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術雖是變化萬千,但是真正高明的千術不會讓自己渴望得到的東西成爲計劃中的重點,好比說畫個餅,但是這整個大餅的利益,一般不是老千想要的,老千想要的是餅裡面的餡料,這就讓人防不勝防。
韓藝的目的其實就是想將阿史那賀魯騙回去,讓唐軍給包餃子,但是他不會以這個爲重點展開他的計劃,他畫出一個更大的餅來給阿史那賀魯充飢,因此他將他的目標放在輔助阿史那賀魯成爲北方霸主上面,打敗唐軍主力只是一個見面禮,算不得什麼。
這樣一來,阿史那賀魯只會更加信任他,韓藝做了一個長遠的打算,不太可能是騙他的。
但是阿史那賀魯沒有當場詢問,畢竟這邊上還坐着許多將領,這是爭霸主的大業,豈能讓外人知曉。
在一番談話過後,阿史那賀魯心中的禿廢一掃而盡,心裡已經憧憬着如何成爲北方霸主,因此命全軍上下火速千萬碎葉鎮,進行整頓,另又派人打探唐軍動向,爲反攻最好準備。
這碎葉鎮的部落前面已經被阿史那賀魯征服了,裡面的軍隊都是阿史那賀魯的親信,當初他攻取這裡之後,就打算將這裡作爲自己後方的一個支點,若是贏了,這裡可以對前方進行補給,若是輸了,可以先逃到這裡,進行補給,然後去西方的恆羅斯。可見阿史那賀魯絕非庸才,他還是準備充分的,不是一時頭腦發熱。
在當天晚上,阿史那賀魯親自去到韓藝的帳篷內請教,“道長白日言道可助我成爲北方霸主,此話可是當真?”眼中閃爍着光芒。
韓藝自信道:“自然是真的。”
“還請道長告知,賀魯感激不盡。”
阿史那賀魯對於韓藝那是非常恭敬,因爲前面韓藝說之所以來投奔他,就是因爲在唐朝沒有受到尊敬,他心裡一直記着一點,提醒自己要給予韓藝尊敬。
韓藝心中暗笑,嘴上卻道:“敢問大汗,倘若此番全殲唐朝主力,大汗接下來該如何做?”
阿史那賀魯道:“當然是趁機收復北方。”
韓藝搖搖頭。
“難道我說得不對?”
“若是如此的話,大汗必敗無疑!”
“此話怎講?”阿史那賀魯很是驚訝道。
韓藝搖頭道:“大汗何不想想,若是大汗趁機收復其餘部落,難免會發動戰爭,另外,唐朝皇帝如今剛剛即位,此戰對於他而言,只許勝不許敗,如此慘敗,會令唐朝皇帝顏面盡失,爲求穩固內政,唐朝皇帝肯定會傾國之力來對付大汗的,到時北方部落因爲大汗的攻擊,肯定會選擇聯合唐朝數十萬大軍保護自己,大汗,你擋得住嗎?”
阿史那賀魯眉頭緊鎖,道:“那依道長之言,該當如何?”
韓藝道:“此戰勝後,大汗當立刻奉以降書給唐朝皇帝,表示大汗並非是故意反叛大唐,而是受奸人挑撥,願再向大唐稱臣。”
“稱臣?”阿史那賀魯連連搖頭道:“這如何行?”
他反叛就是想稱王,弄了半天又去稱臣,這還搞什麼。
“大汗且聽我說完。”
韓藝輕輕一笑,道:“此一時彼一時,大唐在西北邊的駐軍本就不多,而唐軍這番出征調動了西北邊不少人馬,倘若全軍覆沒,唐朝對於西北邊的控制定然會大減。如果此時大汗向大唐皇帝稱臣,那麼就顧及到大唐的顏面,其實大汗有所不知,如今大唐皇帝正忙於處理內部紛爭,那權傾一時的宰相長孫無忌剛剛退位,依我之見,大唐皇帝也不想在此時大動干戈,因爲中原皇帝永遠是以中原爲主,所以只要給他臺階下,他便會接受大汗的請降,並且委以重任給大汗。
其時大汗已經是北方最有實力的一方霸主,而且大汗可以藉着大唐給予的官職,名正言順的暗中收復各個部落,將他們凝結在一起,到了那時候,大汗便可宣佈稱王。”
阿史那賀魯稍稍點頭,這他沒有想過,心中突然一動,原來這裡還有一條路可走。根據人性而言,這沒有想到的事情,當聽到別人說出來的時候,就有一種莫名的激動,而這種激動極有可能轉化爲敬佩、崇拜。“道長不愧是中土高人,分析的極有道理。”
“大汗過獎了!”韓藝又笑道:“但這還只是開始,大唐如今國力正值上升期間,要想戰勝大唐,絕非易事。即便大汗統一了北方,倘若與大唐分庭抗禮,勝算亦不可知也。正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大汗在統一北方的期間,就應該暗中與吐蕃聯合,要知道吐蕃與大唐也是多有戰事,恩怨頗深,如果大汗聯合吐蕃聯合,再策動身在大唐謀求官職的胡人將領,內外兩面夾擊大唐,入主中原亦非夢事。”
作爲一個專業的老千,那忽悠起來絕對是成套。韓藝這一番話,直接規劃到入主中原了,諸葛亮的隆中對不過如此啊!
阿史那賀魯聽得大喜過望,激情澎湃,韓藝等於是將一盤死棋給激活了,實在是文化程度不是很高,不然他真的會喊出那一句“我得道長,猶如劉玄德得孔明。”
在請教完之後,阿史那賀魯又來到大帳內,此時他的將軍們早已經在此等候多時。
“爹爹,怎樣?”
咥運見阿史那賀魯來了,急忙上前詢問道。
阿史那賀魯哈哈道:“此人果真有些本事,有其相助,我軍反敗爲勝,絕不在話下啊!”
一些突厥將士聽得極其高興。
可是也有一些對此深感疑慮,尤其是斑邪,他的祖父就是被李靖給殺死的,當時差點沒有將他家族給滅了,因此他是最恨漢人的,不可能信任的一個漢人,道:“大汗,漢人善狡詐之策,此人不可輕信。”
阿史那賀魯完全已經被韓藝給糊弄住了,道:“斑邪,你這話說得挺對,漢人的確非常狡詐,但也正因爲如此,我軍屢屢受挫,因爲我突厥男兒個個都是光明磊落之輩,既然如此的話,我們何不以漢制漢,利用漢人的狡詐去對付漢人,再加上我勇猛的將士們,大勝唐軍,指日可待。”
斑邪道:“可是,萬一這其中有詐呢?”
阿史那賀魯搖搖頭道:“我看不像,經我方纔與之交談,此人極有野心,但是大唐的制度,我也略知一二,都是一些貴族把持朝綱,出身貧寒之人,很難得到重用,他來投靠我,也是理所當然的。但是你們且放心,我也不會輕信於他,還得看看他的計策是否真的有效。”
斑邪聽罷,不好多言。
就在當晚,阿史那賀魯就封韓藝爲軍師。
整頓兩日之後,將士酒足飯飽,士氣也在慢慢回升,而那邊打探來的消息也傳來了,其時唐軍主力已經出得恆篤城,再往西進軍,也正如韓藝所言,是結爲方陣慢悠悠的在走。
阿史那賀魯又信得幾分,立刻遵從韓藝的計策,將軍隊分爲若干小隊,百人一組,輪番騷擾唐軍。另有派一個小隊繞小道,去往唐軍後方劫糧草。
......
唐軍將士也是可憐至極,在極寒之天,推着輜重緩慢前行,每日都有不少人生病,都有不少馬匹倒下,早已無心念戰了,只想早點回家。
這一日傍晚時分,正值開飯期間,忽聽得一聲高喊道:“敵軍來了,敵軍來了!”
唐軍士兵哪裡想得到敵軍會來突襲,沒有足夠的思想準備,一時間營中大亂,將領也是在慌亂中組織士兵前去迎敵。
可是敵軍就是在營外遠處放了幾支箭矢便跑了。
等到一些大將領兵趕到的時,敵軍早已經逃得不知蹤影。
這是什麼情況?
唐軍將士是一片茫然。
但其中有兩人卻是高興不已,這二人正是蘇定方和裴行儉。
“這特派使真乃神人也!”
蘇定方看到遠去的突厥游擊隊,不禁搖頭感慨道。
裴行儉也是驚歎道:“他是怎麼做到的?”
這是韓藝早就吩咐過他們的,說十日之內,敵軍就會派人來騷擾,你們千萬不要慌,這都是我安排的,只是騷擾而已。
這了不得呀,我軍的監軍跑去安排敵軍的作戰計劃,真是聞所未聞啊。
蘇定方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讓戰爭變得簡單了。”
裴行儉點頭道:“不錯!我們只需按照他的計劃行事,阿史那賀魯就已經成爲甕中之鱉。”
......
這只是一個開始而已,每當唐軍還在睡夢中,亦或者準備駐紮休息時,突厥的遊擊小分隊都會如約而至,但是時間不一樣,他們也會調整,或破曉前,或天明時,或飯前,或飯後,接連的騷擾,取得的效果極佳,突厥將士彷彿復活了一般,他們認爲戰爭就應該這麼打,老是去跟唐軍剛正面,不但損失慘重,而且還無法取勝,這玩的多麼的嗨皮啊。
正如韓藝所預料的那般,在這接連的騷擾當中,突厥大軍的士氣漸漸上升。
阿史那賀魯見了,心裡別聽多開心了,對於韓藝更是無比的信任,那些心存疑慮的將士見此狀況,也就沒啥好說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