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紅衣眉頭微皺,只覺得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她就知道那不詳的預感不可能平白無故冒出來。
壹前輩倒是沒等盛紅衣說什麼,就給她普及了一回什麼叫做骷髏百倍。
他已是認命了,畢竟這丫頭的孤陋寡聞他也不是今天才知道的。
他就不明白了,盛紅衣既然來衡蕪鬼城是有目的的,那麼前期都不做萬全的準備就這麼莽撞的衝進來麼?
當真是運氣助人膽嗎?
這話他也沒藏着掖着,說完正事,他便順口問了出來。
盛紅衣完全沒有爲自己的孤陋寡聞感到羞恥,她一邊清理現場,一邊還特別理直氣壯的頂嘴:
“這衡蕪鬼城可真是不枉鬼城之名,鬼鬼祟祟的厲害,誰能打聽到它的消息,壹前輩要不指點晚輩一下?”
連玄塵門的鏡門都打聽不來的地方,盛紅衣覺得也怪不得她吧?
紅珠子中,壹前輩微挑了下眉,呦呵,小丫頭果然對幽冥界敵意很大。
瞧瞧她這陰陽怪氣的勁兒。
不過,衡蕪鬼城居然如此封閉嗎?
他已是多年不來,並不知道它爲何如此,又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什麼叫鬼鬼祟祟的?他也沒弄明白。
他眯了眯眼,難道是“他”又想出什麼新花招了?
不過,他並未出聲。
有的事情,便是問了又如何?
以他目前的狀態,他能把自己想做的事情藉着盛紅衣做完已是極限了。
盛紅衣也沒有一定要壹前輩回答的意思,她就是純純吐槽一下,吐槽完便算了。
盛紅衣此時的注意力八分在倀廣的儲物裝備之中。
守財奴如盛紅衣這會子都忍不住咋舌,這倀廣是多麼的愛財?
而且,除了些陰屬性十足的靈丹、法器等物,盛紅衣看到了它一整個儲物戒子的靈石?
這是挖到靈石礦了吧?
在哪裡?
她也去挖一挖。
想到那倀廣,雖然不能說是衣衫襤褸,但灰撲撲的,全身連一件法衣都不捨得穿一件……
這可真是……把財不外露給貫徹的特別徹底啊。
盛紅衣兩眼冒光,差點忘了自己在何處。
實則,她已是將之前那不祥的預感以及壹前輩的警告快忘記了,潛意識裡她也完全沒有預料到危險來的如此的快!
好在,盛紅衣性子謹慎,便是心花怒放的不行,她也並沒有過多的耽擱,粗略的碼了一下靈石,少說也有大幾十萬了。
更爲讓盛紅衣覺得新奇的是,她在“靈石山”之中發現了一堆顏色灰撲黯淡的靈石,其上濃郁又純粹的陰屬性五行靈氣撲面而來。
據傳言,幽冥界本就沒什麼靈石礦脈,零星罕見的兩三個靈石脈礦不僅小的可憐,甚至在萬多年前便被各家族控制。
這點子產出自然使得陰靈石特別稀有,是以在幽冥界,罕見的陰靈石是用來供給鬼修們平日修煉的。
外界,普通的幽冥界之人,想得一塊都難。
平日大家用的還是靈石居多。
而這種東西,盛紅衣居然在倀廣這裡看到一堆?
這大約抵得上一個小門派的庫藏了。
她美滋滋的一股腦兒收了回去,隨意擡頭之間,她突然感到神識末梢一涼,脊背處一股幽幽的寒氣突兀的冒出……
盛紅衣臉一沉,神識一嘆,便感覺到四面八方逐漸靠近又氣勢洶洶的對她的包圍之勢。
東南方一道神識凜冽霸道,同盛紅衣神識撞個正着,便緊追着盛紅衣不放!
盛紅衣當機立斷,二話不說,一把截斷了那道神識,同時靈光自掌心傾泄,她甚至來不及去辨別此時自己是否使用了陰靈氣,竟然是匆忙的不管不顧的態勢。
反正,剛剛她用了黑蓮,壹前輩也啥也沒說。
兩人自有分寸,雖然自有一定程度的信任,但也固守着該有的界限。
知道的越多,有時候並不好,畢竟,知曉一件事,或許代表着要沾惹對方的因果。
世間,這因果之債,最是麻煩,也最是難還。
更何況,如今已是搏命時刻,當然是見招拆招,底牌盡顯的時候。
天地銖自靈光之中乍現,它們高速旋轉,天地之間,淡淡契機被引動,一切都在無形之中慢慢改變。
起落之間,卦象已成。
天山遁!
夜是第一個到的,畢竟他是寒泉山莊的主人,這裡是寒泉山莊的後山,他動一動手指便能瞬息而至,豈會耽擱!
數息之前,他的腦海之中之中便突然映現出盛紅衣以及她所處的環境,接着便看到一個骷髏頭在他的識海之中上下浮沉,伴隨着倀鬼的淒厲的聲音廣而告之。
它稱:
它同傀影一樣,被盛紅衣所害,此女邪門古怪,一手邪術出神入化,可以弱勝強,誰要是能爲它報仇,它願意將私藏的百萬靈石無償相贈,包括其中的一萬多的陰靈石。
夜是生意人,他們家世代駐守寒泉山莊,各處交好上流家族,歷經數百代纔算在衡蕪鬼城紮下根來。
倀家他根本得罪不起,尤其這出事兒的地方,不用聽倀廣細說,他一眼認出這是在他家的後山。
他若是不動,以後,他在衡蕪鬼城必將成爲衆矢之的,倀家又是出了名的睚眥必報的惡族,他必將被他們針對到混不下去。
另外,便不是倀家人,他也心甘情願冒這個險,畢竟這豐厚的獎勵,便是日進斗金如他,也實在無法拒絕。
夜算得上是衡蕪鬼城的百事通,他深知,倀廣此舉乃是倀家秘術骷髏百倍,這秘術一使,倀廣便徹底完了。
而這秘術之中的承諾和詛咒,若是被推翻,據說還會禍及族人,反噬到族人身上。
便不會這麼糟糕,夜也不怕對方不兌現,按照這個消息,那倀廣也是個奇人也,它大概率將這些靈石全都帶在身上?
這可真是……
夜搖了搖頭,不去評判一個死人的異於常人的舉動。
他想到的是,這大量的靈石勢必落入到了盛紅衣的口袋。
無論怎麼樣,他也必須殺人奪寶。
夜相信,他能想到了,這鬼城之中收到消息的大約都能想到。
財帛動人心,也不知道他會看到多少老怪物。
這一把,倀廣的骷髏百變居然能侵入他這個鬼將的識海,可見倀廣的骷髏百倍的實力達到了同階的鬼將實力。
只不過,那骷髏頭,在識海之中並不穩定,而且很快便消散了。
夜能看出,它消散的極爲不甘,最後那一聲尖叫淒厲到便是他都忍不住驚了一驚。
要知道,他這等修爲,甚少被什麼嚇到了。
而據他的瞭解,骷髏百變不應該如此的脆弱纔是?
居然持續時間不過十息左右,短到倀廣的話並未完全說完。
這大約也算是倀鬼一族之中但凡使用過骷髏百倍的異數了吧?
原先他便驚疑盛紅衣是不是對他做了什麼?
畢竟那位實力屢次被提起,都足以引起衡蕪鬼城震動一次。
這一回,他親眼所見……
有人能夠平空消失,聲息全無嗎?
消失的好似被人平地抹去一般。
然,絕無可能。夜不信。
不得不說,這一手盛紅衣玩的漂亮,而且閃的夠快。
然,他豈會是傀影和倀廣這種徒有其表的公子哥兒?
他掌心之中,忽而出現一團灰影。
那灰影正待發動,夜突然停住了。
下一刻,周圍陰雲滾滾而至,風沙四起,圍剿盛紅衣的“大軍”已至。
“夜,可看到那豎子?”
當頭來人是傀家長老,傀影的事成了對傀家的重創,若說衡蕪鬼城誰最恨盛紅衣,除了倀廣,就是傀家人!
夜兩手一攤,臉上早就已是擺好了有些小心又有些倉皇茫然的表情:
“傀長老,我也正在找!”
他臉上顯出一分凝重和憤怒。
“居然是在寒泉山莊後山,這裡又是一片荒涼之地,哪知……在下必定竭盡全力,找到這名叫盛紅衣的!”
他賭那女修有本事讓衆人發現不了她的存在。
“我看,我們不如分開尋找,絕不能讓這膽大包天的狂徒逃走!”
傀家長老一雙兇狠的豎瞳死死盯着夜看,看了半晌,才緩緩開口:
“夜說的對,我傀家今天把話放在這兒,誰抓到盛紅衣,我家再出三十萬靈石,若我傀家找到盛紅衣,倀廣的靈石我們也分文不取,全都分給在座諸位!”
晾夜也不敢隱瞞。
夜這位寒泉山莊的主子它自詡還是有幾分瞭解的,膽小怕事,兩面三刀,欺軟怕硬,利益爲先。
他這會子都讓出利益,又許以三十萬靈石的承諾,再者有他傀家的金字招牌在呢?
他不信夜有任何理由欺瞞於他們。
他都這般想了,周遭鬼將大多如此想法,且同階修士之間,又生在這等級森嚴且僧多粥少的幽冥界,大家多是面和心不和,來到此地,誰會真的爲倀廣報仇?
不過各自爲戰,爲了各自的利益。
所以,傀長老說什麼,他們各自掂量,各自觀望罷了。
夜面上老實,心中的冷笑和譏誚可是費了好大勁才壓住。
還別說,倀家和傀家,他還真是更信倀鬼一族,這一族惡的很,但沒什麼腦子,傀家不同,詭詐的厲害,並且出爾反爾的事情,他們一家乾的一點不少。
他夜若是能被人輕易看透,這寒泉山莊的生意也沒法做了。
傀家這一輩兒倒是越來越蠢了,又蠢又壞,明明麻煩不斷,也不知哪兒來的信心對他威脅叫囂。
外面的紛擾,盛紅衣完全知曉。
正如夜所說,人不可能憑空消失。
盛紅衣自然也不能,她此時正在水中。
早在天山遁卦成之際,盛紅衣就感知到了夜的氣息。
這般情況下,再站在原地那是傻子呀!
所以情急之下,她一頭紮在了水中。
她打算的很好,弱水河她都鑽過,區區寒泉後山的一條不知名的湖,她還能怕了?
再說了,便是死水溝,她也不怕,湖中空間大,她未必沒法倒騰。
此時此刻,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局勢說到底是瞬息萬變的!
她剛一入水下,就心中一冷。
她還真就沒探到出入口。
真要是死水溝,那就是最不好的結果,會比較麻煩。
盛紅衣耐下性子,神識僞裝的同這水的氣息幾乎一致後,纔敢緩緩探出查探。
周圍,那麼多的鬼將,相當於近十個元嬰修士圍着她呢。
也不知是不是還有鬼將沒趕到呢。
另則,剛剛黑蓮散去,她已是受了傷,此後強行施爲,又是匆忙爲之,盛紅衣並不確定自己的天山遁沒有疏漏。
因此,盛紅衣並不敢輕易妄動。
於是她一邊聽這羣人在商量如何捉她,一邊小心翼翼的探着這片湖。
終於,她察覺到一絲極淺淡的暗流緩緩流淌,盛紅衣心下一喜,這是……終於找到一處出路了?
她心下有了底氣,正欲鬆弛些,卻聽到了壹前輩輕微的喘息聲,似是極力遏制之下卻並沒能完全收斂。
“壹前輩……”她有些緊張,莫不是壹前輩發現什麼端倪?
她用極細小的聲音同壹前輩傳音。
壹前輩倒是尋常聲音:
“你可知夜是什麼鬼?”
壹前輩突兀的問。
盛紅衣本就分了大半心神在密切關注夜他們,反應難免慢了些許。
聽了此話,她有些木訥,完全不明白壹前輩何以有此一問。
夜是什麼鬼同今天這一場追殺有什麼關係?
“是什麼?”縱使心中疑問,盛紅衣還是耐着性子問了一句。
耳邊,淡淡的聲音不大卻足以震懾盛紅衣的心神:
“是水鬼!”
水鬼,盛紅衣的腦子慢半拍接收着這消息,卻在接收完畢後驀然如墜冰窟,惡寒之感爬滿全身。
水鬼,那她跳入這水中,豈不是自投羅網?
難怪壹前輩那般,怕是被她氣壞了?
這事兒要是換在別人身上,盛紅衣許是事不關己的嘲笑,可這件蠢事是發生在她自己身上。
“那……如何是好?”
頭一次,盛紅衣覺得心中很是沒底。
半晌,紅珠子無聲。
盛紅衣靜靜蟄伏,此時已是看到夜支開了所有人又折了回來。
他徑直卻慢慢的往盛紅衣所在湖中走來。
壹前輩終於開口:
“還能怎麼辦?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