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藝這一句話,將在場所有人都問懵了。
我們在這裡說了這麼久,你卻連根本原因都沒弄明白,那你坐在這裡幹什麼?
李義府最先反應過來,激動的手舞足蹈向韓藝解釋了一遍。
自從李義府加入李治陣營後,表現的最爲積極,他知道他是沒有後路的,越快剷除王皇后對他越有利,在他看來,這是一個絕佳機會,決不能放過,因爲厭勝之術足以廢除王皇后,那麼廢除王皇后肯定就是武媚娘當皇后。
韓藝聽後,就哦了一聲,“原來如此。”
大家又懵了,皇帝問你意見,你來個“原來如此”,這不是答非所問嗎。
李治也有些不快,這可真不是小事,皺眉問道:“那你對此事有何看法?”
韓藝訕訕道:“陛下,微臣對這事一點都不瞭解,不敢妄加評論。”
李義府愣了下,咱們是一邊的啊,你懂不懂沒關係,支持大家決定就行了啊。
許敬宗笑呵呵道:“特派使與王玄道友情深厚,不便多言,我等也能夠理解。”
這話擺明是暗示李治,韓藝將友情都凌駕於對你的忠心之上,這人靠不住。
韓藝哪裡聽不出他在笑裡藏刀,卻還傻乎乎道:“許大學士說得不錯,這的確是一個原因。”
許敬宗笑道:“特派使果真是義薄雲天啊!”
韓藝道:“哪裡,哪裡。”
李治不傻,哪裡聽不出許敬宗的意思,也知道他們兩個有恩怨,但是他不開心,韓藝是他最爲忠心的臣子,是跟在他身邊最久的,是在他困難的時候,幫他出謀劃策,一直在他身邊支持他,你許敬宗是後面來的,結果一來,就報復韓藝,胸襟太狹隘了,而且咱們人手不夠,你還搞分裂。輕咳一聲,道:“行了,此事事關重大,朕還得想想,但是此事決不可泄露出去。你們先退下吧。”
“微臣告退。”
出得書房,許敬宗和崔義玄走在前面,李義府和韓藝就走在後面。
李義府小聲道:“韓御史,我知道你與王玄道關係不錯,但是我們得以大局爲重呀,其實我也不是要針對誰。”
你孃的,來忽悠我,你丫不知道我是忽悠人長大的麼。韓藝嘆道:“這我當然明白,但我真的不是清楚這厭勝之術究竟有多麼大的威力,而且我對朝廷制度方面也不是很瞭解,這個李舍人你比較清楚,更有發言權,我非常相信你的判斷,我不開口,其實就是對李舍人你的支持,畢竟我還是怕被人說出賣朋友,盧師卦的藥鋪都還在我北巷,你懂麼?”
李義府想想也是,這傢伙不說話,那功勞就是我最大,這是好事呀,點點頭道:“明白,明白。”
韓藝瞥他一眼,見他目光急閃,心裡哪能不明白這廝在想什麼,忽然捂住肚子,“哎喲!”
李義府道:“你怎麼呢?”
韓藝彎着腰道:“李舍人,你是不知道,最近我被元家弄得內外交困,內分泌有些失調,不行了,不行了,我得去---去茅房了。”說着他向一盤的小太監道:“哎哎哎,能不能帶去茅房一趟,我快要憋不住了。”
那小太監急忙道:“特派使這邊請。”
韓藝道:“李舍人,要不要一塊?”
“啊?哦,我不太想,你去吧。”李義府忙搖搖頭,這事也能一塊?
“那我就先失陪了。”
說着,韓藝就跟着那小太監,急急往邊上走去。
李義府望着韓藝疾奔的背影,突然困惑道:“內分泌失調?”
過得好半響,韓藝才走了出來,伸了個懶腰,道:“皇宮的茅房還真是不錯,一點臭味都沒有。”
忽聽前面有人道:“前面可是皇家特派使?”
韓藝眼中閃過一抹光芒,招手道:“張少監。”
來人正是張德勝,他上前來,道:“哎呦!特派使咱家總算是找到你了,快快快,陛下等着見你了。”
韓藝似乎早有料到,一點也也不感到驚訝,跟着張德勝就原路折返。
來到一座小花園裡面,只見李治和武媚娘正坐在裡面的亭臺內,桌上放着一些蜜餞和酒水,韓藝急忙走了過去,行禮道:“微臣韓藝參見陛下,昭儀。”
李治斜目一瞥,哼了一聲,不滿道:“你小子平時說起來,滔滔不絕,今日卻三緘其口,怎麼?話都讓李義府他們說去了。”
要讓他們說去了,那我還混個p啊!韓藝訕訕不語。
李治瞪了他一眼道:“說吧!如今這裡沒有外人,你可不要再找理由來搪塞朕了。”說來也奇怪,沒有聽到你的意見,李治總覺有些不安。
這一句話,就體現出韓藝的不同,李義府他們是外人,咱們是自己人。
武媚娘雖然沒有開口,但目光中透着鼓勵和信任,你但說無妨,我相信你。她也迫切的想聽聽韓藝的想法。
韓藝稍稍猶豫了片刻,才道:“微臣斗膽問陛下一句,陛下可做好了準備?”
李治微微一愣,道:“什麼準備?”
韓藝道:“當着滿朝文武的面,宣佈廢除王皇后。”
李治聽得眼一睜,隨即又皺了皺眉。
韓藝繼續說道:“一旦陛下將這厭勝之術拿到朝堂上去說,那隻能有一個結果,根據我朝律法,那就是廢除王皇后,而且必須要執行,倘若因爲什麼原因沒有執行的話,那麼對於陛下皇威和昭儀就有莫大的傷害了,陛下如果有十足的把握,那微臣一定支持陛下。”
李治想想那畫面,額頭上都開始冒汗了。
其實王皇后是否廢除,不在於王皇后的對和錯,而在於以長孫無忌爲首關隴集團,如果你能壓制住他們,那有不有厭勝之術都不重要,廢皇后不就是你一句話的事嗎。
武媚娘面泛猶豫之色。
韓藝偷偷一瞥,見媚娘不像以往那般果敢,心想,看來這案子還是有很多疑點。
冷靜下來的李治自己掂量了幾下,覺得還是不行,覺得自己太想當然了,他現在憑什麼,憑李義府?這不是說笑嗎,李義府除了一張嘴,還有什麼?而且他心裡也沒有做好足夠的準備,只是他方纔被憤怒和契機的到來衝昏了頭腦。
一旦拿到朝堂上去說,那就預示着決死一戰了,不成功便成仁,這可是正面交鋒,就看誰的手腕更硬了。因爲長孫無忌那邊肯定不會答應的,王皇后可不比張銘,那是非常重要的,關隴集團會不惜一切代價保住王皇后,肯定要撕破臉開幹。
證據足夠的情況下,都不一定,問題現在證據還不一定足夠。這萬一被駁回了,那直接會給武媚娘帶來非常大的危險,因爲是她說王皇后行厭勝之術,不成立的話,就是誣陷,你要麼就廢皇后,要麼就廢武媚娘。
這也是武媚娘猶豫的原因,你拿這事去說,就等於拿命去搏,事情真的到這種地步了嗎?
李治氣憤道:“那你說該當如何?難道你要朕對後宮的違法行爲也視而不見嗎?這可是朕的後宮呀!”
說到後面,他非常激動,言下之意,就是朕的後宮,朕都不能做主了,那外廷就更加不用說了,這是他最鬱悶的地方了。
韓藝道:“微臣不敢,微臣也覺得應該嚴懲這種邪惡的行爲。”
李治忙問道:“那該如何嚴懲呢?”
韓藝道:“先將涉案人員定罪。”
李治納悶道:“你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韓藝道:“陛下,有罪當然該罰,不然皇威何在?律法何在?只是微臣認爲,皇后住在宮中,不太可能能夠接觸到這厭勝之術,定是魏國夫人從外面帶進來的,陛下應該嚴禁魏國夫人入宮,皇后固然也有罪,但是畢竟與陛下是夫妻,陛下仁義爲懷,重情重義,應該再三考慮考慮。”
武媚娘聽得眼中一亮,這注意好啊!
其實內廷和外廷都在長孫無忌手中,當今太子也是長孫無忌推上去的,只不過長孫無忌對於內廷的掌控比較薄弱,而這柳氏擔當着唯一通信人的角色,使得內廷和外廷互相呼應,因爲她可以隨時入宮,而長孫無忌去不了後宮。只要禁止柳氏入宮,那麼就等於斷絕了長孫無忌和內廷的聯繫,那麼李治就可以從內廷這邊突破了,這是長孫無忌最薄弱的一點。
至於皇后那邊怎麼處理,你先放着不管,等到時機成熟,你再把藉口拿出來就是了。
李治沉思半響,看向武媚娘道:“媚娘,你以爲呢?”
武媚娘是受害者,李治要顧及她的感受,不然她又會鬧脾氣了,李治的兒子可還在她肚子裡面了。
武媚娘再三權衡,心裡也虛的很,目前還真沒有必要鬧到你死我活的地步,道:“臣妾覺得韓藝說得極有道理,陛下當以大局爲重,臣妾受點委屈沒關係。”
對於皇后的懲罰,要麼你就廢了她,你廢不了你就別開這口,你不可能對皇后施行杖刑,或者關到牢裡面去,這就跟皇帝一樣,皇帝犯了罪,你要麼殺了他,改朝換代,殺不了你最多就是勸兩句,你要再過分的話,你就得被殺,沒有第三個選擇。而柳氏的作用就是通信人,本身沒有什麼能力,你不准她入宮,她就等於是一個廢人了。
其實這也是武媚娘目前最希望達到的目的,就是斷絕長孫無忌與內廷的聯繫,王皇后又不是她的對手,李治又是他這邊的,這樣一來,她不是皇后,卻勝於皇后,等於往前邁了一大步。
李治點了點頭,道:“那王玄道呢?”
韓藝道:“陛下,王玄道是御史,是臣子,如果陛下要治王玄道的罪,必須通過大理寺的審查,那麼太尉他們就有機會介入此事,等於還是將內廷的事,交給了外廷,微臣擔心這麼一來,此事可能越鬧越大,微臣建議不要將王玄道拉入其中,此案只侷限於內廷。”
武媚娘瞧他一本正經的模樣,不禁抿了抿脣,求情求的這麼有理有據的,她還真是第一回見。
李治也不想懲罰王玄道,知道王玄道不可能做這種蠢事,他相信王玄道前面說的話,只是當時他憤怒之餘,又渴望一些什麼,故此希望王玄道能夠配合他,嘆道:“其實朕非常信任玄道,只是此事事關朕的後宮,朕也不得不慎重處理。”
韓藝立刻道:“微臣完全理解,微臣相信王玄道同樣也明白,若非如此,早就將他送去大理寺了,讓他嚐嚐跟老鼠、蟑螂做鄰居的感覺。”
李治聽得有些怪怪的,道:“你是在諷刺朕吧。”
“微臣怎敢。”
韓藝忙道。
李治不耐煩道:“行了,行了,就依你所言吧,待會你就跟王玄道一塊走吧。”
“微臣遵命。”
韓藝心中也是長長出一口氣,暗道,真是伴君如伴虎啊!但不伴了也伴了,總該多爲自己謀求點好處吧,風險可是和利益相向而行的,我不能違反自然規律啊。一臉諂笑道:“陛下,微臣肚子很餓,能否賞點吃的給微臣。”
李治和武媚娘面對韓藝的這個要求,登時就傻了。
愣了好一會兒,武媚娘突然噗嗤一聲,隨即又趕緊憋住笑意。
李治愣了好一會兒,這絕對是他聽過最合理的一個要求,只覺哭笑不得。
ps:求月票,求推薦,求訂閱,求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