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城,南門。
兩名守衛看着視線盡頭,那一片黑壓壓的人海,直感到頭皮發麻。
一人匆忙的吹響了警戒的號角,另一人則是拉動起粗大的絞索。
機關運作起來,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青銅澆築的大門轟然閉合。
神聖教廷不愧是西方大陸第一勢力,執行能力強的令人震驚。
兩個軍團總計二十萬人的調動竟也可如此迅捷,只比獨行的黎卓晚到半日而已。
九黎城內,剛剛召集完龍騎禁衛的黎卓聽見號角的長鳴聲,神色變的焦躁起來,扭頭向着祖殿奔去。
剛穿過演武場,黎卓便撞見了從祖殿中迎面走出的老族長。
顧不得失禮,黎驁直接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二叔,小驁呢?”
“走了,安心吧,小驁帶走那份傳承以後,可就是末世的希望了。”
慈祥已經從老族長的臉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沉穩與威嚴。
“已經走了嗎。”
聽到兒子走了,黎卓有點小小的失落,想着竟然都沒有來得及正式的道別一下,怕是也不能帶他去八仙樓吃大餐了。
呵,真的成了小狗呢。
自嘲的笑了笑,黎卓調整好了心態:
“走了好啊,至於那勞什子末世,與他何干,能活下去就夠了。”
就在黎卓自言自語的功夫,老族長的身影已經到了演武場外。
他的聲音卻仍是在黎卓耳畔響起:
“我相信小驁,十三年了,他從來沒讓我們失望過不是嗎。”
黎卓聽着二叔的話,回想着這些年的過往,認同的點了點頭:
“是啊,他從來都沒讓我們失望過。以後也不會的。”
又擡頭看了眼恢弘的祖殿,黎卓的目光堅定起來:
“今日,只要與九黎城共存亡就足夠了。”
一個美婦人不知在何時出現在黎卓身邊,牽起了他的手。
兩個人相視一笑,並肩遠去。
老族長回頭看了眼走遠的夫婦,搖頭笑了笑:
“都多少年的老夫老妻了還是這麼恩愛。”
看着膩歪的兩口子,老族長髮感慨了兩聲。
他想起自己那親愛的小侄孫,越發覺得像是兩人愛情的意外。
念頭起伏間,老族長的身影在原地消散,那只是他留在這裡的一道殘影。
同一時刻,老族長已經出現在了城南的城牆之上。
“教廷的雜碎們,就讓我看看你們這些年有了哪些長進吧。”
......
明明是萬里無雲的晴空,九黎城內外的氣氛卻是無比壓抑。
族中的青壯男性都已經集結在了南城的城牆之上,與城外那些身披黑甲的教廷審判軍對峙着。
城外,漫山遍野的黑甲軍士形成了一片片翻涌的浪潮。
將那無處不在的黃沙都給遮蓋住了,往日裡甚是喧囂的風也在此時安靜了下來。
卻是比詩詞裡那壓城的黑雲還要來的更震撼一些。
老族長的身影就是在這個時候登上了城頭,黎卓夫婦卻不知道去了何處。
看到老族長出現。
城牆上的人們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壓抑着的士氣一下子就高漲了起來。
與城南不同的是城西。
庫查茲一劍刺穿了最後一個站着的九黎族人,擡頭將目光投向了九黎城內的街道。
九黎族的人手根本就不足,不可能分兵四個城門,無奈只能集中力量於一處。
面對着二十萬來勢洶洶的教廷黑甲,有戰力的青壯都已經去了城南的戰場。
這也就導致庫查茲帶着自己的一萬部下不費吹灰之力就攻進了九黎城內。
畢竟前鋒營這個前鋒二字可不是白叫的。
看着眼前這些充滿了東方之美的建築,破壞的慾望在庫查茲的心中滋生出來:
“殺!”
伴隨着一聲令下,上萬的黑甲士卒拔出了刀劍,衝向那些建築。
......
兩層的小樓內。
一位老人正在屋子裡擔憂着趕赴城南的兒子。
突然他的耳朵微微一動,聽到了樓下的喊殺聲。
老人起身走到窗邊,進入眼簾的是一羣氣勢洶洶衝來的黑甲士兵。
他平靜的轉身回到屋子裡,從牀下掏出了自己年輕時用過的長槍,撕掉了包着槍頭的油布。
老人的略有些佝僂的身軀在握住長槍後變的高大起來。
眼神變的凌冽如刀,老邁的身體裡散發出了強大的氣勢。
提着寒光凜凜的長槍,老人從二樓一躍而下,迎面衝向了那羣黑甲士兵。
他的眼神中沒有恐懼,有的只是視死如歸的決絕。
恍惚間。
仿若又回到了年輕的時候,那溶於血肉中的戰鬥本能激發。
槍出如龍。
筆直的刺進了一個衝到近前的黑甲士兵胸口,又是一記橫掃擊退了左右圍上來的黑甲士兵。
不過他終究是老了,才兩下就開始粗重的喘息起來。
白銀段位的修爲並不能讓他早已衰老的身體恢復年輕。
周圍的黑甲不斷的圍攏上來。
就在老人閉上眼睛,以爲一切都將結束了時候,他的身後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
睜開眼詫異的回頭看去,就見到自己的鄰居們都衝了出來。
有斷了胳膊的,有瘸了腿的,有七八十歲的老人,也有七八歲的幼童。
他們的手裡舉着各式各樣的武器,不同的人眼中卻有着相同的眼神,那眼神中沒有畏懼沒有恐慌,有的只是決絕。
那是瀕臨絕境的猛獸,即便是死也要用牙齒撕扯下敵人的一塊血肉。
老人暢快的笑了起來,挺槍向前:
“大傢伙,一起衝啊!”
雙方很快交匯在了一起,血液飛濺,哀嚎不斷。
遠處還有着更多聽到聲音的九黎族人聞聲趕來,加入到混戰之中。
一番鏖戰之後。
九黎族的老弱終究沒能打過這些身強力壯的審判軍士兵。
存活下來的黑甲士兵們,看着地上沒了生息的老弱婦孺,眼中還殘留着不可遏制的驚恐。
一萬披甲帶刀,段位至少白銀的審判軍經此一戰竟然折損了三成之多。
街道的一角。
一個黑甲破碎,小臂上凹陷下去一塊的審判軍士兵正定定的看着地上的一具屍體。
屍體是個小孩子,正是前些日子那個被家長教育要學習黎驁的小炎,他的嘴脣四周鮮血淋漓,那是這位審判軍士兵的血。
士兵胳膊上缺失的那塊肉正是被小炎硬生生咬掉的,至死都沒有鬆口,估計士兵一輩子都無法忘掉這孩子死前猙獰的臉龐了。
可這一戰並不是結束,而是纔剛剛開始。
九黎城內只剩下了一些老弱病殘,但他們沒有一個人放棄,廝殺在城內的大街小巷不斷上演。
庫查茲沒有在外圍浪費時間,他的目標是九黎族的祖殿,是九黎族的傳承。
存活下來的七千黑甲士兵化整爲零。
分成了數百個作戰小隊,動作迅捷的向着城池各處四散開來,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殺人。
庫查茲自己則是帶着幾個得力部下一路直奔城中心而去。
比起大規模的互毆,小股的拼殺要慘烈的多,到得後來想要找到具完整的屍體,都變的困難起來。
長街之上。
殘肢斷臂隨處可見。
青石染血,分外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