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國,王宮。
王子華邁着步子,往他所住的知禮殿走去。
從鬼斧山傳來的消息實在是不容樂觀,胡二孃死了,王兄在重傷之後落入海中,現在生死未卜。
那兩個孩子竟然有大破鬼斧山的本事,實在是大出王子華的意料,而他更是在心中惡意地想,如果他的兄長就這樣死在海中,那不管是對他還是對君子國,都將是一件天大的幸事。
一想到從小到大,兄長讓自己所受的屈辱與痛苦,他的心中仍有一種莫名的害怕。而他更是深深的知道,以兄長的性格,終有一天,君子國將被他帶到萬劫不復的境地。
進入殿內時,他在心中想道:“如果那幾人沒有說謊,那麼,王兄在落海之前,他的幽冥劍已經毀壞,右手也完全斷去,連眼睛也少了一隻,那樣的傷,在落海後根本不可能再活得下來。”
他從內心深處涌起一陣愉快的感覺。
然而就在這時,他的身子忽地一震,整個人頓在那裡。
在白玉桌旁,坐着一個陰沉的男子,他的左眼空空洞洞,右肩斷臂處纏着繃帶,繃帶上血跡斑斑。
男子面無表情地看向王子華,獨眼閃動着森冷的光芒。
“王兄……”王子華的雙腿開始發軟。
“你好像很開心?”君子國大王子的嘴角溢出一絲嘲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讓二弟如此的開心?”
王子華的面容極是僵硬:“聽說王兄遇險,小弟、小弟一直都在擔心,現在看到王兄平安歸來,小弟、小弟纔開心起來。”
“是麼?”姚衝輕描淡寫地應了一句,他用左手拔弄着桌上的玉杯,淡淡地問,“有你這樣的好弟弟,愚兄又哪裡捨得不回來?”
王子華低着頭,眼眸深處閃過一絲憤怒和怨恨,卻不敢讓他的兄長看見。
驀地,在他心中響起一個奇怪的聲音:“你爲什麼要怕他?”
王子華心裡一驚……他不知道這聲音從何而來,只是憑着感覺,他知道這聲音來自一個女子,它聽上去是那般的輕柔而又充滿誘惑。
女子的聲音再次從他心中響起:“他受了重傷,筋疲力盡,好不容易纔逃回這裡,你爲何還要怕他?就因爲你一直都在怕他,他纔敢這樣一直欺壓你,你被他欺壓了這麼多年,難道還要一直被他欺壓下去?”
王子華悄悄擡起頭來,看見姚衝依舊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裡,顯然,心裡的這個聲音只有他一個人才能聽到。
石中天將懷中的水一飲而盡,冷冷地道:“立即派人去打聽,那姓唐的小子現在到了哪裡,有沒有一個老傢伙跟他們在一起。”
王子華再次低下頭來:“是。”
那女子繼續道:“你的懷裡不是藏着一支短劍麼?無數個夜裡,你不是都想着用這支劍狠狠刺穿你大哥的心麼?現在,你就慢慢走過去,把劍偷偷拿出來,一劍刺過去,然後就一了百了了,你將成爲君子國唯一的王位繼承人,你將再也不用害怕任何人,誰也不敢欺負你,誰也不敢看不起你……你在等什麼?”
王子華輕輕地向他的兄長走去。石中天用眼角淡淡地掃了他一眼:“還有什麼事?”
女子的聲音再次從王子華心底響起:“告訴他,你不但已經知道那幾人去了哪裡,你還找到了生長宮的位置。”
“好教王兄知道,”王子華木然地道,“小弟早已經在派人追蹤那幾人的下落,不但如此,小弟還找到了傳說中的長生宮。”
石中天動容道:“你找到了長生宮?在哪裡?”
王子華離石中天只有一步之遙:“就在……”袖子一翻,一柄短劍直奪石中天心口。
石中天一下子就用左手抓住短劍,劍身割破他的手掌,他冷冷地看着王子華:“你做什麼?”
王子華丟開短劍倉皇后退,臉色蒼白,汗如雨下。石中天站了起來,手掌一翻,將劍柄持在手中,慢慢地向王子華逼近,他的身形本就高大,再加上多年的淫威,將王子華壓迫得縮在牆角,根本不敢動彈。
“我還真是小看了你,”石中天森然冷笑,“想不到,連你都敢向我出手,你真以爲,就憑你的這點能耐,也能殺得死我?”
王子華顫聲道:“我、我……”
那聲音又一次在他心頭響起:“你還真是沒用呢……不過不用擔心,還有我呢。”
石中天突然大喝:“什麼人?”
他驟然轉身,卻一個人影也沒有看到,他驚疑不定,四處張望,又回頭看向王子華,他看到王子華瞪大眼睛看向他的腦後,然而等他快速一轉,卻還是什麼也沒有找到。
但是王子華看到了……他看到一個嬌小的黑影飄在他兄長的身後,輕靈如煙,迅捷如魅,不管他兄長如何轉身,那黑影總能先一步避開。
石中天左臂一扭,短劍詭異地甩向身後,卻聽鐺的一聲,短劍與牆壁交擊,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的心中涌起一絲難以言喻的恐懼,他能夠感受到暗藏的殺機,卻怎麼也無法找出敵人,這種處境讓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害怕。
一條白綾憑空出現,蛇一般纏上了他的脖子,白綾的另一端飛上橫樑。
石中天不斷掙扎,卻怎麼也無法扯斷白綾,直至口吐白沫,身體僵直,死魚般吊在空中,再也無法動彈。黑影飄了過來,停在王子華面前,卻是一個玲瓏嬌小的少女,她身穿翠衫兒,頭挽雙丫髻,肩上披着彩色飛綾。
少女看着王子華,笑得有若春天綻放的桃花:“我說過,不用擔心的,是不是?”
她的聲音清脆悅耳,極是好聽。王子華突然覺得不害怕了,他看着翠衫少女,問:“姑娘,你是誰?”
“我叫紀沉魚!”少女收起笑容,問,“你知不知道,我爲什麼叫這個名字?”
王子華沉吟片刻:“沉魚……沉魚落雁、閉月羞花……”
“聰明,”少女雙手一拍,喜笑顏開,“我叫紀沉魚,是因爲我漂亮,天底下難道還有別的名字配得上我這麼漂亮的女孩子?”
王子華看着紀沉魚,他開始覺得這個少女真的很漂亮,漂亮得就像天上的仙子一樣。
“你想不想做我的小狗狗?”少女說,“像我這麼漂亮的女孩子,做我的小狗狗,怎麼也不會辱沒了你,對不對?”
王子華張口結舌,想要說話,然而一種奇怪的聲音莫名地闖入他的心靈。他突然那麼地渴望做她的狗,這種奇妙的渴望,讓他幸福,讓他快樂,這樣的幸福與快樂是他以前從來也沒有過的。
他趴在地上,衝着少女汪汪地叫了兩聲。
“乖,以後我會照顧你的喲,”紀沉魚笑得花枝亂顫,“你做了我的小狗狗,就沒有人再敢欺負你,誰要敢欺負你,我就會幫你殺了他,所以呢,你以後做什麼事都不用怕,知道了麼?”
少女伸出手來,摸了摸王子華的腦袋,身子一飄,如煙霧一般消失不見。
如果不是兄長的屍體依舊掛在那裡,王子華真的會以爲自己只是做了一個古怪的夢,在夢裡,遇到了一個精靈古怪的少女。他看到地上的短劍,爬過去撿了起來,咬了咬牙,朝他兄長的屍體衝去,從石中天的後臀一劍刺入。
十幾年來,一直壓抑心頭的憤怒多少宣泄了些,他大口地喘着氣,然後爬到牀上,對掛在那兒的屍體不想再多看一眼。
他想要入睡,但是卻怎麼也睡不着,那奇怪少女的身影不斷出現在他的眼前,閉上眼睛是她,睜開眼睛也是她,明明纔剛認識她,但在他心中,卻像是第一次戀愛的少年一樣,怎麼也無法把她忘記。
他在腦海中不斷地呼喚着少女的名字:“紀、沉、魚……”
大船繞過大人國、黑齒國,不斷往東駛去。
唐小峰房間裡休息,敲門聲突然響了起來,緊接着便是少女清清脆脆的聲音:“唐公子,在麼?”
唐小峰一下子就跳過去將門打開,果然看到廉錦楓亭亭地站在那裡,於是便將她拉了進來,又將門關上。
廉錦楓見他二話不說就把自己拉入房間,臉兒也不知怎的,一下就紅了起來。唐小峰打量着她,見她冰肌瑩徹,淡雅脫俗,腰身婀娜纖細,胸兒曲線誘人,雲鬢輕貼粉頰,衣香仿若幽香,美得簡直不可方物,越看心中越是喜歡。
女孩兒心想:“他怎麼又盯着我看?”
“錦楓,”唐小峰輕柔地問,“你找我有事麼?”
廉錦楓盈盈下拜,唐小峰趕緊將她拉住。她低聲道:“公子替奴家報了血海深仇,奴家還一直未曾謝過公子。”
唐小峰搖頭:“你不用謝我,胡二孃是被石中天殺的,至於石中天,我雖然傷了他,但卻還是被他逃了去。”
嘴上這樣說,心裡卻嘿嘿地想:“你想怎麼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