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二,怎地你家大人升了官,就不來城西了?”
程處弼叉着腰,在昊天觀外邊兒的坊牆上一站,居高臨下泛着一雙冷眼,死死地盯着渾身發抖的白衣少年。
“三哥,哪有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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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連哥哥招人辦事,你都不去草料場應卯,你這是找死你知道嗎?”
咚的一聲,從一丈高的坊牆上跳了下來,“別說你大人當了中書令,就是當了尚書僕射又怎樣?入我‘忠義社’一天,你生是我們的人,死是我們的鬼!聽到了嗎?”
“聽到了。”
要不是打不過程處弼,溫挺肯定要弄死他。如今他爹溫彥博搖身一變成了巨頭,隱隱有天王巨星級別的影響力,這讓溫挺打起了小九九,就務本坊那羣逗逼,本少不屑帶他們玩兒。
然後張德招呼小夥伴們發賣白糖這事兒,他就沒攙和,一早就溜保寧坊來,等着凱旋歸來的將士從朱雀大街過的時候,再去看熱鬧。
結果他哪裡知道,老張好歹是跟玄奘法師有一糖之誼的,興福寺的禿子不想踩狗屎,就禍水東引給了保寧寺的同行……
本來是要出門給凱旋將士祈福的禿子們,就被一干惡霸堵在坊口出不去。反正程老三也不會推銷,上來就一句:一千斤白糖,一斤三百文,要不要?
施主,鄙寺不要。
“一千斤白糖,一斤三百文,要不要?”
施主,鄙寺不……
“一千斤白糖,一斤三百文,要不要?”
施主,如此良品竟然只賣三百文,可見施主頗有慧根,小僧自當日日爲施主祈福。
雙方友好地交換了意見和建議,然後禿子們還沒撈着外快,就先吐了三百貫出來。
正所謂佛本是道,既然大家都是一家人,就不能厚此薄彼。
於是程三郎就和和氣氣地跑到昊天觀,問觀主:道長,一千斤白糖,一斤三百文,要不要?
觀主還沒說話,就見一白衣少年猛地推門出來喝道:“哪裡來的夯貨,竟敢到昊天觀來撒野,也不出打聽打聽,這可是新任中書令時常過來……三、三哥!你、你怎麼來了?”
然後嘛,誠惠昊天觀三百貫。
牛鼻子們本來準備去萬年令那裡控訴的,結果坊口出徵將士凱旋,源昆罡這小癟三居然也有資格屁顛屁顛迎接將士。
然後牛鼻子們就看到,源昆罡那一圈的官僚手裡,居然都捧着一隻錦袋,裡面裝的貌似就是白糖。
於是道長們放棄治療,再加上新任中書令的二公子都不好使,這事兒就不是說理的。
保寧坊入賬六百貫,程處弼表示搶錢的感覺良好。
當然張德是不清楚程老三到底幹了什麼,反正既然程處弼這麼自告奮勇要給哥哥分憂,做大哥不能讓小弟一顆紅心冷了是吧?
因此維瑟爾在朱雀大街兩邊三十二坊坊口發賣,居然回收資金還沒有程處弼快,多少讓張德有點震驚,莫非程處弼這個混蛋是個經營天才?
老張還在盤算自己這一天撈了多少的時候,李董笑的眉飛色舞,雖然虞世南一直咳嗽提醒老闆不要得意忘形,但李董表示真是爽啊,控制不住啊,不能自已啊。
奶奶個熊的,叫你丫突厥佬當年裝逼!
劼利被“護送”着走秀朱雀街的時候,兩邊百姓的呼吼聲震的阿史那咄苾差點癱軟在地上。要不是他的忠僕阿史那思摩攙着,這會兒他已經尿褲子了。
“悔不當……”
“可汗!”阿史那思摩連忙打斷自家蠢貨可汗要說的瘋話,“這裡是長安。”
“唉……”
一聲嘆息,寬臉濃須的突厥皇族,這會兒僅僅是一條喪家之犬。他甚至不敢去想,漠北那些族人,會遭受什麼樣的待遇。
漢人或許會跟你講好生之德,但鐵勒人、契丹人、室韋人、靺鞨人……只要是能從突厥人身上咬一口肉下來,他們不會跟你講道理。
草原只有獸類才能存活,連漢人到了草原上,也會變成禽獸。殺戮血腥,漢人太熟悉不過了。衛霍之功,就是用匈奴人的屍體,他們女人的驚恐,她們孩子的哭喊,殘酷鑄就而成。
“可汗,走吧。”
阿史那思摩扶着劼利,這可汗的胖大身體,全然沒了氣力一樣,什麼雄心壯志,全部沒了。
但是可汗,很清楚同樣作爲部族首領的李世民在想什麼。雖然心若死灰,但劼利內心在詛咒着突利,詛咒着沙鉢羅,詛咒着所有和他一樣姓阿史那的皇族。他雖然低着頭,雖然眼睛沒有看見朱雀大家的狂熱漢人。
可是,他心裡很清楚,這不是他一個可汗敗了的事情。突厥亡定了,在楊堅略施小計讓達頭可汗土崩瓦解之後,突厥就該亡了的。
都是蠢貨。
劼利心裡這樣罵着他的祖先。
而此時,一羣關西大漢袒胸嘶吼:“黑雲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角聲滿天秋色裡!塞上燕脂凝夜紫——”
接着一羣北地健兒青筋爆出赤膊唱和:“半卷紅旗臨易水!霜重鼓寒聲不起!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爲君死——”
“提攜玉龍爲君死——”
“提攜玉龍爲君死——”
“提攜玉龍爲君死——”
鏘!
迎接將士的文臣武將,皆是振奮,不約而同抽出腰間佩劍,那一抹抹寒光鋒刃,皆是一條條玉龍。
“提攜玉龍爲君死!”
縱是魏徵,亦是拔劍唱和,面向李世民。
身爲皇帝,李世民從未像現在這般意氣風發,胸膛內百轉千回的熱血,激盪的整個人靈魂都在戰慄。
山呼海嘯,朱雀大街層層百姓,應和着大臣們手中的玉龍,最後一起化作一道驚天怒吼:“提攜玉龍爲君死——”
李世民雙目圓瞪,雙手死死地扣住腰間玉帶,他的精氣神,在此刻都拔升到了頂點。他甚至沒有從御輦上下來,就這麼站着,緩緩前行看到的,皆是百姓,皆是漢兒,皆是大唐。
這就是大唐!
那些個已經戰慄不安的突厥貴族,瞬間面若死灰,蒼白如紙。更有數個肥白特勤,猛地叫了一聲,路倒而亡,竟是活生生被嚇死了!
鏘!
李世民拔出了自己的佩劍,同樣是一條玉龍,直扎蒼藍。
狂熱百姓頓時爲之一滯,八方皆默。
“大唐——”
皇帝一聲呼吼,劃過朱雀街。
“大唐——”
人不分地域南北老幼男女,傾力狂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