆之上,正是陛下,另一位倚靠在鞦韆旁,那是你,他就是靠着這幅畫奪得第一。”
顏天真聞言,笑道:“原來大哥也有如此風雅的時候。”
“當時在場的人不少,由於你一直養在深閨之中,大夥都不曉得那鞦韆旁的女子是誰,便追問攝政王殿下,殿下當時不願意透露,只敷衍地回了一句,遠房親戚。”
南弦頓了頓,又道:“不怕郡主你笑話,我對郡主你一見鍾情,便去追問殿下你的來歷,興許殿下看我順眼,便告訴了我那是他的親妹,不過,由於你母親給你算過命,年滿十八之前不可外出見人,否則會招來禍端,他這才一直不讓你出門。”
“原來是這麼回事。”顏天真道,“大哥的考慮是有道理的呢,失蹤的那幾個月,我的確給自己招來了殺身之禍,幸好命大,或許是母親在天之靈保佑,讓我躲過了一劫。”
顏天真說到此處,心中不禁有些感嘆。
良玉啊良玉。
你可真是紅顏薄命。
若是聽了家人的話都不外出,或許就不會惹來殺身之禍了。
“郡主失蹤的這幾個月,可曾吃過苦?”對面響起南弦關切的話語。
“反正我已經平安歸來,那幾個月的事我都不想再計較了。”顏天真不想再與他長篇大論,只問道,“我想知道,我從前與你的關係究竟如何?”
南弦思索了片刻,道出了一句,“尚可。”
“尚可是什麼意思?你可得把話說明白了。”顏天真追問。
她可不想與其他男子有什麼情感糾葛。
“自從見過郡主的畫像之後,我便心心念念,想要見到真人,可是殿下他說,郡主絕不能外出,我若是真的那麼想見郡主,他便回去問問郡主的意思,只要郡主你同意了,我便可以去王府與你見一面。”
“那我是否同意了呢?”
南弦搖了搖頭,“一開始你並未同意,但也沒有直接拒絕,你說想要一幅我的畫像,看看相貌是否能讓你滿意,若是看得順眼,便與我相見。”
“之後呢?”
“我獻上了自己的畫像,郡主你看過之後,給了一個不高不低的評價,你說:還行,那就見見罷。之後攝政王殿下便將我邀入府中,與你見面,初次相見相談甚歡,我心中還以爲郡主對我也十分有好感呢。”
顏天真:“……”
好感?不見得。
一直養在深閨,難得見個外來人,覺得新鮮罷了。
“我們總共見過幾次呢?”
“五次,我能感受到,郡主每次與我相處都是十分開心的。”
南弦說到這兒,垂下了頭,“夜裡躺在榻上的時候,我還在想着,等郡主年滿十八之後,是不是會來我府上提親呢。第六次想要與你見面的時候,你卻失蹤了,你可知我心中有多着急?可我又不知該去哪裡找你。”
“南弦,你方纔說你對我是一見鍾情。”顏天真伸手提起桌子中央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條斯理道,“你都沒有見過我的真人,不曉得我的性格與品質,憑一幅畫像就說對我一見鍾情,我能否理解爲——是見色起意?”
南弦怔了怔,隨即道:“不怕郡主笑話,郡主的美貌讓我傾倒,我願意爲你上刀山下火海,我想與郡主共結連理,今生今世,只對你一人忠誠。”
顏天真:“……”
不怕郡主笑話,郡主的美貌讓我傾倒。
他這話意思可不就是:對,我就是見色起意,看中你這張臉,你的美貌征服了我,我願意爲你做任何事。
表達乾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就那麼大大方方地承認自己是個外貌協會。
真是直接啊……
“南弦,你我之間還是算了吧,你看上了我,我卻看不上你,如此一來,強求也沒有什麼意思,你還是另外擇良配。”
“良玉郡主,我是見色起意,你不也一樣是嗎?”南弦的目光緊緊地盯着他的臉龐,“我知道你爲何看不上我,那位南旭的太子,容貌驚人,我曉得自己長得不比他好看,但是……”
“沒有但是!”顏天真打斷他的話,不想給予他任何希望,“長得不好看,再怎樣努力都是白費心思,我就是如此以貌取人,抱歉,本郡主不想考慮與你結合。”
“你跟他不可能。”南弦繃着一張俊臉,“那些大國的貴族男兒,哪個不是風流多情?哪裡有我們鸞鳳國的男子忠誠?與異國男子結合,難免頭頂一片綠,坊間有句話是這麼說的——好女不嫁異國男。”
“也未必個個都是風流多情,不要一竿子打死一船人。”
“郡主,你不曉得那些男子的想法,在他們心中,女子都該從一而終,這樣的說法,在鸞鳳國女子看來簡直就是個笑話。郡主,我是甘願留在你身邊服侍你的,你若是看上其他俊俏男子,也可收房,我不敢要求郡主一心一意,女兒當風流,我只是個男人,無權多說什麼,自然要順從妻主。”
顏天真聽着南弦一席話,心中竟覺得有些暗爽。
女兒當風流,我只是個男人,無權多說什麼。
這句話……
真是讓她想哈哈大笑。
要是給那些大國男兒聽見了,必定都要啐一口——
沒出息的男人!
不過,鸞鳳國國風就是如此啊。許多男子都是挺賢惠的。
鸞鳳國這個地方,女子高高在上,這種被人追捧的感覺倒是不賴。
看着男子伏首稱臣的模樣,雖然心中覺得有些暗爽,但顏天真並沒有忘記自己的本來目的。
“他與其他男子不一樣,他不多情。好了,跟你說這些也是對牛彈琴。南弦,你回去吧,不要在我身上傾注太多心血了。”
“郡主,我怕你遭受欺騙!那些大國男兒絕大多數不是什麼好東西,你怕是會頭頂一片綠啊郡主。”
“你煩不煩?”顏天真呵斥一聲,“本郡主就那麼蠢笨嗎?連看人都不會看,還用你在這指手畫腳!”
“我是怕郡主被情感矇蔽了雙眼。”
“一派胡言,我這腦子清醒着呢。”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你就是不甘心?對不對。”
“對,就以南旭太子那相貌,必定招蜂引蝶,惹來爛桃花無數,郡主,時不時去清掃那些桃花,你倒是不覺得煩?”
“他自己也會清掃的。”
“怕只怕,他揹着郡主,偷偷摘幾朵桃花入懷中。”南弦一臉理直氣壯,“他們都是這種德性,下流。”
顏天真白了他一眼,“其他大國男兒在你眼中都如此不堪?”
“不錯,就是不堪。”
“我真是懶得跟你理論了。”顏天真冷笑一聲,“原本不想耽誤你,才讓你死了這條心,哪知道你如此胡攪蠻纏,你要真那麼不甘心,你找他理論去!”
“去就去!”南弦似乎也來了脾氣,冷哼一聲,大步走向了不遠處的鳳雲渺。
顏天真伸手拍了拍額頭,跟了上去。
這個南弦郡王真是死心眼。
再說鳳雲渺坐在樹蔭之下,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觀看着涼亭裡的動靜,眼見着顏天真與南弦都站起了身,似乎是在爭論着什麼,聊得不太愉快。
之後,便看見南弦鼓着腮幫子,一路走了過來。
情敵見面,分外眼紅。
看南弦那架勢,莫非是來挑釁?
眼見着南弦大步流星地走到了面前,鳳雲渺率先打招呼——
“這位郡王,有何貴幹?”
眼見着鳳雲渺一副氣定神閒的姿態,南弦拱了拱手,“在下不才,想要與太子殿下理論一番。”
“說。”
“敢問太子殿下,在你們這些大國男兒的心中,女子是否該從一而終?”
“對。”
“那麼男子多情花心,是不是合情合理?”
“非也。”鳳雲渺不鹹不淡道,“本宮只管本宮自己,其他人是專情還是多情,與本宮又有什麼干係?本宮無法左右他人的思想,也不愛瞎管閒事。”
“太子殿下是不是想娶我們良玉郡主?”
聽着南弦這話,鳳雲渺目光一沉,再次開口的話多了幾分凌厲,“她一直是我的,怎麼就成了你們的了?你有什麼立場來質問本宮?即便是你心裡不甘心,你有資格來插手此事麼?要插手,也應該是攝政王來插手,還輪不到你。”
“我同樣也是良玉郡主的愛慕者,怎麼就不能關心她的終身大事?”面對鳳雲渺的輕嘲,南弦挺直了腰桿,“你說的不錯,我的確是沒有資格,但我有一顆真心。”
鳳雲渺嗤笑一聲,“那你倒是說說,有多真心?”
“我可以做到,只爲郡主一人守身如玉。”
“笑話,只要是有心之人都能做到這一點,沒有什麼難度,你倒是挑個有難度的來說。”
南弦望向鳳雲渺的目光中帶着探究之色,“太子殿下看上去二十出頭,在其他大國之中,這個年紀的男兒,少說也有了好幾房妾室。”
“你以爲,本宮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碰的麼?你當本宮是不挑食的?本宮可是挑剔得很,認準了一種口味,就不會再更換了。”
“我始終不相信太子殿下能維持你那一顆真心,哪怕你能保持一時的忠誠,也未必是長久的,你出生的環境與我們不同,這就註定了,你與郡主在一起不會長久和諧,將來必定出現分歧。”
“你腦子興許有病。”鳳雲渺毫不客氣地道了一句,“井蛙不可語海,夏蟲不可語冰。”
聽着二人的爭論,顏天真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地看戲。
耳畔響起了一道聲音,“義母啊,義父那句話是什麼意思?我有些不明白。”
鳳伶俐不知何時站到了身旁,左手捧着一把瓜子,右手邊嗑着瓜子邊看前邊兩人的爭論。
“小將軍,我來給你解釋解釋。”
一道清脆的女子笑聲在空氣中響起,鳳伶俐的餘光瞥見一道人影湊了過來,轉頭去看。
身着杏色衣裙的女子,手持一把繡花圓扇,可不正是那個總想掐他臉的女管家。
他想也不想地,往顏天真的身後挪了挪。
“太子殿下那句話的意思是——夏天的蟲子不可能和它們談論冰凍的事,因爲受到生活時間的拘限;井裡的青蛙,不能和它們談論大海的事,是因爲受到生活空間的拘限;這意思大概就是和你聊不到一塊去,太子殿下覺得自己是在對牛彈琴。”
小瑩給出瞭解釋,又道:“這南弦郡王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呢,他與人爭論起來,大道理一套一套的,這下可有好戲看了。”
這邊的幾個人在看戲,前頭的兩人依舊在爭論。
“殿下覺得與我聊不起來,莫非是心虛?”南弦望着鳳雲渺,笑道,“太子殿下這麼快就沒有耐心了呢,這不禁讓我懷疑,您對郡主的耐心又能有多持久?”
“你是一定要與本宮爭個高下了。”鳳雲渺脣角噙着一抹冷冽的笑意,“你說你忠誠?那好,且先相信你,撇開你對她的忠誠不談,你還有什麼過人之處?如果你只曉得忠誠,什麼事也幹不成,那你又有什麼用?”
“太子殿下未免把我想得太過一無是處。”南弦朗聲一笑,“才情我有,武藝也尚可,太子殿下不如說說,想要與我比試什麼?我必當奉陪。”
“這個南弦,在雲渺的冷眼之下還能笑得出來,有兩下子。”顏天真嘀咕了一聲。
“郡主,這南弦郡王,也是衆多貴女喜歡的,追求者不在少數,他父親鎮安王在朝中有一定的地位,他們南家勢力不小,這南弦郡王也算是男子中的佼佼者,否則咱們王爺也不會與他爲友了。”
小瑩笑着拱了一下顏天真的肩,“咱們王爺可不會跟廢物打交道的。”
“有道理。”顏天真點了點頭,從鳳伶俐手中捏了幾顆瓜子。
“比文韜武略,只怕是要說本宮欺負你,本宮就怕這下手沒個輕重,將你打殘了可就不好了。”
鳳雲渺說到這兒,手掌緊扣着椅子的把手,下一刻——
‘喀’
椅子的把手被硬生生扭斷。
鳳雲渺將扭斷的把手扔到了地上,上頭依稀能見五道指印。
那是用手掌硬生生地將木質的把手捏成那樣子的。
厚實的木塊都能捏成那樣,更別說脆弱的人體了。
南弦望着地上那塊椅子把手,暗暗心驚。
鳳雲渺的內功,他怕是比不上的。
這也難怪他會說出那句——怕下手沒個輕重,將你打殘了可不好。
真動起手來,興許真的會被他打殘。
“詩詞書畫,文韜武略,這些庸俗的東西就不比了,但凡是有點能耐的人都略懂這些,咱們來比點特別的,如何?”
鳳雲渺說到這兒,淡淡一笑,這一次的笑容倒很是無害,卻並未讓人心裡放鬆。
“先說說你能爲她做什麼,咱們再來比什麼。”
南弦想了想,道:“我能爲羣主做的事有很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鳳雲渺悠悠道:“上刀山下火海也無所畏懼?”
“無所畏懼。”
“好。”鳳雲渺脣角再次挑起一抹笑意,“那咱們就比上刀山下火海罷,來人,準備刀山火海。”
鳳雲渺此話一出,衆人愣了。
刀山火海……怎麼準備?
南弦也怔住了,“上刀山下火海,怎麼個比法?”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走過用刀架成的山,踏過鋪滿炭火的路面,不得退縮,不得哭爹喊娘,硬着頭皮也給我走完爲止,你若是可以完成,本宮就敬你是條漢子,你若是做不到,就有多遠滾多遠。”
“這個有點太狠了。”顏天真撇了撇嘴,“要真的比這個,豈不是得弄得滿身傷痕了?”
“那倒不至於。”鳳伶俐在一旁道,“無論是刀山還是火海,都是對腳底的摧殘,頂多腳廢了就是,不至於滿身傷痕。”
顏天真白了他一眼,“你說的怎麼這麼輕鬆?腳廢了這還不嚴重嗎?刀山倒是還好,有點功夫總能挺過去,這火海,腳踩上去,不都變成燒烤了?”
“義母,義父作出的決定,素來是沒有誰能夠阻止的,咱們除了看着,也幫不上什麼其他忙。”鳳伶俐聳了聳肩,“你去勸他也沒有用的,不信你就去試試看。”
顏天真自然是不想讓鳳雲渺玩這種危險遊戲,連忙走上前道:“別……”
她纔開口,鳳雲渺便直接打斷,“不必多說!我倒要看看你們鸞鳳國的男子多麼有骨氣。咱們就都站在這等,誰也不能離開,防止耍賴。”
顏天真:“……”
鳳雲渺最終還是讓人準備了刀山火海,不管顏天真在一旁如何勸說,都沒有改變主意的打算。
一刻鐘之後。
顏天真鳳伶俐等人望着眼前的架勢,嚥了咽口水。
五丈長的刀山。
五丈長的火海。
所謂刀山。
是擺了五丈長的長椅,在椅子上每隔一指的地方大概留下一道凹陷的痕跡,使得刀的刀背可以緊緊扣住不滑落,若是不夠緊實的刀山,人也站不上去。
因此,必須保持每把刀的刀背都能穩穩地插於椅子上,將刀鋒的那一面露出,在日光照耀之下,泛着冰冷色澤。
至於火海——
將燃燒的炭火堆積在了一起,足足堆了五丈長,半丈寬,空氣中還能聽見‘滋滋’炭火燃燒的聲音。
那一條長長的火路,走近一些都覺得被那熱氣薰得難受,更何況是踩上去,會是何等煎熬。
“這這這……看着讓人有些膽戰心驚啊。”小瑩拿着繡花圓扇的手抖了抖,“郡主,這麼玩一圈下來,只怕腳都要玩爛了,咱們還是去阻止阻止?”
“義父的性格我最清楚,你若是去阻攔,他必定要發火。非但不能打斷他,反倒讓他不高興。”
“那就放任他們這麼玩?”
“伶俐說的不錯,他決定了的事一向很難改變主意。”顏天真定了定心神,道,“先看着罷,要是回頭情況不對勁,咱們再阻止。”
只希望那南弦郡王早些退縮,如此一來,兩人都不至於吃太多苦頭。
鳳雲渺與南弦已經脫去了鞋,光着腳立於刀山之前。
“南弦郡王,你說的,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上刀山下火海無所畏懼。那就開始罷。小心着點,這刀山還不算太難,後面的火海纔是厲害呢。”
鳳雲渺話音落下,便一個躍身而起,穩當地立於刀鋒之上。
南弦稍稍平復了心境,不甘落後,便也一個躍起,落在刀山之上。
站穩的那一刻,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足下的鋒利。
幸好是習過武的,要是文弱公子站了上來,興許就會腳下一個打滑,被刀鋒削去一片腳底板。
這麼一想,還有些瘮人。
鳳雲渺氣定神閒地邁出了步子,每一步皆走得很穩。
南弦緊隨其後。
然而,就算二人走得再穩,這刀鋒始終是利器,身爲**凡胎,與利器較量得久了,難免是要受傷。
走過將近一半的刀山,旁邊觀看着的人,已經可以清晰地看到刀鋒之上留下的絲絲血跡。
二人的腳底都已經在淌血。
南弦忍着痛,一步一步跟上鳳雲渺。
不就是皮肉之痛麼,有什麼不好忍受的,可不能被郡主看扁了他,王府這麼多人都在看着呢,他就是硬着頭皮也得走完。
南弦雖然沒有放棄,可面上已經有些繃不住了,額頭冒着汗,腳下的步子越發小心謹慎。
略微領先的鳳雲渺依舊面無表情,似乎察覺不到一分疼痛。
愈走,腳下的血流越多。
日光照耀在染血的刀鋒之上,有一種別樣的好看。
這是兩個男子勇氣與毅力的象徵。
每走一步,都是在承受刀割腳底。
鳳雲渺覺得,這不算什麼。
終於落地的那一刻,他轉身望向身後。
南弦倒是沒有懦弱,還真就硬着頭皮走完了,從刀山上躍下的那一刻,險些有些站立不穩。
鳳雲渺頗爲好心地伸出手,扣上他的胳膊扶穩了他。
“勇氣可嘉,這接下來,咱們去走走火海。”
言罷,扯着南弦,朝那鋪着炭火的地面走去。
“雲渺,別玩了別玩了!”眼見着二人走到了火海之前,顏天真連忙上前阻攔,“這個火海可真不是開玩笑的,你們二人的腳底都已經受傷了,還是去大堂上藥罷。”
“不行,說走就是要走,哪能退縮。”
鳳雲渺將顏天真輕輕推開,拉扯着南弦上前一步。
光裸的足,離炭火僅僅只有幾寸距離。
鳳雲渺慢條斯理的道了一句,“踏吧,別慫。”
被鳳雲渺這樣一激,南弦硬着頭皮,一腳踩到炭火之上。
他當即發出了一聲驚呼。
太……
太燙了!
南弦踩了上去,鳳雲渺自然不會落後,雪白的裸足,就那麼直接踩在了炭火之上。
“打住!”
顏天真低喝一聲——
“所有人給我聽着!去給我打水,把這火海給我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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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弦:媽媽救我!
雲渺:看你慫不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