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氣枯竭?!
什麼意思?
盛紅衣心裡有點不好的預感,難道是她想的那樣?
現在輪到龏漣毫不留情的嘲笑她了:
“你跟牛妖似的,把天地之氣全吸你那兒去了,還力大無窮,我怎麼着都沒搶過你。”
誰知道他的絕望啊,感覺自己是硬生生自飢寒交迫之中被迫醒來的!
雖然,這般居然將他差點遏制不住的進階之勢強力遏住了,但那種感覺……反正龏漣不想嘗試第二回。
你纔是牛妖,你全家都是牛妖。
盛紅衣連一點笑臉都不想給龏漣了。
雖然,她是大咧咧了一點,可也不能是牛妖啊。
也不知爲啥,可能是異人域的水土不好,那街道上牛妖賊多,且靈智低下,見人只會哞哞亂叫,還不能見到鮮豔的顏色,否則容易發狂……
她是這樣子的?!
哼!
不過,龏漣說的話她倒是相信,八成那會子她有了些頓悟,本就是親靈體質,可不就開始搶天地之氣了?
所以,她又有點心虛。
龏漣只是抱怨兩句,並不介意。
他倒是乖覺,摸出自己的錢袋子:
“吶,我纔不跟你計較,這些都給你!”
盛紅衣也不客氣,手一伸,白色的錢袋子就落在了她手裡。
她顛了顛,也沒細數,就塞到自己的儲物袋中去了。
這回再不是皮笑肉不笑了,真心多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
一則,她瞭解龏漣,不會虧待她的,所以那錢袋子裡的錢只多不少。
另外,她還不瞭解龏漣麼?
不曉得在外面倒騰些多少行當呢,反正,他是賺了不少不義……啊呸,就是賺了不少,至於手段麼,聽說是百無禁忌了點兒。
龏漣對此,好像從未同黑蓮細說過,但盛紅衣可不是黑蓮那麼單純的孩子,看不出一點!
在黑蓮的記憶之中,龏漣小時候可菜了,都是她用拳頭保護它的。
實際上,越是長大,越是長歪了,小時候沒長的心眼都長回來了。
反正,龏漣吃不了啥虧。
他能拿出來給她,自己也絕不會不夠花的。
見盛紅衣收了錢,龏漣很高興:
“其實用我的就成了,咱們還分你我麼?你倒好,還偏要自己去掙錢?你是怕自己不被那兩族發現麼?”
實在太冒險了。
盛紅衣仔細的看了龏漣一眼,見他又提起了雙頭蓮族和隧家,便開口問了:
“身體如何了?”
她知道龏漣心緒浮動,剛剛就在尋思怎麼問,見他自己若無其事的說起這些事,她就順勢一問。
龏漣沉默,面上倒是平靜了。
他搖搖頭: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先同你去將魂燈拿回來,咱們再一起走。”
按照計劃確實是這樣是沒錯。
可是,盛紅衣默然看了他一眼。
龏漣的身體能不能撐到那一天呢?
“我們起一卦吧!”
盛紅衣拿出天地銖。
龏漣好奇的看了盛紅衣手中的天地銖一眼。
他是知道黑蓮得回了她生來自帶的東西,但這玩意兒究竟有多少本事,他不太清楚。
“起卦?卜什麼?”
“卜接下來,你我的未來。”
盛紅衣直視龏漣的眼睛。
龏漣心有些發沉,怔然無言。
“如何?”
盛紅衣倒也並不逼迫,只垂下眼,百無聊賴的把玩着天地銖。
既是想要卜問天意,那麼頭一件事兒便是要心甘情願。
連心甘情願都做不到,還談什麼順應天命?
她在等龏漣的回答。
之所以卜卦,盛紅衣不爲別的,不過是在龏漣的這個時期推他一把,讓他看清事實罷了。
莫要自欺欺人下去。
矇蔽着雙眼,又能如何呢?
龏漣該知道,便是去奪回魂燈,盛紅衣都不想帶他去。
他現在的狀況,如同被強行悶在一處密閉屋子裡的火藥,已經點燃了星星之火,不知何時,就會渲染出能炸了整個屋子的火勢。
當然,她只是不想龏漣同她去雙頭蓮族涉險。
至於去巫猿族,只要……
盛紅衣沒擡頭看龏漣,但心裡已是做下了決定。
只要她在異人域的時間還夠,她還是要去的。
不僅自己去,龏漣、白蓮都要去。
那裡有能出去的希望,另則,她也得看看,她選的神使現在怎樣了?
還有道蓮子。
“卜吧!我也想看看結果!”
龏漣突然開口了。
盛紅衣意外又讚許的看了他一眼。
不愧是未來的異人王,這等便是瀕臨絕境,也能力挽狂瀾,穩住自己的心性,很難得。
這若是換成旁人,第一關都過不了。
明明要進階,還能夠壓服一切,強硬又執拗的將一切剋制在原地的魄力和能力,都是無人可及的。
要知道,進階是大好事兒,是上天的機緣。
誰知道胡亂剋制,過了這一村還有沒有這一店了?
七尾,至少是元嬰修士的水準了,九尾狐族既有妖族強健的體魄,還有堪比人類的智計,實力只會更加的渾厚。
如此巨大誘惑,他視若無睹,就爲了盛紅衣同他說的那個夢。
這般,除了龏漣,誰能做到?
當然除了她盛紅衣除外,不是她自誇,而是她情況不同,兩世神魂交迭,她是黑蓮,也是盛紅衣,親身經歷了異人域過後的很多事,這些,對她來說全是“過去”。
而且,黑蓮的結局,她從一開始的惶恐不安,不可置信到現在的接受,她花了足足一百多年!
而龏漣的未來,雖然他不願,但在盛紅衣看來,已是不可改變的,他就是異人王,一個永世傳承的大佬。
這比反過來,讓龏漣接受黑蓮的死要容易多了。
盛紅衣沒再多說什麼,天地銖乍起,泛動着五彩的靈光。
靈光照耀着兩人都有些面無表情的臉。
其實,莫說盛紅衣,龏臉心裡何嘗沒有預感,這個卜卦的結果,怕是不會太好。
天地銖落定,艮爲山。
一陽兩陰的迭卦。
艮爲停止,終止之意!
重重迭迭的兩座山盤踞在面前,表示前進的道路上有重重阻礙,需要適時的停止,休養生息,積蓄能量,等待更好的時機。
龏漣看不懂卦象,但都到了這一步:
“說吧!”
他聳聳肩。
盛紅衣笑了笑:
“此卦代表一切終止!”
終止就是結束的意思。
此卦卜算的是他們在異人域的未來。
天意告訴他們,一切快結束了!
不過,這個卦倒也不能算是完全不好的卦。
“然,艮卦的陽爻在最上面,所以已是升至極致,陽極必陰,陰極必陽,故,既是終止,也是開始。”
從卦象的角度來看,陰陽輪轉,首尾相連,兩極之間可以互相轉化。
而且,艮爲山,山是土,是大地,土地之上,是一切生命的伊始。
雖然是結束,但也預示着新生!
這是不是代表着,她和龏漣相攜而行的未來趨於結束,卻又煥發着新生的希望?
是怎樣的新生呢?
盛紅衣也看不透。
卦師卜卦,求問天意,可既是天意,如何能事事洞明?
若真是如此,那她就是賊老天了!
還何須在生死之間掙扎?
“不用擔心,算是好事吧!好歹迎來了新的開始不是嗎?龏漣,順應天意吧,因爲,你便是強求,大約也無法改變結局。”
盛紅衣聲音低柔,卻帶着一絲淺顯的低嘆,這話她到底是說出來了。
殘忍至極,卻也是她的真心!
龏漣先是愣在當下,猛然之間,他眨了幾下眼,快速的低頭,盛紅衣還是捕捉到了一閃而逝的水光。
“黑蓮即使灰飛煙滅了,可是後來,異人王卻又將她的魂魄救了回來,她啊,轉世成了真正的人,名叫盛紅衣!”
龏漣倏然擡頭,不可思議的看着盛紅衣:
“什麼?!”
盛紅衣朝他篤定的點頭:
“聽清楚了嗎?我還等着異人王救我呢,嗯,怎麼救的?似乎你得跟無相去商量!”
異人王的具體際遇,盛紅衣自認自己無權干涉,而實際上她知曉的也不多,更是不能斷章取義。
她能說的,只有自己的這一部分。
她的人生她做主,她就願意說出自己的未來讓龏漣安心一些。
“你……你又做預知夢了?”
這回,龏漣已經不想提無相了,那不重要,他宛若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盛紅衣收起天地銖,沒再多說,她站起身,說起自己的決定:
“蓮族,你就別去了,你現在這般不是與我添亂麼?”
“你若是現在穩當點,興許還能陪我去迷瘴林呢,若是因爲去蓮族又觸動了你本就不穩的境界,那咱們可就要提前告別了!”
“再說了,誰跟你說,我就要如預知夢裡那般死去?我是那般愚蠢的人麼?”
“同一個坑,我非得掉進去兩次?”
不可改變的是結局,可不是過程。
盛紅衣腦子清楚着呢。
今生,她如何會走到被十五族圍攻的結局?
她這兩天就去蓮族,宰幾個主事的!
“一切有爲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盛紅衣拍了拍龏漣的肩膀,唸了一句佛偈,便將屋子留給龏漣,帶上斗篷,率先出去了。
這句佛偈其實是盛紅衣對龏漣的暗示,亦是盛紅衣的真實寫照。
它代表的意思是,一切所能看到的事物,都是因果造就。
所看到的一切,不一定就是自己所認爲的事實。
而這一切,到頭來,許是都會如夢幻泡影,風霜雨露,來過,卻又消失了。
不要過於執着於眼前的當下,焉知這一切會不會騙你,事態的發展永遠是隨着一個又一個的契機選擇不同而不停變幻的。
龏漣覺得她黑蓮就要灰飛煙滅了,實際上怎麼會呢?
黑蓮早就灰飛煙滅了呀,現在她根本不完全是黑蓮,人都變了,代表因果條件都變了,憑什麼她就還會灰飛煙滅呢?
只不過,也不知道龏漣能參透多少了。
盛紅衣下樓的時候,便將這事兒拋去腦後了。
該說不該說的,她都盡力了,接下來,就看龏漣自己的了。
而他八成這會子沒心思同她去買符紙之類的東西,那她就自己去。
這些日子,自己在街道上廝混,知道了不少好地方,她又不是沒錢!
嘖。
到了樓下,掌櫃的正好看過來,雖然沒看到臉,但盛紅衣這裝束跟平時無二,掌櫃一眼認出。
“客人,昨日我們這小樓搖了一回,原是後院一混小子在山洞裡玩兒爆竹所致,實在對不住,我代它向客人賠不是。”
盛紅衣瞭然,這就是沒查出什麼來,所以找個藉口搪塞唄。
什麼爆竹這麼厲害,還有昨日,誰聽到爆竹聲了?!
看來是查不出什麼的。
也是,她早就處理乾淨了,而且這客棧也沒什麼“高人”。
藏在斗篷後面的臉上閃過笑意,心裡更放心了些,她嘴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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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混小子也太不小心了,害我被嚇了一跳,掌櫃還得告誡它,下不爲例了。”
掌櫃連連點頭,心裡鬆了口氣:“那是那是。”
這位客人,算是好說話的了。
盛紅衣假意說了兩句,便出門了。
她今日特意避開了兔老大三人所在的那條街。
說到底,都道別過了,再頻繁的相見又能如何?
而且,面對那三人,盛紅衣雖然臉皮厚,但也有些馬甲掉了的赧然。
所以,罷了。
她這回去的是一個地下作坊。
人家也有名字,就叫“地坊”。
這地坊很沒有名氣,長年在地下盤桓,不見天日。
比之它有名氣的黑市,盛紅衣也不是不知道。
而盛紅衣之所以要來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地坊,是因爲她聽說,此地有猿族人,還不止一個。
這事兒,是兔老大三兄弟和那些來找盛紅衣卜卦的客人閒聊說到的,盛紅衣當時也就當閒話聽了。
可,自龏漣說過猿族的特殊,她自然要去看看。
猿族人爲啥在那裡?
不是買東西就是賣東西唄。
這是同巫族最近的一族了,那是不是她也能在那裡買到她想要的東西?
想到便做,她當真就這麼去了。
等到龏漣自己說服自己,想出來看看盛紅衣究竟跑哪兒去了。
盛紅衣已經站在了地坊門口。
而此時,夜開始了,子時已至,裡面走出兩個黑衣人,一人手裡拿着一個冊子,一人手裡拿着個儲物袋,對盛紅衣冷冷道:
“留下神識印記,再交三十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