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藝作爲千門高手,倒也通得政治,至少忽悠人那是沒有問題的,可是他並不瞭解如今的時政,你要他說出具體分析,那是不可能的,故此,他才避重就輕,說了一個大概的方面。
與時俱進。
這四個字放在任何時期,都不會有錯的。
“好!說得好!”
李治聽得極爲開心,拍着案桌道:“好一個與時俱進,與朕之所思,真是不謀而合啊!”
“妙!妙!妙啊!”
從一開始沉默到現在長孫無忌突然站了出來,呵呵笑道:“韓御史的這一番話,說得真是太妙了,可謂警世之言。”
這個老狐狸想幹什麼?
韓藝不禁詫異的瞧了眼長孫無忌。
李治也是一愣,隨即欣喜道:“太尉莫不是也贊成韓藝此言?”
“老臣十分贊成。”
長孫無忌點點頭,道:“不瞞陛下,自從貞觀後期起,老臣就一直在思考如何讓我大唐變得更加強盛,但老臣無能,未能想出合適之法,又怕辜負先皇的託付,故此只能步步爲營,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李治連忙道:“太尉此言過謙了,朕即位以來,全虧有太尉在旁輔助,穩固朝綱,施大治於國,我大唐纔有今日之盛況,太尉是功不可沒啊。”
“老臣愧不敢當。”
長孫無忌躬身一禮,又道:“然如今,韓藝提出與時俱進的治國方略,老臣覺得大爲可行,甚至可將其定位我大唐永久的治國之策。”
李治聽得大喜,道:“太尉所言極是,朕也是這般想的。”
這君臣、舅甥二人你一言。我一語,一旁的大臣都看懵了,這與時俱進沒有錯。但是韓藝那番話還有一個意思,就是說當今的政策都已經過時了。當今的政策皆是出自長孫無忌之手。擺明就是指責長孫無忌,但是這長孫無忌不但沒有反對,反而舉手贊成,這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長孫無忌又道:“但是陛下,老臣有一言,望陛下能夠採納。”
李治道:“太尉請說。”
長孫無忌道:“陛下虛心納諫,勵精圖治,實乃百姓之福。天下社稷之福。但是陛下,你可還記得前朝煬帝?”
李治愣了下,道:“這朕當然記得,不知太尉此言何意?”
長孫無忌道:“都說這打江山難,卻不知這守江山更難呀,陛下能做到如此,實在非常難得。想那前隋,在文帝時期,那是何等的強盛,然而。到了煬帝時期,一個強大的帝國,卻在瞬間崩塌。陛下應當引以爲戒,隋煬帝執政初期,也希望能夠大治於國,提出了許多改革措施,其中不乏治國良策,然而到了後期,他便不滿於現狀,好大喜功,急功進利。於是大型土木,窮兵黷武。親征吐谷渾,三徵高句麗。濫用民力,以至於自食其果。
太宗聖上曾不止一次說過,以古爲鏡,可以知興替。陛下勵精圖治實乃天大的好事,但也不可急功近利,當徐徐漸漸,穩中求變,方爲正道,如今國泰民安,四海昇平,若是朝廷在此時大變國治,興許會變得更強,但也有可能步前隋後塵,老臣身爲顧命大臣,必須要站出來,告誡陛下,治國非一日之事,切不可急功近利啊。”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呀!
韓藝聽得心中暗贊,這一番話看似在告誡李治,實則是在表彰自己,打江山難,守江山更難,你李治以爲現在情況很容易做到嗎,不是啊,這可比當初太宗打下江山時還要難得多,若非我長孫無忌在旁輔助你,你能有今日,你還不滿足?
褚遂良立刻站了出來,道:“啓稟陛下,臣以爲太尉所言極是,如今我大唐封疆萬里,牽一髮而動全身,此時應當慎重治國。”
“臣等附議。”
又有一羣大臣站了出來。
這對於李治而言,簡直就是一桶冰水,從頭澆到腳,但是他也無從反駁,他確實是想,勵精圖治,擺脫貞觀遺風的影子,所以長孫無忌憂慮的也確實得當,你作爲皇帝,如果抱着這種心態去治國,那可能就會出大亂子,笑道:“太尉之言,如醍醐灌頂,朕定當謹記在心。”
頓了頓,他又道:“但是韓藝之言,也並未有錯,治國之道,如同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朕還是希望諸位愛卿能夠如貞觀時期一般,上奏討論當下時政,議論朝廷得失,朕有言在先,你們越是批評朕,朕越是開心,絕不會因此怪罪你們的。”
長孫無忌立刻高呼道:“陛下聖明。”
羣臣立刻跟着高呼。
長孫無忌又道:“陛下,韓藝確有治國之才,應當讓他參與朝政議論,何不提升他爲中書舍人。”
此言一出,羣臣震驚。
這纔剛剛當任監察御史,任命書都還沒有捂熱,這---這又升中書舍人了。
包括褚遂良他們,都是大驚不已。
韓藝也懵了,這玩的是哪一齣啊!他相信長孫無忌絕不是因爲他是臥底,故此出言提拔他。
李治更是呆若木雞。
崔義中立刻站出來道:“陛下,此舉萬萬不可呀,韓藝任命監察御史,已經是破格提拔了,現在都還未去官衙報道,就又連升三級,此舉有違朝綱,到時其他的官吏會如何想,那些想要入朝爲官的士子又會怎麼想。”
長孫無忌擺擺手道:“崔學士此言不妥,既然是人才,就應該破格提拔,若一味拘泥成規,怎麼能行,想那馬周,不也是如此嗎。”
崔義中道:“太尉,韓藝怎能與馬周相比,馬周當初那一篇奇文,句句切中要害,爲我大唐立下汗馬功勞,而韓藝不過就是說了一句與時俱進,結果就連升三級,這簡直如同兒戲啊。”
中書舍人?這尼瑪我可當不了,我還是喜歡監察御史。韓藝急忙道:“蒙太尉看得起,只是韓藝年紀尚幼,缺乏歷練,此等重任,韓藝可是擔當不起啊!”
李治也覺得這太誇張了,道:“韓藝雖有才幹,但還需要多多歷練,此事就不要再議了。”
“臣等遵命。”
“今日就到此爲止,退朝吧!”
“臣恭送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
退朝之後,羣臣也是議論紛紛啊!
“這太尉究竟是什麼意思?”
“是啊!那戴計不也是他的人麼,韓藝令戶部顏面盡失,他卻反而要提拔韓藝,這真是讓人想不通啊!”
“這事不簡單呀,裡面肯定還有貓膩,我等看清楚了再說,免得掉進這渾水裡面。”
“不錯,不錯,咱們還是靜觀其變吧。”
......
褚遂良聽得羣臣私語,低聲向長孫無忌道:“輔機兄,你方纔爲何要提韓藝說話,他非進士出身,當上這監察御史,就已經破格提拔了,你還要推他進中書省,這豈不是讓人笑話。”
長孫無忌瞧了他們一眼,故意放慢腳步,等同僚們走遠之後,才輕輕一哼,道:“我這還不是讓你們給逼的。”
“我們何時逼過你?”
褚遂良是一頭霧水。
長孫無忌慍道:“如今陛下急於施恩於大臣,難道你們看不出麼,這韓藝可是陛下好不容易纔一手提拔上來的,無論如何,陛下必定會全心保韓藝,以此豎立榜樣,那戴計倒好,這詔令剛下,就彈劾韓藝,這不是成心讓陛下不痛快麼,若是羣臣再這般針對韓藝,不出幾日,韓藝必定連升三級,到時誰也阻止不了。”
來濟點點頭道:“我明白了,太尉這麼做,就是搶着陛下之前,先開這口,把陛下的嘴給堵住,同時還藉此警告羣臣,不要再彈劾韓藝了。”
長孫無忌嘆了口氣道:“這番話,我原本也不想說的,實在是讓你們逼的沒辦法,韓藝爲何會屢屢受到此等厚待,連個任命都得上這大殿來,還賜予令牌,不就是讓你們給逼的嗎,你們越是反對,陛下就越要做給你們看,說到底,不就是一個監察御史嗎,有何害怕的,韓藝一個人還能翻了天,由陛下去就是了。”
來濟道:“太尉說的是,這事可不能再議了,我們一羣宰相,光顧着針對一個監察御史,很難不讓人以爲我們是在指桑罵槐啊!”
“來濟這話說得極爲在理啊。”
褚遂良等人也紛紛點頭。
韓瑗突然道:“國舅公,皇上一開始說的那番話,會不會是針對我們啊!”
長孫無忌道:“這我也不清楚,但多多少少總有一點,皇上如今正血氣方剛,肯定也想做一番事業出來,你我當初不也是如此嗎,誰也不想建功立業,太宗聖上在他這年紀,都已經立下無數戰功了,這是人之常情,你們也不要大驚小怪了。但是我們也不能任由陛下胡來,若是陛下誤信讒言,一心要變法,要立功,可能就會生出大亂子。”
韓藝站在大殿門前,望着前面一羣老頭,呵呵笑了幾聲,“以退爲進,看來我還有得學啊!”
正當這時,張少監突然走了過來,道:“韓御史,陛下召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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