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們似是提前商量好了一樣,一人五貫,整整齊齊既沒有多的也沒有少的,連劉三能在內,十五個里正的禮錢就是七十五貫。
至於那些來賀的商賈們就沒個準數兒了,三五貫的也有,十貫二十貫的也有,最好笑的是有些商賈分明已在前面隨過禮了,眼瞅着喜宴將要結束時卻又跑去添禮,從禮單子上看來,類似這樣的情況居然還不是一兩個。
有這麼兩鋪大進項支撐着,再加上左近財東們及縣衙中同僚的隨禮,居然就把總數擡高到了這麼大一個數字,除了二百一十七貫現錢之外,唐家收到的糧食和肉吊子也着實不老少,這些都是左近村鄰們添的隨禮,農人們手頭上也沒什麼餘錢,循的還就是莊戶人家辦事的常例,添菜添糧。糧食五升十升的攢起來,居然就堆滿了半屋子。
二百一十七貫,約合着後世七八萬塊錢了,若再算上張縣令等人的隨禮和這些什物啥的,唐家的這次成親居然進項了十三四萬,心裡默算到這裡時,唐成自己都嚇了一跳。
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流行於明清間的這句話真是半點不假,難怪歷朝歷代那麼多人想做官,這來錢也實在是太快了,自己現在連個流內官都算不上,單掛着錄事參軍的名頭兒,成個親下來居然就收到這麼多隨禮錢,那些官兒更大,又有着狠心思的豈不是……
扯這些感概都沒用,眼前的現實是在辦過這場親事之後,原本貧寒的唐家突然就由溫飽跨越到了小康,此時再想想一年多前衣食不繼,唐張氏爲救兒子甚至不惜自賣的往事,唐家三口相視之間都有恍然如夢的感覺。
唐張氏將那厚厚的一疊飛錢翻了又翻,『摸』了又『摸』之後將之遞給了身邊地唐栓。“當家的,你也看看”。
唐栓接過飛錢後卻沒像唐張氏那樣,『摸』了『摸』、掂了掂之後,又將之遞了回來,遞還的過程中他特意使了個眼『色』瞟了李英紈一眼。
這是老兩口早就商量好的事兒,唐張氏自然明白當家兒的意思,再次愛惜的『摸』了『摸』那厚厚一沓飛票後,站起身的她直接到了李英紈身前。“阿成是吃公門飯的,天天在家時候少,家事賬目還得媳『婦』兒你來『操』心,來,這隨禮你好生收着”。
唐張氏嘴裡笑說着地同時,將這厚厚的一沓飛票重重拍在了李英紈的手上,隨着這“啪”的一聲悶響,唐張氏並一邊兒的唐栓先是眉頭一跳。繼而整個臉『色』都活泛起來,尤其是唐栓,隨着這些飛票的遞出,他整個人似乎都展揚了一大截兒。
“娘……這……”,昨天剛剛改口。李英紈這樣叫唐張氏時委實還有些不習慣,不過她現在的爲難卻不是因爲稱呼的緣故,而是爲了婆婆拍在她手裡地這沓飛票。嘴裡遲疑着,她的眼神兒自然而然往唐成看來。
對於唐栓兩口子的心思。唐成是再明白不過了。
哎,誰讓自家以前窮呢!偏生唐栓兩口子骨子裡又是個傲『性』人兒,從剛纔的舉動來看,這口氣他們怕是憋的有些時候了。而李英紈如今地爲難他也清楚。
唐成上前一步從唐張氏手裡接過飛票,點數着從裡面抽出了五十貫後將剩餘的遞給了李英紈,“既是娘給的你就拿着,這裡面還有以後還情的花銷”。
見李英紈接了飛票,唐成又轉過身來將剛抽出地五十貫塞到了唐張氏手裡。“這五十貫留家裡用”。
唐成嘴裡說着,眼睛卻看着唐栓。
“這是兒子媳『婦』的孝心,成他娘你就收着吧”,原本還要推讓的唐張氏在當家的發話之後,也就沒再多說什麼,小心的把那沓飛票給收了。
這件事情了了之後,唐成因就說到另外一件,他如今到金州州衙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加之手頭上也有活錢兒在金州置辦上一所宅子了。因就想着請爹孃跟他一起去金州,好生奉養他們享享福。
可惜。他這番心思在唐栓那裡碰了壁,就連心下實是捨不得兒子的唐張氏也有些忐忑,他們兩口子一輩子都沒出過鄖溪,去的最遠地地方也不過是縣城,現如今突然要去金州州城,而且還是一去就不回來了……
家裡的地咋辦,這秋莊稼的長勢可是喜人的很!,還有養的那麼些只雞,眼瞅着都要下蛋了……
至於唐栓,心思更簡單,現在好胳膊好腿,身板子也好好的,就這樣跟着幹吃兒子去?這沒得讓別人,尤其是媳『婦』兒笑話呢!再說,他實也捨不得莊稼,尤其是這剛剛買回來的祖屋,多好的房子啊,在增添了這麼些傢俱之後,就是鄰村牛財東家地堂屋也不比咱這強上多少了吧?
最終,唐栓兩口子都沒應下要去金州,只說讓唐成先把自己安頓好了再說,畢竟這去地是陌生的地方,至於他倆,且等着農閒地時候去住住,至於兒子說的長期孝養,好歹等身板子動彈不了了再說。
唐成聞言,知道現下勸說無益,加之父母如今在村裡的日子過的也滋潤,因也就沒多說,哎,且先隨着他們吧,許是這樣他們心裡還暢快些,身子骨也能更好些,至於接來同住孝養,以他二人如今的年紀再等等也可以。
新婚三天回門,回門之後,唐成也就沒再回鄉下家裡,而是在縣城裡準備起前往金州的事兒,說是準備,其實他更多的是在忙於拜客,家裡的收拾都由正興致勃勃的新『婦』李英紈帶着蘭草在辦,至於在金州城裡置辦新宅子的事情就拜託給了張相文的幺叔處理。畢竟他也算得是金州城內有頭有臉的富商,消息門路什麼的都要廣些。
剛剛到手還沒暖熱的一百六十貫錢全數送了過去,爲置辦這份房產,手頭上剛剛富裕些的唐成就又窮了下來。不過唯一可堪自嘲地是在穿越一年多之後,他好歹也算得是有產階級了。
張縣令等人那裡都是要去辭行的,一併感謝他們這些日子的照顧,除此之外縣衙劉叔他們那裡也要見見面。約在一起吃頓酒什麼的,還有東院兒的那些公差,說來沒多少,然則真個一走動應酬起來卻甚是花時間。
時間就在這觥籌交錯,花團錦繡般的話語中如水逝去,僅僅在成親後的第八天,孫使君人還在鄰縣巡查,抽調唐成的公文就已經從州衙發往了鄖溪縣衙。着十日後正式入職。
該拜訪地都拜訪了,該走動的也走動了,這一晚唐成去了趙老虎家。
四個下酒小菜,一壺溫酒,兩人在趙老虎家的後園子裡談說了許久,唐成將前次揚州之行的備細一一道來,半點也沒隱瞞。
靜聽唐成說完之後,趙老虎沉『吟』了許久。才緩緩說了一句話:“該取的取,該舍的就得舍”。
“恩,我也是這麼想的”。
“來,給我倒酒”,接過唐成斟滿遞來的酒盞。趙老虎淺淺地呷了一口,“有這麼個機緣認識這麼些人,是造化!跟這個比起來,那金山銀海倒不值當什麼了。我的意思你明白?”。
“明白!”。
“恩,你小子靈醒,不用我多說”,說話間,趙老虎也沒用筷子,就手從盤子裡面抄起一把胡豆在嘴裡嚼的嘎嘣『亂』響,“再去揚州,不論做什麼事兒總要瞅準了想清楚了再下手兒。該舍的時候就要舍的大方,那些人不拘那一方都不是眼皮子淺地,你總要舍的大方纔能讓人記住你,能記住你呀,這線頭兒就算是穿上了”。
“嗯”。
“雖說是吳玉軍也跟着一起,但這鋪子生意的大主意你要自己拿穩,想好了該乾的時候就別總忌着他刺史小舅子地身份,他圖的是錢。你要的是路。這個不能忘!就是金山銀海真堆在你面前也不能忘!”,就着胡豆將盞中的酒一飲而盡後。趙老虎抹了抹酒水淋漓的嘴,沉聲道:“動手前要穩,一旦動手就得狠,忌諱這個,忌諱那個的就容易心『亂』,心『亂』的人是成不了事的”。
唐成提過酒甌爲趙老虎續上酒,能與趙老虎地想法不謀而合,這讓他心裡沉定安然了不少,如果說當初去揚州時爲的是錢,那情勢發展到現在這一步後,比錢更爲重要的東西已經悄然出現了。
唐成從趙老虎家出來之後就直接回了家,推開二進院落時,天際那輪原被烏雲遮住的下弦月恰好『露』出了真容,淡淡的月光灑照下來,院子裡種着的花草便有了一片片疏離的光影。
雲破月來花弄影,當真是好一番清幽的美景,然則唐成卻沒心思去欣賞,停住步子地他正靜靜地看着那輪下弦月,由月及人,很自然的就想到了那兩個月夜中一身男裝地女子。
高挽着袖子的李英紈恰從西廂房走了出來,“阿成,在想什麼呢?”。
“我在想一個人”,唐成伸手攬住了靠過來的李英紈,“一個很特別的朋友”。
“特別?”。
“是啊,很特別!”。
“那你得便兒請他家來就是,我讓高家的好生準備幾個菜”。
聞言,唐成笑笑,摟着李英紈進了西廂。
“明個兒就要走了,真還有些捨不得,英紈,給嚴老夫子和閻先生準備的馬車可安排好了?”。
“阿成你都問過三遍了,早準備好了,如今那馬車就在嚴老夫子家門口等着,明個兒等它進城接上閻先生之後會過來會合的”。
“唔,嚴老夫子這麼大年紀了,可一定要照顧好了才行”。
這是一個深秋的早晨,唐成一行四輛馬車在四個挎刀公差的護衛下趕到了金州。
進城之後,首先就去看了房子,好住四合舍,殷勤堂上『婦』。這是唐人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張相文幺叔幫忙選中的這院房子就是唐人最喜歡的四合舍,三進兩廂,馬廄和後花園什麼的輔助設施一樣不少。宅子雖然從整體上來說有些顯小,但卻勝在雅緻,這要得益於前任房主本就是讀書人。
畢竟是自己花錢買地第一處房產,唐成看的很仔細,一百五十六貫錢能買下這麼個宅子,他還是很滿意的。
剛剛安頓下來,不等唐成有多少喘息的時間,嚴老夫子便將他叫了過去。
也不知是被唐成的真摯給打動了。還是因爲實在捨不得這個被他寄予厚望的學生,嚴老夫子在唐成兩番真摯的請求之後終於答應再繼師徒傳授,這次更不顧老邁之軀跟着一起到了金州。
此番將唐成叫來也無別話,全身上下收拾的整整齊齊地嚴老夫子一則是告知他儘快準備書房,趁着這幾天假期的整日子,從明日開始正式接着鄖溪縣學講授《五經》;另一個說的則是文會,金州畢竟不同於鄖溪,這裡聚集的文人更多。文會自然也就更多,唐代科舉又跟後世不同,素來講求行卷,干謁,總而言之就是得在科舉之前先有了名氣纔有可能中進士。不僅是進士科如此,流風所及,那怕明經科也不例外。
嚴老夫子本就是州學的教諭,素來在金州士人中頗有聲望。之所以特特的提出第二條,老夫子的意思分明就是想將唐成引入這個圈子並逐步打響名氣,由州至道,再到長安,一夜暴得大名委實太難,這也需要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雖說上次已經授了唐成戒尺,但嚴老夫子明顯是對這個晚年最看重地弟子不死心,此來金州。看他如今擺出的架勢,分明是要督促“沉『迷』”於衙門文吏的唐成專心於科舉之道,甚或不惜以老邁之身親自『操』辦此事。
對於一個官吏來說,官位的高低或許是衡量一生功業成敗的標準,那麼對於嚴老夫子這樣地教諭來說,自我衡量一生功業成敗的標準又該是什麼呢?
一個高中科舉,名滿天下的弟子?
或許,這纔是嚴老夫子肯來金州的最主要原因?
“這十多天地清閒日子算是過到頭嘍”。想到嚴老夫子那一臉嚴肅只爭朝夕的表情。從房中出來的唐成連着做了幾個展臂擴胸,想到從明天將要開始的緊張日子。他心裡竟有幾份隱隱的期待,該是到該緊張起來的時候了。
從鄖溪到金州,從家裡要爲吃飯發愁到到如今買回祖業,更在金州置辦下房產,他前面的辛苦和汗水現在都有了收穫和回報。如今到了一個新的地方,擁有了一個更高地起點,該是他再次低頭流汗的時候了。
從嚴老夫子這兒出來之後,唐成索『性』一併去了閻先生房中,閻先生來的很突然,他此前從不知道有這麼個人,還是在前幾天往澄寧處感謝並告別時,老和尚言語淡淡卻又奇峰突起的給他推薦了這麼個師傅。
雖說老和尚言明請不請這師傅竟可由他自己決定,但出於對澄寧的信任,唐成還是親自去找到了這個潦倒不堪,棲身於寺廟中的閻先生。
瘦弱的身子,『亂』蓬蓬的頭髮,鮮紅地酒糟鼻,尤其慘不忍睹地是那隻明顯有些萎縮且不斷顫抖着的手。
那可是右手!這樣地一隻手還能作畫?這樣的人能堪做畫技師傅?
唐成並不曾以貌取人,尤其是在經過後世武俠和網絡小說的洗禮之後,眼前的這個閻先生不僅沒嚇到他,反而使之有如獲至寶之感,後世傳說中那些不世出的高人都是這個樣子的!
好吧,其實剛纔的想法都是唐成心中的自我調侃,他對閻先生絲毫沒有輕視怠慢的根本原因就在於老和尚的推薦,眼前這人是有點不靠譜,但澄寧卻絕對值得信任。
在幫着還了高達八貫的酒債,說來也怪,閻先生都潦倒成這模樣了,居然還有酒肆敢賒欠他這麼多酒錢!另外又預支了五貫的束脩之後,唐成終於請到了這個願意到他家中長住教授的師傅。
唐成遠遠的還沒到閻先生住的房裡,就先聽到一陣兒如波濤般起伏的呼嚕聲,隔着大開的窗子看進去,其人正好夢方酣,隨着呼嚕聲傳出地還有一股濃濃的酒氣。
閻先生已是如此。唐成在窗戶外站了站也就沒再進去,說起來他現在跟着的有兩個師傅,但閻先生與嚴老夫子的差別實在太大了,簡直就是兩個極端。
唐成轉身走時順手將窗戶的撐杆取了下來,輕輕將窗子給關上了,深秋風涼,吹的久了必定是要感冒的。
回後宅的途中,因爲教授畫技地閻先生。唐成自自然然想到了鄖溪縣學中那個跟他有着一年之約的柳隨風。
之所以想到他,其實也不僅僅是因爲這個緣故,更在於前些時日成親的隨禮單子中,柳隨風的名字也赫然在列,而且隨來的禮錢還不少,足有四貫之多。
這個柳隨風的行事總是出人意表,緩步走在這個陌生而又靜謐的新宅子裡,唐成腦海中油然浮現出柳隨風那一身的白衣飄飄。還有他那永遠自信且又狂傲地神情來。
自信且又狂傲!這個突然的想法讓唐成自己都吃了一驚,因爲他直到現在還清楚的記得,在後世大學裡學古代文學史隋唐五代階段時,老師曾經特特的講到過:盛唐是中國兩千年王朝史中的最高峰,盛唐之盛不僅在於政治、經濟、軍事地全面繁榮。更在於文化的大繁盛,有幸生於這一時代的詩人文人們對人生普遍持一種積極、進取的人生態度,由於國力地強大,他們有着更爲恢弘的胸懷、氣度以及強烈的進取精神。他們中的不少人,自信與狂傲往往集於一身。
但這番話可是用來指向李白、高適、岑參、王昌齡等盛唐大家的,自己怎麼會在想到柳隨風時,也不謀而合的想到了這句話?
盛唐人物?柳隨風?
想想柳隨風不懼人言,不畏人言,知輸即認,強烈的爭勝之心,以及一點便宜都不肯佔的做派和神態。搖頭一笑地唐成不得不承認他還真有幾分盛唐人物的根骨。
雖然現在的他還沒有大家的成就,也許一生也不可能有,但他在氣質和行爲上確乎已經有了底子,畢竟他現在的年齡還小,若是到三十歲左右的人生壯盛之年時,可不是正活在大唐極盛的開元時期?
環境涵養人,盛唐的國力與自信造就特殊地盛唐人物,眼前大唐極盛之世在即。這個時候出現柳隨風這樣地人也算不上突兀。或者話又反過來說。柳隨風這樣人物的出現,儘管還很稚嫩。是否也標誌着大唐在經過貞觀初盛後幾十年地積蓄,儼然已經引來了盛唐的曙光!
思緒飄飛無定處,懷着這樣紛『亂』的想法,唐成回到了後宅。
後宅裡李英紈正忙忙碌碌卻又幹勁十足的忙活着,見她跟個小蜜蜂一樣來來去去轉的人眼暈,唐成先是覺得好笑,既而又有些感動的溫暖,今個兒自打到了州城這座新房子之後,儘管跟着的有丫頭服侍,但這後宅中的佈置李英紈卻是親力親爲,尤其是這間臥室,李英紈對裡面的每一件什物都要親自擺放,絲毫不許丫頭們『插』上一根手指頭。
從這個看似好笑的細節裡,唐成能感覺到李英紈對這個新家所擁有的濃厚感情,這份感情甚至已經濃厚到了不許任何人『插』手的地步。
聽見唐成進來,正自忙碌着的李英紈轉身給了他一個明豔的笑臉,深秋時節裡,她的額頭上卻沁出了一片細密的汗珠,“阿成,很快就好了,你再等等啊”。
“等什麼,我來幫你”,唐成嘴裡笑着答應,手上已挽起袖子幹了起來。
隨後幾天,唐成的生活似乎突然恢復到了村學中的狀態,每日除了吃飯和休息之外,剩下的時間幾乎都是跟着嚴老夫子在書房裡度過的。
在嚴老夫子只爭朝夕的嚴厲之中,前些時候拉下不少課業的唐成奮起直追,《尚書》的掃尾部分很快結束,轉而進入了五經中《禮記》的學習,一時間,唐成的書房中又傳來了令李英紈及蘭草無比熟悉的清朗誦書聲:
大道之行也,天下爲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貨,惡其棄於地也,不必藏於己;惡其不出於其身也,不必爲己。是故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戶而不閉。是謂“大同”。
因孫使君還在各縣巡查未歸,唐成並不曾前往刺史府,而是在好容易請出假來的那一晚,帶着張相文主筆,張子文及趙老虎一併署名的書信拜訪了金州州衙的第三號人物張子山。
正是這次拜訪,使唐成清楚了自己在州衙中的安排,他被安排在主掌金州田畝之事的田曹,雖說州衙裡還有司戶、司法、司倉、司兵、司功各曹,但對於一個農業社會而言,尤其是像金州這樣的農業州而言,田畝實是根本中的根本,所以比較於州衙各曹,司田實在是最爲要緊和顯赫的部分。
雖說他在鄖溪縣衙已經升任爲流外五等的錄事參軍,但此番調往州衙後,等階雖然沒變,但安排的還是普通文吏的職差,不過張子山透『露』出的另一個消息卻極有意義——負責主持州衙田曹事物的判司現下正出缺。
這麼個重要的實職出缺,惦記的人還能少了?然則雖然這些天不少人在活動這個職位,但在錄事參軍報上人選,馬別駕簽署同意之後再送往孫使君處時,卻無一例外的都被否了。
照慣例來說,像判司這一級別的官吏實用不着孫使君如此費心,以往他也都是走走程序而已,但這次卻不知怎麼就較了真兒,而且他在否決下面報上的人選時,又不曾明確的提出自己中意的人選。
如此作爲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孫使君分明是有意要將這個肥肥的實缺先放放。
老衙門都知道,先放放的意思一般有兩個,一則是目下並無矚意人選,而另一個則就是要預留給某人,聯想到最近新從鄖西溪縣衙抽調上來的那個唐成,他人雖然還不曾正式到任,但關於其熟悉事務後將要接任司田判司的傳言已在州衙喧囂塵上。
便是金州司馬張子山對這個傳聞也頗以爲然,對於唐成來說這當然是個好消息,但伴隨着這個好消息還有一件讓他很鬱悶的事,因爲州衙所有的文吏都是歸屬馬別駕統管,這就意味着從唐成正式入職的那一天起,他就將置於馬別駕的領導之下。
因姚主簿之事,如今馬別駕對鄖溪縣衙的惡感在金州衙門裡已是人盡皆知,對於唐成來說,有這樣一個上官在上面壓着,他在州衙中的日子……這挑戰『性』怕是少不了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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