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更
晚上吃完晚飯,堂上收撿乾淨,已經知道送上茶水了。李萍擺上賬本和算盤,大家一起對起賬來。下午她也沒午睡,把賬本清了一下,組了幾組數字出來。等着小柳氏拿了自己今天新建的廚房賬,跟着李萍對了一下,李萍記上數字,點點頭。
“二弟妹拿出了一個要來往的親戚單子,不過,阿全,你沒留下親戚之前來往的賬單,年禮也不好打理。”李萍順便說了曾全一下,他們要準備年禮了,但是沒有親戚來往的單子,準備年禮都麻煩。
“哪有那麼麻煩,看到什麼拿就是了。”歐陽氏覺得大媳婦真是有點小題大作了,過年走親戚,還用寫單子。
“原本是不用的,現在家裡攤子鋪得這麼大。來往中,總不能就跟之前一樣,送盒點心,拎點乾貨就算拜年了吧?”李萍也覺得鬱悶。
像她孃家搬回了鄉下後,還是保持着早年的規矩,平日裡家裡就一個下女幫忙幹活,過年時,親戚來幫忙。縱是現在的李家出門拜年,也都是拎點小玩藝,自己家曬的乾貨,幾瓶城裡買的好酒。大家也都知道李秀才是什麼性子,也沒爭他的。
萬沒像曾家一下子請這麼多人回來,你排場上去了,讓那些親戚們怎麼想?真是這會送座金山人家,人家都嫌少。
“你也是想太多,按着平日走就是了。”曾老爺子喝了一聲。
“行!”李萍點頭,這是老爺子說的,不是她說的,她記上一筆,盯着賬本,說了她要說的重點,“還有,賬冊裡還有幾家是有禮單的,這幾家是幹什麼的,爲什麼送這麼多?”
“都是……”曾慶本來想說什麼,但老爺子清了一下嗓子,他馬上住嘴了。
“那不是年禮,用不着管。”曾老爺子嚴聲說道。
“縱不是年禮,但人送禮來了,咱家收了。到了過年時,就該加兩分還回去。這是做人的禮儀!賬上有東西,要添的我會和老二一塊添,您不用擔心。”李萍笑了一下,這事就算是過了,準備說下一件事。
“大嫂,那是別人賀大哥中舉的。”曾全終於開口了,不開口不成,這些禮都挺厚的,他們兩房平攤他也覺得吃不消的。
“你大哥中舉,家裡請族人算是大家沾個喜氣;縣太爺留任地方,當年點了相公的案,總算也對相公有知遇之恩,再按例給賞也是說得過去的。這其它人是怎麼回事?”李萍盯着阿全。這些事,曾全可沒在信裡說過,她萬萬不擔這個責任的。
“今年咱們縣裡就凡兒一人中舉,這可是全縣的光榮,這些人來巴結……”歐陽氏得意的說道。
“唉!阿全,我真不想天天罰你,算了,自己想想錯在哪?!”李萍撐住了額頭,搖搖頭,“回頭我會收拾東西,回頭加兩分送還。”
“大嫂,這是慣例,你不用太緊張。我們原本也不會跟他們真的有什麼牽扯。”阿全也覺得李萍是小題大作,一臉的不以爲然。
“你覺得這些人送禮來,爲什麼?”李萍收回了笑容,冷冷的看着曾全。
曾全吸了一口氣,卻又不知道怎麼答。
“若我現在說,這些禮又不是我收的,相公也不考了,這些人有事也找不着我們身上來,你說,能成嗎?”李萍冷笑了一下,又擺了一下手,“當然不能這麼說,相公是長子,不管怎麼樣,這個家,他也不能不管。”
“什麼叫不考了,他養好了還得去考。”老爺子怒了。
“現在您讓他考,他都不考了。”李萍淺笑了一下,她對着老爺子,她犯不着死對着,沒意義,看老爺子又要火,她按住了他,回頭看向了曾全。
“打個比方,過幾年,老三中了舉,然後這些人又來送東西,收人兩回禮了,街上見了面,要不要打個招呼?打了招呼,人家回家說家裡孩子過生日,你去是不去?去了,再回頭,老三中了進士,縣裡換了主事,曾家也就是士紳了。回頭,說曾二老爺,你是秀才,你來監考吧。這是正事,你必得去,然後看到那家的兒子,玩點小動作,你說你管是不管。管了,誤了孩子一輩子的前程,不管,你也是苦讀出身,對得起其它苦讀之子嗎?你的性子必不會管,你比你大哥狠。轉頭,人家是不是要謝謝你?別的沒有,錢我有的是,若你不要錢,我給點份子你?我們兄弟之情,你萬不用跟我客氣。再然後,你送了一個把柄給對方。回頭,那人犯了事,你能不管嗎?縣裡不聽你的,你是不是要寫信老三,讓老三管?老三天高皇帝遠,哪裡知道這裡頭的事,還不是你說什麼是什麼。回頭老三莫名的就背了一個黑鍋。回頭御史告老三什麼?收受賄賂,治家不嚴。好一點,被斥責。運氣不好,丟官去職,一家人,十多年的苦心栽培的心血全白費。你說,老三是怨你,還是你該怨老三?”
李萍根本不拿曾凡打比方,而是拿曾儀,再一次表明相公不出去考試的決心。此時牽出老三曾儀,也是讓老三想想清楚,這些事,可不是真的跟他沒一點關係。只要是姓曾的事,就是大家的事,沒有說能逃得掉的。
“他做事,怨我什麼?”曾儀跳了起來,果然,刀不割自己的肉,是不覺得疼的。
“怨你不該中舉,不該中進士,不該做官啊!你若啥也不是,這些人怎麼會來送禮,人家不來送禮,你二哥怎麼會陷入這種境地?”李萍笑着瞅他,她可是沒說一句假話,現在他們這些人不都準備這麼對曾凡嗎?一邊逼着他去考試,一邊心裡卻一丁點也沒把他放在心上。
曾儀都想罵髒話了,可是還真不能說李萍說錯了。只能側頭對小柳氏說道,“明天你幫大嫂收拾東西,把那些王八蛋的名字記下來。”
小柳氏忙應着,她也不傻,自己丈夫做官又不是爲了這些人做的,家裡收人東西,回頭自己丈夫跟着倒黴,那他們纔是冤枉呢。
(未完待續。)