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娘語氣中夾帶着一絲怨氣,好似是在鬥氣,李治自然也沒有當真,呵呵笑了起來。
武媚娘卻異常認真道:“陛下,你笑甚麼?”
李治詫異的看了一眼,難道不是在開玩笑,逗朕開心。“你可是皇后,怎麼能去,就算朕答應,那些大臣可不會答應的。”
因爲制度上規定皇后是不能幹政的,其實連奏摺都不能看的,這是違制的,只是因爲李治跟武媚娘有着政治同盟的關係,基本朝中大小事務,李治也沒有刻意對武媚娘隱瞞,甚至有時候還主動找武媚娘商量。可是再怎麼可說,武媚娘也就是躲在後宮看看奏章,大臣也不知道,知道也沒有證據。可若是你走出去,跟那些大臣談政事,擺明的干政,那怎麼能行。
武媚娘輕輕哼道:“我就是知道他們見到我,一定會非常生氣的,所以我纔要去,我就是讓他們生氣,憑什麼只准他們惹陛下你動怒,就不准我這做妻子爲丈夫討個公道。他們這些大臣,又有就幾個顧忌大臣的莊重、威嚴,這街邊潑婦才唸叨的事,他們竟然上奏到兩儀殿來,既然如此,就由我這個女人去跟他們說道說道。”
這番話下來,又好像是在鬥氣。
李治聽得愣了愣,覺得還挺有道理的,這些事跟國家大事,沒有一點關係,他一聽到這種事就頭疼,反倒是國家大事,他處理的非常有投入,而且由武媚娘代表他出面,制度上雖然不允許,但是就局勢而言,卻非常合適,因爲這事派誰都不合適,這裡麪包含着黨羽之爭,又包含着階級之爭,韋思謙本來是挺合適的一個人選,但是韋家與裴家是兩親家,李義府、許敬宗他們肯定不答應,而武媚娘是他的妻子,是皇后,不管怎麼樣,名義是絕對中立的,但是制度上始終是不允許的,道:“你去倒不是不行,朕就怕你去了,反而會更加難堪。”
武媚娘卻是笑道:“此事陛下出面,一定有諸多爲難之處,但是臣妾沒有,臣妾出面,只是因爲他們惹陛下動怒了,令陛下龍體抱恙,臣妾纔不怕他們,而且臣妾是一個女人,這國家大事,興許處理不了,但是這種事,可最適合女人來處理了,雖說人命關天,可若是相對於整個國家而言,也就是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陛下若將此事交給臣妾處理,臣妾一定將此事處理的妥妥當當。”
李治見武媚娘信心滿滿,而他確實不想再處理這種黨派鬥爭之事,心中早已生厭惡之情,微一沉吟,道:“行,朕就讓你去處理此事。”
他讓武媚娘去,也有鬥氣的成分在裡面,西北計劃,吐谷渾計劃,沒有看到你們這麼積極,積極的也是爲了針對韓藝,可一旦傷及到自己利益,那奏章就跟雪花般飛到我這裡來,這些大臣的行爲跟女人沒有什麼區別,小肚雞腸,瑕疵必報,乾脆就讓女人去跟你們談。
“臣妾遵命!”
武媚娘美目閃過一抹光芒。
這就是武媚娘,能夠在千變萬化的局勢中,敏銳得捕捉到利於自己的機會,原本這局勢對於她是非常不利的,甚至可能會是一場大危機,因爲看這局勢的發展,要繼續鬧下去的話,李義府極可能會下臺,因爲皇帝也不爽了,如果李義府下臺,絕對是斷她一臂,如今她羽翼還未豐滿,就先折一臂,這對於她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
而就在這轉瞬即逝間,她直接將主導權給握在了手裡,這其實就是她最厲害的手段,太善於捕捉機會。
不過,她還得先過了大臣們那一關。
......
......
翌日!
魏國夫人府。
“許敬宗見過夫人。”
許敬宗早早就來到魏國夫人府,臉色也夾帶着一絲無奈。
“賢兄是李中書而來吧?”楊氏笑問道。
許敬宗點點頭,李義府出事,一般都是由他做中間人,如今李義府一身麻煩,他要來的話,只怕還會連累武媚娘。
楊氏道:“勞煩賢兄去告訴李中書,目前他要做的事,就是先保住自己,不要給別人有機可乘,至於他的兒子、女婿,皇后自有打算,如果他連自己都保不住,那其它得也就無從談起了。”
許敬宗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
......
蕭府。
“事情大概就是如此,我也沒有料到會演變成這樣,但是丈人請放心,這事鳳飛樓乃是受害的一方,不會牽連到我。”
韓藝一早就來到蕭府,將整件事告知蕭銳和蕭無衣,好讓他們安心。
蕭銳點點頭道:“我也知道這事你是無辜的,但是平康里畢竟不是什麼好地方,那地方專生是非,如今你身份顯貴,我看你今後還是儘量別去那裡。”
“爹爹,話可不能這麼說!”蕭無衣突然道:“女兒認爲,既然鳳飛樓是受害的一方,那麼夫君理應爲鳳飛樓討回公道來,而不是逃避。雖然裴清風死了,但是顧傾城受到的傷害可不比裴清風小,可不能因爲顧傾城是一個女人,咱們就忽視她受到的傷害,甚至於將過錯歸咎到她頭上。”
“你閉嘴!”
蕭銳瞪着雙眼道:“你可知道此事已經鬧到朝堂上去了,性質可大可小,你身爲韓藝的妻子,理應爲韓藝着想,你怎還能在旁煽風點火。”
“可女兒也是一個女人,女兒爲天下女人說句公道話,也不至於有錯吧。”蕭無衣委屈道。
“你---!”
“丈人,你消消氣!”韓藝趕忙出來打個圓場,道:“其實無衣說得也有道理,如果他們想把過錯都推倒顧傾城頭上,那我自然不會答應,否則的話,別人還以爲我好欺負了。”
蕭銳皺眉道:“你這樣下去,會將她給寵壞了。”
韓藝笑着點點頭,“丈人請放心,我會好好教訓她的。”
但是眼中並無半點責怪的意思,其實他並不覺得自己是在寵蕭無衣,因爲蕭無衣本身就是一個極具原則性的女人,從認識她得第一天開始,就是這個性,沒道理現在纔來追究,其實這也是他們貴族的特性,要知道蕭無衣以前挺不爽顧傾城的,但是一旦涉及到女人權益方面,她會毫不猶豫站到女人這邊,一直以來都是如此,但是蕭無衣也並不莽撞,她也就是表達一下自己的意見,偶爾耍一點無傷大雅的小伎倆,不至於說逼着韓藝去爲顧傾城出頭。
因此韓藝只是帶着欣賞的目光去看,他覺得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的原則,這是很重用的,因此不會跟她置氣的。
正當這時,一個下人走了進來,道:“老爺,姑爺,宮中來人了。”
蕭銳立刻看向韓藝,韓藝笑着點點頭。
......
......
當晚,一干重臣齊聚兩儀殿,誰都知道今晚商議的肯定是李洋殺人一案。
大家來到兩儀殿時,皇帝還未來,但是也沒有人說話,不跟以前一樣,皇帝要沒有來,大家還先商量着,因爲這事沒有什麼好商量的,就是吵呀,自己吵沒意義,還得等皇帝來決斷,何不等皇帝來了再吵。
可是過了好半天,也沒有見到皇帝來,大家都納悶,這皇帝忒也不守時,這都快過去半個時辰了。
又過去了一炷香,杜正倫等得很不耐煩了,正準備使喚太監去看看,忽聞一聲高喊,“皇后駕到!”
每個人都是一臉懵逼,彼此用眼神詢問着,是我聽錯了嗎?
可一見彼此的眼神,知道自己沒有聽錯,那就是張德勝喊錯了。
韋思謙皺眉道:“這張少監怎能犯如此錯誤。”
“張少監並未喊錯!”
只聽得屏風後面響起一個頗具威嚴的聲音。
隨即就見武媚娘走了進來,只見她頭戴金冠,身着紫色金鳳長裙,神情嚴肅,威嚴十足。
“臣等參見皇后!”
一干大臣一陣錯愕過後,趕緊行禮。
“免禮!”
武媚娘淡淡一聲,從中間徑直來到臺階上坐在李治的位子上。
大臣們都看傻了,包括李義府在內,這見所未見,聞所未聞,沒有人該知道怎麼辦。
“坐吧!”
武媚娘淡淡道。
這誰敢坐,你一個皇后跑到兩儀殿來接見大臣,你這是幹什麼,我若坐下去,我就成逆臣賊子。
杜正倫小心翼翼的問道:“敢問皇后,陛下怎麼---!”
他都不敢把話說全。
武媚娘道:“其實今日是我召見你們的,主要就是爲了慈恩寺一案,哦,陛下已經將此案交給我來處理。”
此言一出,殿內所有的大臣都是大驚失色,一向淡定的李績,都呆若木雞,但也顯得更加精神,至少沒有昏昏欲睡,他原本是這麼打算的,他不想參與這種事,因爲他認爲自己是一個軍人,軍人的職責就是打仗。
要真根據朝堂制度而言,就憑武媚娘這一句話,就能問罪於你。
“皇后此話當真?”
韋思謙站出來,鼓着眼,質問道。
武媚娘微微笑道:“我可不敢在這兩儀殿假傳聖旨。”
韋思謙冷哼一聲,質問道:“難道皇后連宮中禮制都不清楚麼,這內廷是決計不能干預外庭之事。就算陛下點頭了,皇后當時也應該嚴詞拒絕,並且糾正陛下所犯下的過失,這纔是賢后所爲,如今還請皇后速速離開這裡,否則的話,休怪臣上奏彈劾皇后。”
武媚娘沒有跟韋思謙打過交道,但是聽過他的大名,果然是如傳言一般剛猛,擺明就是暗罵她非賢后。
杜正倫也道:“皇后要到這兩儀殿來,老臣無權阻擋,但是皇后若是想與老臣商談國家大事,老臣也恕難從命。”
許圉師、盧承慶也站出來,表示抗議,他們都是儒家出身,這皇后干政,有違禮制,這是他們不能接受的,而且他們又都是士族出身,他們這些人有着極強的原則性,當然,他們也沒有韋思謙那麼剛猛,他們還是拿出儒家禮法來說事,自古以來,這女人干政,基本上都出大亂子,你身爲皇后,怎麼能夠坐在兩儀殿跟大臣談事了。
韓藝、許敬宗、李義府三人雖然都還未醒悟過來,但是他們是擁武一派,不至於說站出來反對,只不過他們也不知道該如何辦,即便他們想支持武媚娘,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沒有一個聖人告訴他們女人應該干政,個個都是沉默不語。
武媚娘非常淡定,坐在上面,聆聽着他們的說教。
韋思謙他們說得是很爽,但是武媚娘不說話,也沒有意思呀,這又不是單口相聲,也就停了下來,看着武媚娘,你好歹也給一句話啊。
武媚娘終於開口說道:“盧尚書,我大唐吏治清明,律法完善,全國上下應該沒有殺人的案件發生吧?”
盧承慶愣了下,也不知該不該回答。
武媚娘道:“我這個皇后關心一下天下百姓,難道這也有錯?還是你這刑部尚書連這個都不知道麼?”
盧承慶想一想,覺得皇后問問刑獄,關心一下百姓倒不爲過,於是道:“回稟皇后,我朝雖吏治清明、律法完善,但每年還是有一些涉及到六殺案件,不過我朝比歷朝歷代都要少許多。”
武媚娘笑道:“我還以爲我朝自建國以來,這慈恩寺民安還是頭一回,導致朝中大臣的反應如此的激烈,彷彿這天都要塌下來了,關於此案的奏摺是通宵達旦的送到這兩儀殿來。”說到此處,她突然拿起桌上的奏摺甩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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