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善提着官服,領着蘭纖阿進了園子。果然聽得裡面琵琶聲響,琴聲、笛聲、葫蘆笙等。更夾雜着一些女子的歌聲等。
這處教坊內的文園頗爲熱鬧,就是教坊女子學習歌伎的所在了。
穿過長廊,可以看見處處庭院都有宮教博士在教習音律。一波波女子或老或少在雪地裡學習彈唱,置身其中似乎來到了音樂聖地。以至於讓郭善都瞬間有一種卑微感了...打死他也不敢在這裡充大,冒充什麼音樂家。
劉博士或許是爲了讓郭善欣賞一下文園裡的風景,希望郭善點評一下文園的教習方式。遺憾的確是郭善一路下來老實的很,一點建議也不肯給她提。這讓她未免失望,卻還是不得不帶着郭善到了一處內院停下。
尤爲值得注意的是這處‘曲文館’比起文園外面的女樂更多,文武女舞。如此多的音聲人,恐怕只有太樂署和鼓吹署能夠看到。
衆女子見到劉博士到來,紛紛停下手頭的技藝簇擁上來,然後圍在她跟前看着郭善。
別說郭善這個堂堂男子被這羣女子看的侷促不安,哪怕是蘭纖阿都有些拘謹。不過看郭善臉上的拘謹色,蘭纖阿就忍不住有點好笑了。
蘭纖阿跟衆女樂介紹道:“這位是太常寺協律郎小郭大人。”
衆女樂紛紛好奇的看着郭善,然後跟郭善作禮問好。
皇宮中跟女子接觸常有忌諱,郭善目不斜視,一板一眼的點頭算是回禮。
劉博士這才遣散衆人,讓她們繼續排練技藝。又召來教授技藝的幾個助教博士,讓她們來找郭善請教。
十來個女子上來,果然跟郭善請教了。
分別拿了圖紙,密密麻麻的寫着各種問題。有些東西郭善懂,但有些東西他卻是一竅不通。
但郭善也絕對不是吃素的,既然來了,那在來之前就想到了應對辦法。
不就是因爲楊淑妃要辦壽筵,沒有新鮮的曲目嗎?這事兒好辦,三天內我給大家創一首動聽優美的俗樂,保證曲目新鮮。
郭善名聲在外,還沒傳到宮裡來呢。
人家看他這樣子就覺得不大可信,連劉博士也覺得有些不靠譜。
這種不被信任的感覺郭善怎麼會感受不出來?怒意橫生,不蒸饅頭也要爭口氣了。
... ...
“朕聽說楊淑妃要辦壽筵?她纔多少歲啊就要辦壽筵。”
甘露殿,手捧書的李世民忽然擡起頭,半發牢騷半敘述的說了這麼一句。
長孫皇后枕在他胸口處,好笑道:“淑妃自打進宮後再沒有參加過宮裡的宴會,少與人說話,性子恬淡的很。我真擔心她這樣下去對身子骨兒不好,如今她肯辦宴會熱鬧熱鬧,又有什麼不好的?她是煬皇帝的遺女,行事有諸多顧忌。孤身在宮裡雖然貴爲淑妃,但願意親近她的人少有,而她願意親近的人也無。總是獨身一人,除了我以外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李世民道:“不是還有愔兒陪着她的嗎?”
長孫皇后聽言,擡手把李世民的書奪下,道:“愔兒纔多大?兩歲罷了,只有煩她的份兒沒有替她舒心的份兒。倒是恪兒自來孝順懂事,爲人頗識大體。你卻把恪兒調到了齊州。”
李世民好笑道:“像你這麼說,我豈不是有很大的罪過?”嘆了口氣,李世民道:“今年長安先是洪災又是地動,元氣未復,宮裡實在不宜大辦酒宴啊。”
長孫皇后道:“地動時倒多虧了郭善,如果不是他及時報信,皇宮裡恐怕會死上一些人。我聽說地動後朋來閣連續一個月施粥、粥錢全是郭善一人出的。郭氏月餅坊連續一個月分發月餅賑災,也是郭善一人承擔的財務。”
李世民聽言冷哼:“那小子沒那麼好心,也沒那般豪情。朋來閣施粥的錢他分文未付給朋來閣,朕聽說郭家下人每天都拿着朋來閣的那個什麼‘黃金會員卡’跑到朋來閣敲門讓朋來閣施粥;至於月餅作坊...我聽說郭善鼓動了咱們女兒從朕的兒女手裡騙取了不少賑災錢。”
說到此處似乎有些氣憤,唯獨長孫皇后好笑道:“這樣反而好些...與其讓皇子公主拿着錢做壞事,倒不如交給郭善,讓郭善替他們給大唐出力。”
李世民沒好氣道:“更可氣的你不知道,那郭善不是向朕申請了什麼專利了麼?幾天前我聽戶部尚書說,郭善糾結了長安的商人傳授這些商人們月餅的製法、牙刷牙膏的製法。但凡商人制作月餅和牙刷牙膏獲利的,都得向他郭善繳納銀錢。然而哪怕如此,長安城依然有許多商人趨之如騖的趕到郭家給他郭善送錢。小小一個專利的申請,讓郭善賺了個滿盆。如果不是看在他把錢花在賑災上的話,朕早治他一個欺君之罪了。”
好容易平復了怒氣,李世民道:“楊淑妃要辦壽筵就辦壽筵吧,朕知道她的意思,朕也准許讓恪兒回宮給她慶壽。這麼多年朕未免虧待她母子,到時候等她壽筵時朕會去看看她的。”
哪怕諸皇子到了一定年齡都會離京之官,遠赴他鄉,不獨李恪一個人。但說是虧待李恪和楊淑妃,那也一點也不爲過。
蓋因爲,李世民對待長孫皇后和對待李泰他們這一批嫡系子女比之對待楊淑妃母子,完全不同。如果真要公平,李泰早就該之官離京了。
... ...
好一番折騰,郭善整個下午都一直呆在教坊裡畫畫和寫譜。
他所畫的,一個是後世的葫蘆絲。所畫的,是一些後世中用的舞蹈服裝。
因爲本身並不是專業人士,所以並不去鑽研自己有沒有畫錯。而是大致成型時找更專業的人讓他們去做,如此一來還原出後世的服裝和在已成型的葫蘆絲上加以改進也就不是那麼困難的事兒了。
但饒是如此,他也耗費了一個下午的時間。
散值的時間到了,沒有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那種偉大精神的郭善這便告辭往教坊外走。
蘭纖阿並不用出宮,她本人就是住在宮裡的掖庭宮的。
出了教坊時郭善跟蘭纖阿告辭,往宮外趕。
他完全是抱着觀光的心態出宮的,要知道皇宮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讓人進的。如果條件允許的話,郭善很想把整個後宮都瀏覽一遍,看看心目中唐朝宮闈與後世心目中的唐朝皇宮有何不同。
“站住...”
猛然一聲喝,郭善回頭一望,百福門處突然鑽出來幾個人。
郭善扭頭一看,一個六歲左右的小姑娘立在門口,一隻手正擡手指向自己。
郭善微微愣了愣,看了看小姑娘身旁的四個侍女,再看了看那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一眼。
小姑娘見郭善肆意打量她,立刻怒了:“大膽狗賊,見到本宮爲何不跪?”
郭善嚇尿了,一個六歲的小姑娘在皇宮裡自稱本宮?這特麼,李世民什麼時候娶了這麼年輕的老婆還是她是李淵的女兒李世民的妹妹?
都說大內處處是高手,郭善此刻覺得果不其然了。
“您是?”郭善小心翼翼,問話了。
幸虧旁邊的侍女再也不願看到自家主子胡鬧下去,所以忙對郭善喝道:“這是高陽公主,你是哪裡來的奴才,還不下跪?”
郭善一愣,高陽?這就是房遺愛的老婆,自己的弟妹高陽?
“好狗膽,知道了本宮的名字還不下跪,你這是謀逆。”小姑娘並不是憤怒,而是興奮的叫了起來,然後立刻對着左右的侍女喊道:“這賊人見到本宮不肯下跪,居然還敢瞪我,把他給我拿了,給我拉到公主院去。”
四個侍女略微猶豫,在小姑娘瞪眼下只好上前七手八腳的去抓郭善。
其實這高陽公主說的都是哪兒跟哪兒啊?她有獨立的宮殿嗎就自稱本宮。還什麼,謀逆?
郭善眼看被抓住,立刻怒喝道:“慢着,我乃太常寺協律郎郭善,你們不能拿我。”
小姑娘興奮的喝道:“什麼太常寺協律郎,別聽他的。快把這賊人給我拿了,帶到我屋子裡去,本宮要好好審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