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瑞雙老!哀萃芳的哀!
我要做九州四海的女皇帝!
少女看着天空中的兩座魔神,彷彿是在宣告着什麼。
唐小峰嘆一口氣。
少女冷笑:“你不信我做得到?”
我信。
我信你小時候被什麼東西撞壞了腦袋,變成了腦殘。
就算沒有變成腦殘,多半也是小時候惡夢做多了,變得瘋了傻了。
唉,這可憐的孩子。
兩座巨大的魔神從撕裂的天空中落下,懸在他們頭頂。
一個渾身裹着炎炎焰氣,一個散出深藍瘟氣。
緊那羅與乾闥婆,這兩樣傳說中的滅世神器,就這樣出現在他們的眼中。
唐小峰低聲道:“莫非你想把這兩樣‘滅世神器’佔爲己有?”
微微低笑道:“這兩樣東西,只有炎帝和他那兩位妃子的後人才能『操』縱,他那兩位妃子分別傳下一脈,也就是樓蘭族和蜃族這兩族的王室。”
也就是說,這裡只有奚孟和哀萃芳兩個人能夠『操』縱?
唐小峰往另一邊看去。
奚孟與哀萃芳相隔數丈,一同看着那大得不可思議,感覺極是森然的緊那羅和乾闥婆。
在他們身後,賈綵衣、照書卷、畢娜、韋流、洪範、曲直、冰秀秀等,亦在擡頭看着,神情盡是駭然。
這就是他們世世輩輩所守護的神器?
本就五行紊『亂』的樓蘭境,因緊那羅與乾闥婆的出現開始加速崩潰。
奚孟收起目光,看着哀萃芳:“你可以走了。”
哀萃芳的神情依舊是那般清冷:“你想用它們做什麼?”
奚孟的嘴角溢着扭曲的笑容,道:“當年我樓蘭族住於沙漠,原本就活得困苦不堪,卻還要受到大漢與匈奴的不斷壓迫,既然我族現在已無法再在樓蘭境待下去,那我就要用我們世代守護的神兵,帶着我樓蘭族進入中原,讓他們活在更好的天地之間。”
哀萃芳冷然道:“緊那羅渾身都是乾離火,即便是被封印,都有炎氣透出,將所藏之地變作沙漠。古時候的樓蘭本是山清水秀之地,就是因爲有緊那羅的存在,才慢慢變成沙漠,這樓蘭境亦是如此,你我兩族初入樓蘭境時,這裡乃是無人居住的藍天碧野,現在卻成了戈壁沙漠,連樹木都難以存活。它還是封印之中,就已如此,若是妄自運用,就算能夠幫你佔據中原,亦只會將中原變成荒漠。”
又道:“跟緊那羅比起來,乾闥婆還要更加可怕,因爲它傳播的是瘟疫,你若用它來開疆拓土,到時候,不管是你們的敵人,還是你們自己,最終都將死盡死絕。”
“那已是我們的事,”奚孟冷笑道,“以前的樓蘭族與蜃族彼此扶持,現在你卻要帶着蜃族偷偷遷移到桃花源去,你已背叛了樓蘭族,樓蘭族的未來,也跟你沒什麼關係。”
哀萃芳道:“我不會讓你那樣做的。”
奚孟失笑道:“你不會讓我那樣做?這兩年,你在外頭所做之事,難道便都是善事不成?在東海攪風攪雨,弄得生靈塗炭,還有神州各地的山川崩裂,豈非亦與你有關?你手中沾染了不知多少無辜百姓的鮮血,卻來阻止我爲樓蘭族的子民謀出路?”
畢娜氣道:“你胡說,小姐、小姐纔沒有做過那些事。”
“沒有做過麼?”奚孟道,“嗯,我倒是差點忘了,在蜃族百姓的眼中,他們的公主可是那般的正直善良,完美得幾同聖女一般,渾不知他們的公主在外頭是如何爲非作歹,攪得天下大『亂』,不知多少人被她害得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畢娜跳腳:“你、你胡……”
哀萃芳冷冷地道:“娜娜!”
畢娜道:“小姐,他、他……”她一着急,就有些說不出話來。
“我確實是做了許多錯事,”哀萃芳看着奚孟,緩緩地道,“但這一次,我卻是絕不會讓緊那羅與乾闥婆因我的緣故,出現在外頭,害死更多的人。”
奚孟冷笑道:“既然如此,你爲何要助我解開封印?”
哀萃芳淡淡地道:“緊那羅與乾闥婆就算是被封印着,也會造成禍害,更何況,只要它們還在,終會有人解開封印,倒不如將它們召喚出來,讓它們隨着這樓蘭境一起……灰飛煙滅。”
“這就是你的目的麼?”奚孟指着哀萃芳,朝着臺下大聲道,“你們聽到沒有,就是這個女人,就是這個一向都被大家看作聖女一般的女人,帶着她的蜃族到另一個安全與富饒的世界,卻要摧毀我們樓蘭族未來的希望。”
臺下的將士和百姓開始憤怒,開始嘶吼,樓蘭族與蜃族千百年來,互相依存,但就在前不久,蜃族卻瞞着他們悄悄遷移,遷到一個叫作桃花源的地方,去過更加美好的日子,而將他們留在這已註定崩潰的世界,她帶着蜃族背叛了他們,而現在,更是要毀掉他們僅有的一絲希望。
他們辱罵,他們咆哮。
畢娜嚇得臉『色』蒼白,照書卷站在那裡沉默不語。
哀萃芳卻依舊是那般清清冷冷,面無表情,一直都是面無表情。
奚孟冷冷地看着哀萃芳:“你想怎麼阻止我?”
哀萃芳道:“緊那羅與乾闥婆,共有兩個,能夠『操』縱它們的只有你我二人,你若是用了緊那羅,我就用乾闥婆,你若是用乾闥婆,我就用緊那羅。這兩樣滅世神器威力相同,彼此相爭,就算是鬥得天崩地裂,你也別想帶着其中一個出去。”
奚孟看向身邊的黃靈護法、紫靈護法:“你們聽到了?”
黃靈護法長嘆一聲:“想聽不到都不成。”
紫靈護法嘿笑道:“蜃族公主的絕戀心法、蜃族秘術,我二人也早就想討教一番。”
兩位護法緩緩上前,強大壓力直迫而去。
哀萃芳淡淡地道:“祥不離瑞,瑞不離祥!修羅七殺中的‘祥殺’孟天與‘瑞殺’孟地的修羅奉符連環刀,我也早想領教一二。”
一女二老隔空對恃,強大玄氣彼此相撞,凜烈的殺意瀰漫四周,直令得風雲變『色』。
唐小峰心想:“原來這兩個老傢伙便是魔門阿修羅宗所謂修羅七殺的其中兩個?‘黑殺’謝文錦、‘妖殺’潘行者似乎也是這七殺裡的,而這兩個老傢伙好像又比蛤蟆潘還更厲害,難怪兩人聯手,連萃芳的氣勢都被壓住。”
哀萃芳獨自面對修羅七殺中的“祥殺”、“瑞殺”,凌風而立,衣裳卷『蕩』。
“祥殺”孟天、“瑞殺”孟地踏前一步。
哀萃芳不動。
孟天與孟地再踏前一步。
哀萃芳雖然不動,氣勢卻已變弱。
孟天與孟地一聲冷笑,又往前踏了一步。
哀萃芳臉『色』微變。
忽地,一道光環破空而來,飛向哀萃芳。
“祥殺”孟天與“瑞殺”孟地『逼』近哀萃芳,最先出手的卻是“月凰將軍”冰秀秀。
此時,哀萃芳已被祥瑞二老的殺氣壓制,無法動,不能躲。
唐小峰驀地將手放入袖中,捏着一張符紙。
但是還沒等他出手,又有一道光環倒迎而上,兩個光環撞在一起,彼此消融。
蜃樓四使中的“雷知”照書卷看着“月凰將軍”冰秀秀,冷笑道:“可並不只有你一個人會玩宮絕。”
兩人原本就是宿敵,互相怒視。
孟天與孟地卻在此時,又往前踏了一步。
哀萃芳已是俏臉蒼白,連站都難以站穩。
唐小峰皺眉……這樣子的她很不對勁。
這兩個老傢伙確實厲害,每一個的實力都不弱於蛤蟆潘,更何況現在是兩人聯手。但她可是哀萃芳,那個輕輕鬆鬆將東海攪得腥風血雨,又突破了絕戀心法最大同時也是唯一的魔障的哀萃芳。
連他這僅僅只得到了一絲靈鬱之氣的人,便已藉此讓自己的劍氣再上重樓,完成了“補天”的哀萃芳,怎可能被這兩個老傢伙如此簡單的壓制住?
他眯着眼睛,看着哀萃芳,一直在看着。
祥瑞雙老又開始往前踏。
這已是他們的第四步。
誰都能看出,這一步踏完,他們便將出手。
但就在這麼一瞬間,他們又退了一步。
他們這一退,哀萃芳氣勢立長,在氣機的牽引下,立時便要出手。
血花飛濺。
即將出手的她,卻又頓在那裡,胸前血水飛濺。
一條彩綾從她後背鑽入,胸前鑽出……算空並刀飛絮綾。
幾乎是與此同時,祥瑞雙老亦往前急踏兩步,隨着這兩步,刀光一閃,天地驀地一旋,一支飛刀『射』入哀萃芳眉心,一支飛刀『射』入她的心口,又另有四支飛刀,閃電般擊中她的咽喉、小腹、左右雙肩。
修羅奉符連環刀。
照書卷怔在那裡,畢娜驚叫一聲“小姐”,兩人俱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哀萃芳倒了下去,她就這樣倒在血泊中,在她身後,蜃族四使中的“電綃”賈綵衣『露』出詭異與森冷的笑容,刺入哀萃芳後心的彩綾,其中一端便在她的手中……算空並刀飛絮綾。
照書卷怒極,一掌拍向賈綵衣。
賈綵衣卻已是身子一飄,脫身而出,飄到祥瑞雙老身後。
“雨流”畢娜一聲慘叫,撲在小姐鮮血淋漓的身上,整個人都要暈過去。
奚孟看着哀萃芳的屍體,臉上溢着扭曲的笑容……這個女人,這個原本應該嫁給他的女人,既然已是背叛了他,這就是她應得的下場。
“炎上將軍”韋流、“潤上將軍”洪範、“春上將軍”曲直三人亦是對望一眼,心裡都鬆了口氣。
身爲樓蘭族三大上將軍,他們要比別人更加了解這位蜃族公主的本事,只要她還活着,樓蘭族借緊那羅與乾闥婆一統中原的計劃就別想完成。
照書卷氣極怒極,他看着賈綵衣,怒問道:“你爲何要這麼做?”
賈綵衣冷冷地道:“當年我本是軒轅國六惡神之一,她滅了軒轅國,迫我投降於她,爲她做事,我爲自己的生命計,自然不能不從。”
冷笑轉成嘲笑:“但我既然能夠背叛自己的故國,爲什麼就不能背叛她?會信任我,原本就是她自己太蠢。”
“混蛋。”畢娜一聲悲哭,便要朝她衝去,照書卷大吃一驚,趕緊將她拉住。
“炎上將軍”韋流、“潤上將軍”洪範、“春上將軍”曲直各自冷笑一聲,掠上前去,將畢娜與照書卷圍住。
照書卷一咬牙,隨手抖住光環,意藉着宮絕脫身。
遠處卻又有一道光環撞來,在他的宮絕還未發動之前,便已將其破去。
“月凰將軍”冰秀秀冷笑道:“太乙神數,可並不只有你一個人會。”
照書卷摟着悲哭不止的畢娜,額生冷汗,臉『色』蒼白……這是沒有道理的,公主殿下怎麼可能這麼簡單的就被人殺死?這是沒有道理的。
他茫然地看向周圍,卻發現一件怪事。
殺了公主的祥瑞雙老,盯着公主的屍體,盡皆皺眉,臉上沒有半點喜悅。
遠處的昇平公主微微,和千里迢迢爲公主而來的唐小峰,亦是一個雙手枕着腦後擡頭看天,很是無聊的樣子,一個笑得古怪,做出“原來如此”的表情。
看着他們的表情,照書卷的眼眸慢慢亮了起來。
帶着蜃族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公主殿下,絕不可能如此簡單的被別人算計而死,除非……
剎那間,一團光亮從暗處飛來,內中閃出無數兵刃,呼嘯地卷往奚孟。
祥瑞雙老臉『色』一變……這是“森羅萬象玄兵舞”!
在場的所有人中,能夠使用緊那羅與乾闥婆的只有奚孟與哀萃芳,如果奚孟被哀萃芳所殺,他們馬上便前功盡棄。
好在他們早有警覺,皆因他們對哀萃芳這個女人亦有許多研究,絕不相信她會死得這般簡單。他們爲殺她而來,他們在她身邊佈下棋子,他們雖已計劃周到,但她還是死得太簡單了,連一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這根本不是資料中的那個哀萃芳。
眼看奚孟就要死在“玄兵舞”之下,祥瑞雙老身子方縱,便欲替他接下玄兵舞。
就在這時,刀光一閃,血花飛濺。
“瑞殺”孟地背後中刀,慘叫一聲。
在孟地身後的,只有剛纔還助祥瑞二老暗算“哀萃芳”的賈綵衣。
但是賈綵衣手中沒有刀,她所用的飛絮綾雖然叫做“算空並刀”,但並不是真正的刀。
況且二老確實是收買了賈綵衣,他們乃是魔門中人,魔門中人疑心極重,他們若不是通過各種手段,早已確保賈綵衣投向他們,絕不敢讓她配合自己,暗算哀萃芳。
在祥瑞二老身後的只有賈綵衣。
賈綵衣早已被他們收買。
況且,她所用的是綾,不是刀。
但是孟地卻中了刀。
皆因從賈綵衣的肚子裡,驀地破出一個人來,一刀劈在孟地背上。
“祥殺”孟天大吃一驚,一拳轟向那人,那人行刺得手,立時遁開,剎那間跳到遠處,落在地上,乃是一個瘦瘦小小的老者,手中拿着一柄其薄如紙的刀。
賈綵衣卻倒了下去,肚皮乾乾癟癟,內裡的東西早已被掏空。
孟天盯着那瘦小老頭,眸中閃過精光:“東海十大寇,‘天殺’南無用?”
瘦小老頭怪笑道:“小老兒,正是南無用。”
南無用乃是東海十大寇之一,亦是東海最可怕的殺手,他有一種本事,能夠藏在被他所殺之人的肚皮裡,僞裝成那人,誰也無法看出破綻。
當年在東海,他便曾用這一招殺了軒轅國六惡神中的“應龍”,還曾偷襲過唐小峰和陰若花,長生宮之戰,他曾出現過一次,再後來便消失不見,誰也不知他去了哪裡。
就連孟天也沒有想到,他們雖然收買了賈綵衣,但哀萃芳早已看穿賈綵衣,讓南無用殺了她,掏空她的內臟,藏在她的人皮裡,將計就計。
孟地中刀,孟天一滯。
就是這麼一瞬間,那萬千兵刃便已捲到奚孟面前。
奚孟被攻個措手不及,瞳孔收縮,大吼一聲,五花奪命爪揮出五『色』勁氣,卻只能擋下部分兵刃,仍有不知多少的神兵向他捲來,要將他淹沒。
“炎上將軍”韋流、“潤上將軍”洪範、“春上將軍”曲直等人本領遠不及祥瑞雙殺,又全無防範,縱然想要救援,亦來不及。
眼看樓蘭大王子便要死在這招“森羅萬象玄兵舞”之下。
驀地,香風捲過,一個俏影竄到奚孟與萬千兵刃之間,嬌軀不斷旋轉,紅『色』玄氣凝聚成形,仿若梅花一般綻了開來,將那萬千兵刃捲入其中,消失不見。
奚孟實沒有想到這少女竟然會在這種關頭相救自己,抹了一把冷汗。
那少女竟是微微。
微微看着遠處,嬌笑道:“萃芳姊,你又何必再藏?”
光影閃過,一個女子飛了出來,落在臺上……她竟然是哀萃芳。
照書卷與畢娜又驚又喜,樓蘭國三位上將軍不敢與她爲敵,立時退了開來。臺下的樓蘭族將士與百姓面面相覷,地上明明有一具她的屍體,她卻又飛了出來,落在臺上,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如果她是哀萃芳,倒在血泊中的那具屍體卻又是誰?
唐小峰立在那裡,看着飛到臺上的女子,她的臉龐依舊清冷,她的秀髮白皙如雪,她依舊是她,唯有那眼眸深處,藏着其他人難以發現的哀傷與惆悵。
那深邃的,明明想要掩飾,想要隱瞞,卻總是無法消去的哀傷與惆悵。
他走了過去,明明周圍還有那麼多人,他卻像是已將其他所有人全部遺忘,他的眼中只有她,只有她的哀傷,她的惆悵。
他走到她的面前,看着她的臉龐,告訴她:
——“我來找你。”
——“我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