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無忌的升遷宴上。
陪着長孫衝等一衆小輩喝了一會酒後,很自然的就下了場,長孫家的侍女也很自然的給他烹了一點解酒茶,然後長孫無忌就很自然的也喝多了,過來一塊喝解酒茶。
“榮國公”
“趙國公還是叫我貞恆吧,說真的,聽着還真有點彆扭。”
“呵呵,那好,貞恆啊,老夫與你之間,應該沒有私仇吧。”
秦浩點了點頭道:“的確沒有,二十年來雖然跟趙國公接觸不多,卻也是一直拿您當長輩的,你我之間,只是政見不合罷了。”
心中暗道,若真是私仇的話,或許咱早就相逢一笑泯恩仇了,偏偏正是這政見不合才最要命啊。
長孫無忌點了點頭,停下來喝了會茶。
李承乾活不了多久了,這是他們倆都知道的事情,在這樣的情況下兩人必然是要爭鋒相對的,這是權利的慣性使然,千年來凡是兩位以上的託孤重臣,就沒有不互相往死裡掐的,便是爲了自保也不可能停下來,長孫無忌不信任孫悅,孫悅自然更不信長孫無忌,這特麼就是個死結。
過了好一會,長孫無忌才道:“你知道的,你那兩條草詔,朝廷是不可能全盤通過的,這事兒再僵持下去,天下就真的亂套了,退一步吧,如何?”
孫悅也嘆息道:“趙國公,您當了二十年宰相,經驗遠不是我這小輩能比,您說,這次我要是什麼都爭不到,以後那些邊陲重臣封疆大吏,可還會信我麼?這天下大大小小的商人,可還會像這次這樣支持我麼?我這中書令,若沒有他們的支持,是個屁啊。”
長孫無忌苦笑道:“可若是我同意了你的草詔,這些關中世家,怕是也要吃了我啊,沒有這些人,我這個尚書左僕射又是個屁呢。”
兩人對視一笑,居然難得苦澀的碰了下手裡的茶碗,幹了一杯茶。
“一人退一步吧。”
“好。”
“科舉擴招,可以,明年取士可以增加兩倍,但商人子女想參加,不行。”
“三倍,最起碼江南道的參試人選不能比關中少。”
“這。。。。我很難辦啊。”
“江南一帶豪門林立,學風昌盛,有本事的士子比關中只強不弱,除此之外我答應你,放過宿衛這一塊,有生之年不再拿宿衛之事做文章,這纔是關中的根基。”
長孫衝想了想道:“好,從此關中世家放棄科舉特權,吏部用人也保證一視同仁。”
“另外,這事兒鬧成現在這樣,不給商人們一點甜頭,我是肯定交代不過去的。”
“青幫宿衛的事兒肯定不行,除此之外,倒是可以商量。”
“好,我要朝廷放鬆戶籍和路引制度的管制,允許商人穿綢緞,蓋豪宅,另外減少商稅,同時允許長安百姓臨街開門。”
長孫無忌想了想,關中世家不善於做生意,這麼多優惠政策肯定會進一步擴大關中世家的劣勢,但畢竟不涉及要親命的宿衛和科舉,便道:“路上河西走廊歸關中,海上歸關東和江南,如何?”
秦浩暗道,就關中世家那尿性,把着絲綢之路又能如何,還不是把大筆大筆的錢讓波斯人賺去,便道:“可以。”
“至於那些異族麼。。。。”
“趙國公,異族的問題上,我是真的沒什麼私心,說實話,咱們目前這套天可汗政策,明顯是有問題的,威服遠遠大於德服,雖然如今沒什麼反叛,但那是因爲我大唐軍力強盛天下無敵,但所謂國無恆強,一旦國勢衰敗,很難說誰便是餓狼,我以爲,是時候進一步放開胡漢之間民衆交流的限制了。”
長孫無忌想了想道:“那便聽你的好了,異族的幾條政策,我全都同意,明天政事堂開會,我會帶頭同意的,也希望這次的事,可以暫時告一段落。”
“多謝趙國公。”
“沒什麼可謝的,後生可畏,是我,小瞧了你了,讓你贏下一籌罷了。”
“趙國公客氣了。”
長孫無忌想了想道:“貞恆,你我之間的矛盾,歸根到底還是咱們士人的內部矛盾,若是有了不該插手的人出現,你我還是要團結一致啊。”
秦浩苦笑道:“趙國公說的可是那大內官張春?”
長孫無忌冷哼一聲道:“先帝時明確規定,宮中宦官品級不得超過七品,不得參知任何國事,聖人卻升那小太監四品紫袍兼掌文武?貞恆啊,你我皆是士人砥柱,切不可讓漢時閹禍重演啊!”
秦浩聞言自然也跟着嘆了口氣,心道,四品太監有什麼大不了的,李隆基時高力士都封驃騎大將軍了,更別說晚唐時那幾個廢立天子的牛人了,他比誰都曉得這太監的厲害,特麼的這些唐朝太監比漢朝的厲害多了好麼。
怪不得這長孫無忌今天這麼好說話,和解的這麼快,卻是出了一個比秦浩可怕得多的對手。
君子和而不同,長孫無忌和秦浩再怎麼鬥,起碼這政治智慧在這,只要不鬧得太過,熟的人保全一家性命富貴還是沒問題的,可特麼換了太監,他們誰心裡都沒底。
但是,李承乾眼看着就沒多長時間活頭了,安插這麼個太監,幾乎是他能牽制他們二人最後也唯一的手段了,他能聯合長孫無忌把這人給懟回去麼?
說真的,他還只是自保,雖說有時候對李承乾顯得有點不夠敬重,但心底裡他還是拿李承乾當兄弟的,至少在他人生的最後一程,他不想活活氣死他。
再說,母狼爲保護幼子尚且能搏獅虎,何況是天子?臨死的皇帝都是特麼的瘋子,萬一逼迫太緊,讓他幹出什麼不理智的事兒來,自己哭都沒地方哭去。
於是,秦浩只得搖搖頭道:“飛騎本來便是聖人的私軍,何人節制,南衙無權干涉,另外他本來就是聖人的體幾人,幫聖人來政事堂開開會,參知政事一下,你讓我如何攔他?”
長孫無忌急道:“貞恆!這纔是關乎江山社稷的大事啊!若是玄成還活着,他便是拼得一死,也絕不會讓這閹人摸到半點權柄的。”
秦浩瞥了他一眼道:“你也不用拿我師父激我,我師父是千古之臣,你,我,都不是,遠不能跟我師父相提並論,趙國公,不管那閹宦如何得勢,不敢幹什麼總得有人給他幹活不是,如今這六部九卿都是你的人,你不點頭,他想幹什麼能幹的好?”
“貞恆你也是通曉史書的,漢朝的那些權宦,他們缺人手麼?再說他哪還用作什麼,那刀,還不是先砍在咱們倆的脖子上?”
“我答應你,至少在這所謂的大內官倒下之前,尚書省一直是你的,只要你我二人同心同德,不給他可乘之機,這天,還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