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侍女聞言,眸光裡浮現一絲驚愕。
皇后這一回竟是向着顏天真。
縱然心裡不甘願,她也不會違背楚皇后的命令,便只得跪了下來,再次開口,語氣放柔了許多,“是奴婢不對,還請顏姑娘寬恕。”
“誰教你致歉的時候要高昂着頭顱的?”顏天真漫不經心道,“跟人致歉的時候呢,最好是低着頭,方能顯出你知錯的誠心,你若是連道個歉都要鼻孔朝天,以後跟着皇后娘娘出門,怕是會惹人議論,你自己被人說三道四不要緊,不能連累了你家娘娘,你瞅瞅你自己,身爲高等的下人,在一般下人面前,跋扈一些也無可厚非,但千萬別在主子級別的人面前跋扈,給人一種你高人一等的錯覺。”
“……”
“我是在教你,不是責罵你,你看我這語氣,不像是在罵你吧?你可知,如你這樣傲慢的性格,會給你自己,給你家娘娘惹來多少麻煩?作爲一個下人,你千萬不能得罪太多人,否則……”
顏天真說到這兒,輕笑一聲,“只怕哪一天,皇后娘娘都保不住你。”
顏天真的話雖雲淡風輕,秋柔心中卻是暗暗一驚。
此刻,除了不甘心之外,也有些膽顫。
作爲一個下人,你千萬不能得罪太多人……顏天真說出這句話,似是威脅。
也對,以她如今在皇帝陛下面前的地位,她若是告一個下人的狀,想要收拾那個下人,簡直輕而易舉。
不過,顏天真應該是不會輕易得罪皇后的,因此,對於自己這個下人,便只是警告。
想到這兒,秋柔當即低下頭道:“顏姑娘教訓的是,奴婢謹記在心。”
“這就對了嘛。”顏天真笑了笑,轉頭朝楚皇后道,“娘娘,我此刻忽然響起,還有點兒事,就不能再陪您說話了,這便告退了,若是您哪天想我了,就派人去通知我一聲,我便來陪您。”
顏天真說着,又朝着楚皇后眨巴了一下鳳眼。
楚皇后一時惡寒,連忙道:“去吧。”
“好勒。”顏天真衝她燦爛一笑,隨即轉身離開。
走出幾步之外,她面上的笑意才漸漸收斂。
這一趟鳳儀宮,算是沒有白來。
看這對主僕以後還會不會在她面前趾高氣揚。
顏天真離開之後,楚皇后瞥了秋柔一眼,“今後莫要隨便招惹此女,你鬥不過她,她的道行高着呢,你看她訓你的那些話,句句有理,本宮若是不讓你給她下跪認錯,你繼續在她面前跋扈,保不準惹惱了她,去陛下那兒告你,她奈何不了本宮,還奈何不了你麼?以後做事聰明點,別犯糊塗!”
秋柔垂下眼,“娘娘說的是,奴婢記住了。”
……
顏天真一路走回仙樂宮,心情頗爲暢快。
今日在鳳儀宮內臭顯擺了一番,又訓斥了惡僕,總覺得自己又拉風了一回。
午飯過後,顏天真便帶着兩個宮女出宮閒逛去了。
“顏姑娘,您不是說想買鳳仙花汁的蔻丹麼?前面就是了。”
顏天真聽着宮女的話,擡眼望向前頭,笑道:“那家鋪子的蔻丹是很不錯,可就是太熱鬧了,總是人擠人,這樣吧杜鵑,你去幫我買,我帶着喜鵲去不遠處的那家烤鴨店等你,你買好了就來與我們會合。”
“顏姑娘說的烤鴨店,是那家叫千里香的?”
“對。”
杜鵑去買蔻丹了,顏天真便帶着喜鵲去了‘千里香’。
帝都內有名的一家烤鴨店。
顏天真才進了千里香,便有夥計迎了上來,道:“姑娘,二樓有一位客人讓我來請姑娘上去,說是姑娘的老熟人。”
顏天真聞言,疑惑道:“客人?什麼模樣?可有說自己是誰?”
夥計道:“是一位僧人。”
顏天真一聽,立即猜到是花無心。
身後跟着的喜鵲也猜到了是誰,卻還是打趣了一句:“僧人怎麼還來這烤鴨店呢?”
夥計道:“姑娘,來我們這兒,不一定要吃肉,小店也有許多可口的花茶點心,那位大師點的只是這些而已。”
“原來如此。”顏天真輕挑眉頭,隨着店小二上了樓。
小二將她領到一間雅間之外就離開了,顏天真敲了敲門,裡頭的人道:“顏姑娘請進。”
顏天真推門而入,悠悠道:“我蒙着面紗還能讓大師您認出來並且請上來,您這眼神倒也是夠利的。”
“顏姑娘雖然蒙着面紗,這身風姿貧僧還是能辨識出來的,並不是每個蒙着面紗的紅衣姑娘都有你的神韻。”花無心說得輕描淡寫,低下頭抿了一口茶,“顏姑娘坐吧,貧僧只點了些花茶點心,怠慢之處,多加諒解。”
“大師怕怠慢了我?那這樣吧,我讓喜鵲下樓去點只烤鴨上來,我吃我的烤鴨,你喝你的花茶,回頭你一起付了賬,這就不怠慢了。”
“額……這樣也成。”
顏天真面紗下的脣角輕揚,轉頭吩咐喜鵲去點烤鴨。
喜鵲離開了,雅間內便只剩下顏天真與花無心兩人。
顏天真揭了面紗,低頭徑自倒了一杯茶,“花大師,我知道你想吃,等會兒烤鴨點上來了,分你一半,至於喜鵲,我會讓她去門外候着的,沒人知道你偷吃葷腥。”
“顏姑娘,你爲何這麼說?”
“不想吃是吧?拉倒,我自己吃。”
“不是不是,我吃,不過,顏姑娘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我剛好具備一個聰明人的推測能力,花大師你連色戒都能破,一個葷戒算什麼?”
“貧僧何時破過色戒!”
“不用狡辯了,你初見我時一臉癡漢,滿目驚豔,看本姑娘跳舞也是饒有興致,你敢說你沒有半點兒非分之想?別裝。”
“朋友妻不可欺,就算以前有,現在也沒有!”
“喔~”顏天真拉長了尾音,目光浮現一絲玩味,“大師,你知道這短短几句話,你泄露了多少訊息麼?”
花無心輕咳一聲,語氣又變得平淡,“顏姑娘,跟你說話,有時還真不太輕鬆。”
花無心的話音才落下,窗子外驀然響起一聲男子的慘叫,花無心聞聲望去,這一看,眼角微微一抽。
街道邊上,一名黃衣男子跪着,他身後的黑衣女子面容冷豔,雙手正扭着那男子兩隻胳膊,扭轉成十分詭異的弧度。
她一邊擰着人,一邊罵,“敢調戲你姑奶奶,你這雙手這麼骯髒,我給你擰下來洗洗可好?”
花無心嘆息一聲。
又是與上一回相似的場景。
又是分筋錯骨手。
又是雪楓。
她這每年要把多少男人分筋錯骨?
“帥氣。”顏天真也看着街道邊那一幕,挑眉道,“這個女子,彪悍,有氣魄。”
“鸞鳳國的女子,多得是母老虎。”花無心隨意道了一句,“這個姑娘十分心狠手辣,娶媳婦要是娶到這樣的,怕是不長命啊,她這般折磨人,一會兒她家公子又該出來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