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王謝兩家的勢力,到底有多麼強大王曲其實並不清楚。
他只知道,自己若是在臨走前,沒有給對方添上些許的麻煩,那麼這一次的邊關之行,即便他識破了謝銜的詭計,也一定不得安生。
所以,在久安帝入葬皇陵的前一天,他必須做一些事情。
這一日,沈驥又被他叫上了,二人順着街市,漫不經心的走到了小巷合院的一片空地上。
這兒以前有草臺班子在唱戲,王曲還曾出手扔了一錠銀子。
如今久安帝駕崩,一個月之內這些雜耍唱戲的,都得先避避風頭。即便是鳳仙樓那樣有後臺的酒樓,都只能唱些喪曲,更遑論這些混江湖的草班子。
與一個多月前的熱鬧不同,此地只剩一片死寂,偶有幾個住客路過,看見王曲和沈驥二人裝扮,都躲得遠遠的。
“殿下,您來這裡做什麼?”沈驥問了一句。
他如今與楊承文有所勾結,自然事事上心。
王曲目中顯現笑意,緩緩道:“去附近的茶樓,我眼看着快要離開京城了,總得跟一些人道別!”
他這話說得倒也沒差,離京時會別友人,也是情理之中。
沈驥沉思着,點了點頭。
二人行至茶樓,卻見裡面客人只有三三兩兩,顯得極爲冷清。
沏茶的茶婆早已不見了蹤影,如今的茶樓掌櫃,卻是另一個陌生面孔。
“茶婆去哪兒了?”
王曲走到賬臺,對着正在埋頭打理各類茶葉的新掌櫃問了一聲。
後者茫然擡頭,愣了愣,旋即搖頭道:“什麼茶婆,自我盤下這家店以來,因着客人少,沒請過什麼茶婆……這位公子想必認錯人了。”
茶樓換了主人?
還是說茶婆出事,她的存在被人刻意抹掉了?
王曲心中思怵片刻,轉而笑道:“掌櫃的,你是何時接手的茶樓?”
他連續詢問,令茶樓掌櫃面色不渝,只是見其衣着富貴,心裡並不想得罪。
王曲見狀,隨意叫了一杯自己記憶裡的茶名。
茶樓掌櫃面色稍霽。
王曲便又問起:“我記得原先這茶樓時一位老婦打理,掌櫃的,你是何時來這裡?”
“大約是半個月前左右……”掌櫃的回憶着,“那時候我手裡有些閒散銀子,便尋思着買個店面……”
他是從府尹張大人的管家手裡買下的,據說是這茶樓的主人失蹤,無主之物便被張大人收爲己有。
茶婆無故失蹤?
聯想到信王尋找梅妃之子一事,王曲心裡忽然一震。
莫非是信王動的手!
還是梅氏?
不過這也正好,他本就是想借機,引得信王來此,如今這一着,卻是再好不過的藉口了。
沈驥正在身後盯梢,王曲的目中流露出一片寒意。
然而時至今日,他已不再是那個控制不好情緒的少年。
哪怕心中充滿寒意,他仍是笑着,口中讚許道:“這茶樓的茶水當真好喝……”
“沈驥,你也來喝一杯!”
冒着熱氣的茶水,已是被他推到一旁,靜靜的擺立在沈驥面前。
“屬下……”
沈驥剛想推辭,然而目光瞥到王曲推過來的那一盞茶時,忽然又覺得有些口渴。
若此時在這裡的是信王,沈驥絕對不會,也不敢和對方同桌共飲。
可換成了王曲,倒也沒多大關係。
“一個大男人,想這些婆婆媽媽做什麼,真不果斷,反正是殿下讓我喝的!”
想到這裡,他將心中的顧慮推到一邊,也學着那些王孫貴子的模樣,慢慢地啄飲茶水。
王曲面無表情的看着他的舉動。
“兩位公子可要再來一杯?”瞧見他們的茶杯快乾了,掌櫃便又隨口問了一句。
王曲低着頭,以指頭敲擊着桌面,發出“咚咚”的沉響。
時間還差一點,還得再拖!
他擡起頭,對着掌櫃笑道:“那就給我們二人再倒一杯!”
“公子!”沈驥喊了一聲,想制止他。
此時他已經覺得自己肚裡有東西在翻騰,只是時候不對,否則便該直奔茅房去大解了。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王曲用指頭敲擊桌面的聲音節奏加快,令得沈驥也有些踹踹不安。
明明是冬日,可他的額頭,卻滲出了細汗,面色慘白無比。
比起當初的李玉樹和那些村中頑童,沈驥的意志力不可謂不堅定,到了這個地步,仍在隱忍。
王曲故作驚訝道:“你怎麼了?”
沈驥強笑:“屬下無礙……”
他極力想要壓制腹中的劇痛,然而那種藥材王曲是聞得出的,以凡人的意志力根本無法硬撐。
絕對會昏死過去,然後滿地狼藉。
沈驥額頭上的汗珠滾得豆大,牙齒咬得滋滋響。
“你沒事兒吧?”王曲又問。
這一回,沈驥再也忍不住,急急說道:“殿下,我肚子好疼,先走一步,勞您在此小等片刻!”
說罷,以離弦之箭的速度直奔門外。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事,回過來面目猙獰的對着茶樓掌櫃問道:
“哪兒有茅廁?”
他這話,令那茶樓掌櫃的驚詫得微微張開嘴,指了一個方向,“那邊!”
沈驥又快步跑過去。
王曲笑着搖了搖頭,伸手刻意將沈驥喝過的茶杯掃翻在地,摔成一地的碎片。
“掌櫃的,這杯子值多少銀子?”他不急不緩的問道。
掌櫃:“……”
這些貴人總有摔東西的癖好。
……
賠償好之後,王曲便徑直往外面行去。
沒有沈驥在身邊跟着,他其實也不怎麼危險。
楊承文和如側妃認定自己中了圈套,應該不會冒險在京城的範圍內動手。
京兆尹要背鍋不說,還有可能會被信王查出真相,徹底萬劫不復。
大半個月以前,秦王與久安帝在同一夜暴斃,知道得稍微多一點的人都能明白,此事與信王這個新帝脫不了干係。
畢竟就在前一日,對方還被秦王污衊,被久安帝懷疑。
而能夠做到這一點的新帝,想必埋藏在暗處的人手一定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